第21章 章
第 21 章
驀然之間，上官聿的手背就被一只寬厚又溫暖的大手覆住，有令人無法忽視的溫度從那掌心處傳來，絲絲縷縷的鑽入上官聿的手中，讓他冰冷麻木的五指瞬間有種“活”了過來的生機感。
那是沒有人能拒絕的，充滿了熱烈磅礴生命力的熱度，那是人性本能中對生的天然向往，那是在寒冷中對溫暖的自然渴求。
所以上官聿貪戀這種溫暖。
可是很快的，上官聿就意識到自己是在和另一個人進行肢體接觸，而他自己，理應是讨厭這種觸碰的。
于是，上官聿面無表情的抽回了手，佯作鎮定的“嗯”了一聲。
左舟盯着上官聿的臉看了幾秒，然後笑了笑：“聿哥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現在确實是飯點，上官聿剛才沒怎麽吃，這會兒還真是有點餓了。但他看了眼路邊的小餐館，裏面滿滿當當的都是食客，又不想進去和那些陌生人擠在一起。
畢竟，像他這種異類一旦出現，幾乎必然的，就會引起所有人的關注。
而這也是上官聿最不想面臨的情境。
左舟看到上官聿的眼神往旁邊的小飯館飄了一下、然後又很快的收了回來，便瞬間明白了他的心思，于是提議道：“那不如我們還是回家吧，正好家裏還有上回買的排骨，我來做個排骨悶飯怎麽樣，電飯鍋半小時就好了。”
“嗯，”上官聿松了口氣，“那回家吧。”
到家之後，左舟擔心上官聿肚子太餓，便先拿出家裏的點心讓上官聿墊墊，然後洗了手就去廚房裏熱火朝天的幹了起來。
上官聿吃了一口香甜軟糯的芋泥紫薯蛋糕，頓時覺得整個身心都放松了不少。
難怪說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吃些甜食，上官聿忍不住心想，果然這種食物能撫慰人的情緒。
廚房裏，左舟已經帶上了他那條醜醜的紅色香腸圍裙，正背對着上官聿忙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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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來心情很好，哼着不知名的歌，雖然上官聿沒有聽過這首曲子，但莫名覺得左舟似乎有點跑調。
上官聿勾了勾唇角，輕輕地笑了一下，又一次的，他為自己找到左舟來做保姆感到欣慰和慶幸。
在這樣一個和過去徹底告別之後的傷痛時刻，能有一個人陪在身邊，真的挺好。
似乎是感應到了背後上官聿的目光，左舟突然轉過身，視線相交的一瞬他就綻放出一個明媚的微笑。
上官聿點了下頭，唇角的淺淺笑意壓根沒來得及收回，被左舟盡收眼底。
左舟在心裏暗暗記住了這個微笑，然後笑着說：“飯馬上就好！”
“嗯。”
第二天，上官聿一直睡到快中午12點才慢悠悠的起床。
也許是因為了卻了一樁心事，上官聿這一覺睡得特別的香，醒來之後看了時間給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在衛生間裏洗漱整理過之後，上官聿操縱着輪椅準備到客廳去找左舟要點吃的。
一覺睡到中午，沒吃早飯的他現在覺得很餓。
哪知，上官聿來到門邊，手握着門把手剛一打開門，就看到左舟高大的身影朝着自己的方向栽倒過來。
！
上官聿心裏一驚，下意識地就攥緊了輪椅的扶手。
他知道自己應該操縱着輪椅後退的，但時間只在一瞬，上官聿根本來不及反應，就只能愣愣地僵在原地，眼看着左舟的身體向自己砸來。
門外的左舟也同樣震驚，他原本是趴在上官聿房門上偷聽裏面動靜的，畢竟上官聿從來沒有起來這麽晚過，他實在有些擔心上官聿會不會出事。
可哪想到剛開始偷聽，還沒聽清是不是有動靜呢，房門就突然被從裏面打開，然後就被上官聿發現了自己鬼鬼祟祟偷聽的事實。
好在左舟身手敏捷，在依靠門的外力突然消失、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倒的瞬間，他就伸出手抓住了門框。
可壞就壞在左舟重心太高，這一抓只勉強穩住了上半身，而他的下半身還是順着慣性向前倒去。
下一秒，左舟以一種十分扭曲的姿勢坐到了上官聿的腿上。
！！！
………………
上官聿的表情一片空白，他們兩人周圍的空氣也随之凝固了。
“對不起！”左舟立刻誠懇地道歉，“聿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看你一早上都沒起來，實在擔心，就想說過來看看你。但是我又害怕你在睡覺，擔心吵到你，所以我才在門口……”
“……行了，”上官聿無奈打斷，“你先起來。”
“哦，對對。”左舟這才反應過來，慌忙從上官聿身上站起來。
“聿哥，你還好嗎？我有沒有把你弄疼？你的腿有事嗎？”
“……沒事。”
左舟沒有說話，但看着上官聿的神情裏明顯還充滿了擔憂。
上官聿被看的有些尴尬：“真的沒事，我的腿……是沒有知覺的。”
這是上官聿第一次跟左舟說起自己的腿傷，也是他出事之後第一次跟另外一個人主動說起。
就算是王昊，對他傷勢的了解也只是因為他住院治療期間的探視，而并非出自上官聿的主動分享。
沒知覺嗎……
左舟默默地想着，心裏頓時泛起一陣密密的痛。
左舟蹲下來，把手輕輕搭在上官聿的膝蓋上，然後仰起頭看着他問：“如果每天都堅持按摩跟鍛煉的話，能好一些嗎？”
上官聿的身體瞬間繃緊了，被左舟那只大掌觸碰到的地方也火辣辣的，那從左舟身上傳遞過來的熱度，仿佛能将他的一雙廢腿點燃。
他的那雙久已沒有了知覺的小腿，此刻居然感到了隐隐發燙。
上官聿操縱着輪椅朝後移動了一點，避開了左舟放在自己膝頭的手。
“沒有用的，我是脊髓損傷，是不可逆的。”
左舟抿着唇，垂眸看着受傷且充滿抗拒的上官聿，心裏難受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但他又不敢表現的太多，生怕自己澎湃的情緒會吓到上官聿，便只好深吸數口氣，強令自己冷靜下來。
“好了，不說這個了。”上官聿有些生硬地岔開了話題，“有吃的嗎，我餓了。”
左舟此時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他勾起唇角，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有的聿哥，做了你愛吃的紅燒排骨和菠菜湯，都還熱着呢。”
“嗯，”只聽着，上官聿就已經開始覺得餓了，“那就去吃飯吧。”
下午的時候，上官聿看完了一部在追的懸疑劇，覺得眼睛有些酸便關掉了電視，準備回自己房間裏躺着聽會兒歌。
左舟坐在沙發上，見上官聿準備離開，便先一步出聲問道：“聿哥，要不要玩會游戲？”
“嗯？”上官聿手都放到輪椅的操縱杆上了，聞言松了松。
“大富翁，我上回去超市買菜，看到文玩區的玩具搞活動，就買了一套回來。”
上官聿腦子裏瞬間浮現出左舟這大高個和一群小孩子一起、混跡在文玩區一通搜羅的樣子，忍不住有點想笑：“行啊，那就玩一會兒。”
“好嘞！”左舟高興的應了一聲，然後便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歡快地跑到電視櫃前一通翻找。
很快，左舟就拿着尚未拆封的一個大盒子來到了餐桌前。
他拍了拍平日裏上官聿坐着吃飯的地方，笑着說道：“聿哥，我們在這裏玩吧，你坐這裏不用彎腰。”
“嗯。”
左舟把包裝撕開，遞給上官聿讓他在桌子上擺好，然後自己跑前跑後地拿來了洗幹淨的水果、點心，又泡了一壺熱氣騰騰的茉莉龍井，給自己和上官聿一人倒了一杯。
忙完這些，他才來到上官聿對面的位置上坐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地說：“好了，現在可以開始了！”
上官聿看着左舟孩子一樣，滿面的期待和熱情，忍不住輕輕笑了一下。
左舟眼睛一亮，有些眷戀地看着上官聿的笑臉，想說點什麽又不敢，怕自己真的說出來反而會讓上官聿覺得不好意思。
于是，他便伸手拿起了骰子，問道：“聿哥，誰先來？”
上官聿看小孩子一樣看着左舟：“你先吧。”
“好嘞。”左舟也沒跟他客氣，反而有點小得意地晃了晃頭，然後把骰子握在掌心，認認真真地晃動了幾下，投了出去。
上官聿不經常玩這種卡牌類的游戲，事實上，自從上了班之後，他連手機游戲都不怎麽玩了。
可今天大約是運氣比較好，在前面的幾輪裏他就占領了将近一半的地産，而左舟雖然先走，但幾乎每一次都會精準踩中上官聿已購買的地産，搞的沒玩幾盤錢就全輸光了。
“哎，怎麽回事？”左舟不服氣地小聲嘀咕，“這個骰子是不是有問題，怎麽老是投不出我想要的數字。”
上官聿失笑：“你剩的錢是不是不夠交租了？”
餐桌上，戰況正激烈的大富翁棋盤上，左舟又一次地踩到了上官聿的地盤上。
而那一格顯示的租金是五千。
左舟低頭數了數自己的錢：“還差四千九。”
上官聿笑出了聲。
“聿哥，”左舟眨眨眼，可憐巴巴的，“我跟銀行貸款，咱們再玩一會兒好嗎？我輸太慘了，讓我稍稍扳回一局再結束，可以嗎？”
上官聿贏了那麽多，自然不好拒絕，況且坐着玩兒也不累，他回房間也沒什麽事，于是便答應了。
兩個人繼續玩起來。
左舟貸款之後，運氣似乎稍有好轉，不至于每一步都踩在上官聿的地盤上了。
只不過比起已經占領了大半領地的上官聿，他仍占劣勢罷了。
就在兩個人玩的不亦樂乎、難解難分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左舟朝着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聿哥，你約人了嗎？”
上官聿搖搖頭。
“那我去看看。”
左舟幾步來到門口，趴在貓眼一看，回頭報告：“是昊哥。”
“……”
自上回王昊貿然領着許君來家裏之後，這貨就自知理虧的很久沒有聯系過上官聿，今天突然到訪，應該就是負荊請罪的。
果然，左舟的下一句話就印證了上官聿的想法。
“他拿了好多東西，擺了一地都是。”
“……”上官聿無奈地輕嘆口氣，“讓他進來吧。”
打開門之後，左舟幫着王昊來回幾趟，才把王昊帶來的“道歉禮”全部搬進了家。
上官聿坐在客廳裏，看着玄關處攤了一地的牛奶、水果和各種包裝浮誇的營養品：……
“嘿，”王昊換了鞋，跟在左舟身後來到客廳裏，有點心虛地看着上官聿，“上官，上回那個事兒是我欠考慮，但兄弟我沒壞心思，你知道的，能不能、別在意了。”
那個事兒，當然就指的是他不問上官聿意見、私自就帶許君來家裏的事。
對此，上官聿其實并不是真的生王昊的氣，他也明白王昊只是無意為之，上一次他之所以會反應那麽激烈，也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太過意外。
于是，上官聿微微點頭：“嗯，我都知道，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我不在意了，你也不要在意。”
王昊松了口氣，面上的神情也明顯輕松起來：“我就知道你不會真的生氣，行了，事情翻篇了，你不提、我以後也不會再提。”
“那個，今天來帶了好多東西，來來來，小左，咱倆一塊把它們都放好。”
“好嘞！”
于是，大富翁卡牌游戲的規模擴展到了三個人。
晚上，上官聿留王昊在家裏吃飯，但王昊說要陪女友小秋出去約會，然後就火燒屁股地跑了。
家裏就又剩下上官聿和左舟兩個人。
左舟站在餐桌邊一邊收拾桌面，一邊故作輕松地說：“昊哥如果看到你在餐廳時那麽帥的樣子，今天肯定不會再買這麽多東西來了。”
上官聿沒料到左舟會突然說起這個，也沒想到左舟居然會有“帥”來形容自己在餐廳時的樣子，不由好奇：“為什麽？”
“因為聿哥你在說分開的時候那麽堅決、那麽鎮定，如果不是在心裏早就放下，是根本做不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