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左舟說完，便含笑看着上官聿，眼神裏是絲毫不加掩飾的欣賞。
“我、其實也沒有你說的那麽好，”上官聿被左舟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他微微偏過頭，不太敢直視左舟的眼睛，“我在很多時候，都是怯懦又軟弱的。”
甚至是厭惡一切，大到整個世界、小到這一個自己。
而這裏的“很多時候”，其實也只特指自己出事之後。
左舟不認同地搖了搖頭：“我是覺得聿哥你對自己太過苛責了，而且你有心事也總是悶在心裏，日積月累的，難免就會覺得壓抑。”
上官聿微微抿唇，盡管他嘴上并不願意承認，但左舟确實一針見血地點出了他的問題之一。
“所以你應該給自己的情緒找一個宣洩的出口，難過的事、開心的事，都不要一個人憋着，分享出來會感覺好很多的。”
左舟說着，突然雙手撐在餐桌上，然後俯身湊近了上官聿。
“以前的事我不知道，但現在，你可以跟我分享。”
左舟高大的身影瞬間将上官聿的身體遮住，他身上清爽的洗發水味道也絲絲縷縷地鑽進了上官聿的鼻腔。
他們用的是同一瓶洗發水，但奇怪的是，上官聿還是一下子就分辨出左舟的味道和自己并不一樣。
就好像，他是沐浴在陽光裏，所以沾染上了陽光的味道，而自己則因為長期生活在暗淡的角落裏，所以身上的味道也濕潮不已。
本能的，上官聿想要靠近那束陽光，但下一秒，他就回過神來，僵硬着身體稍稍後仰，拉開了與左舟的距離。
左舟看出了上官聿的勉強，也就沒有再靠近，而是撐在原地笑眯眯地看着對方，語氣輕柔地說：“聿哥，你覺得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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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好嘛？反正我們倆天天都待在一起，你肯定也找不到比我更适合當樹洞的人了，”左舟眨了眨眼，一臉純良，“再說，我很樂意聽聿哥的事，我特別願意。”
左舟注視着上官聿的眼神誠懇、又充滿期待，像一條不設防的大狗狗，搖着粗粗的毛尾巴沖上官聿示好，一副十足期待得到肯定回答的模樣。
……上官聿莫名就産生了一種如果自己不立刻答應大狗狗，那自己就是個十惡不赦、狠心絕倫的壞男人的奇怪心理。
“怎麽樣嘛？”大狗狗搖着尾巴催促道。
“……好吧。”
上官聿答應下來，畢竟左舟說的對，除了他，現在也沒有人會花時間和自己這個殘廢朝夕相處，又肯花時間聽自訴說心事了。
“太好啦！”左舟高興地拍了下桌子，“那我們就說定了哦，我現在去做晚餐，今天晚上我們就可以開始談心了！”
說完，也不管上官聿什麽反應，左舟直起身就興沖沖地跑廚房去了。
留下上官聿一臉懵的獨自坐在餐桌邊：……所以談心這種事難道不應該是水到渠成、順其自然的嗎？這還可以約個時間開始談的嗎？這确定不是商務談判嗎？
上官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之在他答應跟左舟談心之後，這個家夥從做飯到吃飯再到飯後收拾廚房，全程都笑眯眯地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兒，一副心情大好的樣子。
上官聿就：……
晚上八點，左舟把餐桌和廚房收拾的幹幹淨淨之後，興沖沖地端着兩個精美的玻璃盤子來到了客廳。
上官聿在客廳裏看電視，感覺到左舟的靠近後餘光一瞥，就看到左舟端着一盤切工精致的水果和一盤擺盤精美的點心、一臉傻樂的走了過來。
“咱們今天晚上氣氛正好，開個茶話會。”左舟說着，将兩個盤子擺在了茶幾上，然後又很自然地問道，“聿哥，這麽晚喝綠茶會不會睡不着？要改成果汁嗎？不過晚上喝甜的對牙齒也不好，要不我泡壺茉莉花茶咱倆喝喝？”
一個字都還沒說就已經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上官聿：“……行吧。”
花茶沏好之後，左舟又去把客廳的大白燈關上，只開了吊頂一側的氛圍燈帶，然後才笑盈盈地來到沙發邊、上官聿的身旁，直接坐在了地上。
上官聿：“……地上涼，你墊個墊子。”
“好。”左舟笑盈盈的，一邊撐着沙發起身去拿墊子、一邊說，“還是聿哥心疼我。”
“……”
再次坐好之後，左舟将身體斜靠在沙發上，然後目光灼灼地看着上官聿，輕聲問道：“聿哥，你覺得這個茶話會我準備的怎麽樣？”
空氣裏飄散着水果的香氣，暖黃的燈光讓人通體舒暢。
上官聿的喉結不由上下滑動：“很好。”
左舟笑了，有點被誇後腼腆害羞的樣子。
“在家裏也只能這樣了，以後入了春，天氣暖和了，我們可以去郊外踏青，帶上些好吃好喝的，一邊踏青、一邊開茶話會。”
“浦河邊的公園就不錯，有春風、有花香，還有陽光……”
上官聿不喜歡去公園的，但此時此刻，在這樣舒适安全的環境裏，在左舟很有畫面感的描述下、和頗具磁性的嗓音裏，他突然就從心底裏生出了一絲絲的向往。
左舟描述完春日茶話會的美好畫面，終于自顧自地開始進入正題：“聿哥，那我們就開始吧？”
“……”
“嘿，你是不是有點不好意思？”左舟善解人意地說，“那要不這樣，咱們改改，不光是你說心事給我聽，在我們倆的茶話會上，我也可以說心事給你聽。”
“我說一個、你說一個，我先說、你後說，好不好？”
說完，左舟便用一種充滿期待、又信心十足的眼神看着上官聿，很像是一個打開心扉、交換自己最心愛玩具的小朋友，除了真誠、還是真誠。
“……”上官聿被左舟那孩童般清澈的眼神看的心中一陣柔軟，稀裏糊塗地就答應了，“那好吧。”
左舟露出一個開懷、又有點小得意的微笑：“那我就先說一個。”
“嗯。”
“我很小的時候，就立志要考上洛城大學，我很用功地讀書，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學習上，然後我不負所望的考上了，我很開心，開心到每天晚上睡覺都能笑醒。”
上官聿忍不住笑了一下：“洛城大學是省內最好的大學，你很厲害。”
左舟望着上官聿的眼神有些微閃爍，他張了張嘴，輕輕地說：“可我想考上洛大不是因為這個。”
“哦？那是因為什麽？”
左舟歪在沙發上，一雙明亮的眼眸定定地注視着上官聿，半晌，他微微一笑：“聿哥，別耍賴，這就是第二件心事了。”
說完，左舟用一種“該你了”的眼神期待地看着上官聿。
上官聿被左舟逗的笑出了聲，原本還覺得這種形式的“交心”過于刻意，現在卻只覺得有趣。
于是，上官聿想了一下，開口道：“我上高中的時候，特別想成為一個建築工程師，也是因為這個夢想，我報考了洛城大學的建築系。”
“剛考上大學那會兒我也和你現在一樣開心，覺得自己前途不可限量、未來一片光明。畢業之後工作了，雖然忙碌但也覺得幸福，因為在做的是我自己真正喜歡的事情，那時也是把工作當成我畢生的事業來經營的。”
“後來，我就出車禍了。同車的同事和司機師傅都去世了，只有我活了下來，雖然我殘廢了，但我還活着。我似乎應該慶幸，我還有一條命在，但在确診脊髓損傷、再也無法站起來走路之後，我曾經一度希望我幹脆和他們一起去了算了。”
“！”左舟的身體瞬間繃緊，原本自然垂落在沙發的雙手也握成了拳。
餘光瞥到左舟的反應，上官聿淡淡一笑，安撫道：“別擔心，那都是之前的想法，我現在不會那樣想了。”
然而，左舟卻沒有松一口氣，而是眸色深沉地看着上官聿，讓人一時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是真的。”上官聿笑着說，“熬過最痛苦的時候就好過多了。”
左舟屏住呼吸，仔仔細細地觀察着上官聿的神情，直到他覺得上官聿神色坦然、不似說謊，才終于沉沉地吐出一口氣。
“聿哥，”左舟伸出手，輕輕拽了拽上官聿的褲腳，有幾分撒嬌地央求，“我保證你的生活會越來越好的，我會陪着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你現在也一樣可以成為你想成為的任何人，答應我，以後的每一天都開開心心的，好不好？”
上官聿覺得左舟是在說大話，但聯想到這也許是因為剛剛自己說的“一起去”吓到他了，也就沒多在意，只道：“我會盡量的。”
有了一個良好的開端，之後兩個人、尤其是上官聿明顯輕松不少，第一屆茶話會也開展的比較順利。
左舟談了不少他在上大學之後的、和學業有關的心事，上官聿原本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在左舟的積極分享之下，也就順勢聊起了自己曾經的大學時光。
因為兩個人是同學校、同專業的，所以聊起來就越發投機，上官聿也在這個過程中回想起了許多曾經美好的回憶，似重新看見了那個記憶裏意氣風發的自己。
不知不覺，快過去兩個小時，時針馬上就要指到十點。
上官聿撇了眼時間，心中暗嘆時間過的真快，不由舒展了一下手臂，道：“有點累了。”
左舟聞言，後知後覺地看了眼時間，十分抱歉地說：“是我考慮不周了，耽誤了聿哥休息的時間。”
“沒事，難得說這麽多話。”上官聿笑了一下，“而且，我也不困，就是坐久了肩膀不是很舒服。”
左舟立刻站起來，來到上官聿的輪椅後方，然後彎下腰、附身在上官聿耳側說道：“我有勁，給你按按肩膀吧？”
上官聿沒有回答。
“按了保證舒服！”
“那、好吧。”
左舟寬大有力的手掌很快就落在了上官聿的肩頭。
他先是小心地捏了幾下，然後詢問上官聿這力道怎麽樣，在得到“還行”的回答之後，左舟便稍稍加重了力道，認真地為上官聿揉捏按摩起來。
上官聿原本僵硬困乏的肩頸很快輕松下來，他舒服地靠在輪椅靠背上，偏着頭說：“謝謝，我很舒服。”
左舟嘴上說着“不用謝”，但不知道心裏聯想到了什麽，耳垂立刻很可疑的紅了。
他垂下眼簾，看着上官聿修長脖頸間那修剪的整整齊齊的、毛茸茸的發尾，心裏不由有些發癢。
“咳咳……”左舟有些做作地清了清嗓子，“聿哥，那個我房間裏，我看書架上有一本懸疑小說挺有意思的，不過還沒有拆封……”
“沒關系，”上官聿直接說，“你想看，拆開看就是了。”
“謝謝聿哥。”左舟笑了笑，明亮的眼珠在上官聿看不到的地方靈巧一轉，狀似若無其事地繼續說，“那，我看房間書架上有好多特別精美的手工藝品，都是聿哥你去各處旅行時候買回來的嗎？”
上官聿不疑有他，老實道：“恩，以前……的時候，每年放假我都會去沒去過的地方旅行，看到有意思的小玩意兒就會買回來，做個紀念。”
“這個習慣真好，以後也繼續保持吧？每年都去不同的地方旅行，我和你一起。”
上官聿沒有回話。
左舟繼續：“就、其中還有一個巴掌大的木雕，看着雕工挺粗糙的，應該比其他那些工藝品便宜很多吧？”
上官聿頓了一下，沒想到左舟居然會突然問起這個，一時沒有回答。
而左舟也不着急，只是靜靜地等待着上官聿的回答。他表面看起來與平常無異，但微微發燙的掌心還是洩露了他此刻內心的緊張與期待。
“不，”上官聿輕輕搖頭，聲音輕柔而堅定，“那個是無價的。”
“無價？”左舟聲音發顫地問，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恩。那是有人送給我的，買不到的。”
左舟張了張嘴，克制不住地還想再問，但上官聿已經側了側身體，偏過頭看他：“好了，已經不難受了，謝謝。”
“不、不用謝。”左舟凸起的喉結在頸間迅速地滑動了一下，他深吸口氣，将已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改口道，“那，聿哥你去休息吧，晚安了。”
一個周三的上午，左舟去學校上課，上官聿自己起床後來到客廳，準備把左舟替他提前準備好的午餐熱一下就吃。
操縱着輪椅剛來到餐廳的位置，兜裏的電話就響了。
上官聿停下來，拿出手機一看，居然是宜家家政的號碼。
他曾經在這個家政公司請過保潔阿姨，也在那裏登記過想要找保姆的意願。
“喂。”上官聿接起來。
“您好，請問是上官先生嗎？”
“是我。”
“您好，系統資料裏顯示您曾經登記想要找一個男性保姆，我們這裏剛剛為您找到了一個合适的人選，特來電與您預約見面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