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炮灰暗衛06 太好了,你沒事
第29章 炮灰暗衛06 太好了,你沒事。
這夜, 蕭黎不知自己何時陷入沉睡的,只是當被雞鳴犬吠聲吵醒時,身心前所未有的舒坦。
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 蕭黎轉頭看去, 只見一旁的小榻上已空無一人。
蕭黎蹙了蹙眉, 坐起身,而後發覺胸口的劍傷逐漸結了一層薄薄的痂, 不再如前幾日那般劇痛,唯有肺腑的內傷還未有轉好的跡象,無法調動內力。
蕭黎穿好衣裳, 避開傷口,起身下榻。
前日還一片荒蕪的屋子,此刻雖然仍簡陋粗糙,卻整潔了許多。
外面的小院, 雜草早已消失, 屋門到院門的距離,幾塊石板鋪在上面,形成一道小徑。
小徑兩旁,各開墾出一小片松軟的土地,還沒來得及種下種子。
遠處, 是各戶人家逐漸生火燒飯冒起的縷縷炊煙。
沒有鈎心鬥角的玩權弄勢, 沒有血流成河的無盡殺戮,這樣安靜祥和的氛圍,于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
蕭黎不覺有些出神。
直到風吹動一旁懸挂的物件作響, 蕭黎回過神,轉頭看去,只見門口的窗臺旁, 以草繩串起了一串草編的蟲子,懸挂在那裏搖搖晃晃。
正是時窈先前用枯草編的那些。
蕭黎凝眉看了一會兒,哼笑一聲,也便她會喜歡這種廉價之物後,方才準備轉身回屋,身後卻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自牆頭一躍而下。
蕭黎心中莫名松懈,嗤道:“一大早去了……”何處。
最後二字沒有問出口,便頓在了嘴邊。
院子裏的人并非時窈,而是一襲暗色胡服的暗衛統領陳通,此刻他正跪在那裏:“屬下昨夜收到書信便連夜趕來,救駕來遲,求王爺恕罪。”
蕭黎的神情漸漸平靜,良久“嗯”了一聲,語氣恢複如常:“京中有何動靜?”
“太師昨日曾拜訪過,想來是聽見了王爺遇刺的消息,假意探聽消息,太尉也曾着人前來問候過……”暗衛恭敬地報備着京中事務。
直到全部說完,蕭黎仍站在原地,過了很久,他才又問:“蘇府呢?”
暗衛:“蘇府一切如常,蘇姑娘……未曾去過王府。”
蕭黎的臉色冷了下來,那晚蘇樂瑤和祈安相對而立的畫面再次湧入腦海,憤怒與焦惱充斥着他的胸口。
寧願回絕他,也要去見祈安。
而自己失蹤五六日,她卻始終不知!
蕭黎還要說什麽,卻在此時,門口一陣輕緩的腳步聲響起。
蕭黎擡眸朝前看去。
穿着靛色麻衣的時窈出現在院門口,手中提着一個簡陋的竹籃,臉色蒼白。
看見陳通,時窈的神情驚怔,好一會兒才看向蕭黎,眼中有些驚慌無措,好似在問他:不是答應陪她了嗎?
“只是與我彙報京中事宜而已。”蕭黎不知為何,解釋了一嘴。
時窈愣了下,臉色逐漸平緩,輕輕點了下頭,随後察覺到蕭黎看向自己的目光,不自覺地縮了縮手指。
“村中食材簡陋,你許是吃不慣,”時窈看向蕭黎,唇角微微牽起笑,“我去林中采了些山參野味來。”
蕭黎察覺到她的動作,視線落在她的手上,只見她的手背上有幾道嶄新的擦傷,仍滲着血珠。
感覺到她的注視,時窈垂下眼簾,将受傷的手背到了身後。
蕭黎的眸光逐漸變得複雜,這一瞬,他竟忍不住在想——
自己遇刺這幾日來,蘇樂瑤都未曾去王府尋過他。
而昨日他不過嫌厭地瞥了眼那些寒酸的吃食,時窈便記在了心中。
第一次,将樂瑤與時窈置于一處。
【系統:蕭黎好感度:45.】
*
暗衛雖說已找到蕭黎,蕭黎卻也算信守承諾,并未離去。
接下去一段時日,時窈與蕭黎始終待在這個小小的院落中,就像蘭溪村的所有村民一樣,過着屬于他們的日子。
清晨,時窈會去山林之間采一些山參或野味,帶回來給蕭黎開小竈,只是她的廚藝不佳,蕭黎看着她暴殄天物,最終難以忍受,偶爾會主動教她應當如何做。
午後,時窈會練習讀書寫字,而蕭黎只懶懶坐在一旁的小榻上,時不時糾正她的錯誤。
每一日,時窈都練得分外認真,短短幾日,字跡已經比之前長進了許多。
傍晚時分,夕陽西下時,時窈總會迎着晚霞,一點點搗鼓着她的那一小片花園。
今日種下了什麽種子,幾日冒出了一點小芽,都足以讓她歡欣。
每當此時,坐在門口的蕭黎總嗤笑一聲:“這有什麽好開心的?”
時窈便轉過頭望着他,平靜的臉上會露出淺淺的笑:“等往後開了花,家中會很好看。”
蕭黎難以理解她竟真的将這短暫停留的小院當成家,索性不再言語。
秋季入夜得早,天色暗下來後,二人便一個靠在床榻,一個窩在小榻上,一個看着暗衛送來的書信,一個翻看着坊間流行的話本。
時窈如今識字不算多,遇見不認識的字,便會擡頭巴巴地看着蕭黎。
女人的目光太過直白,蕭黎便是想忽視都做不到,只能無奈地放下書信,看一眼話本,告知她答案。
次數多了,蕭黎僅是聽見翻看話本的聲音停下,便頭也不擡地直接問:“哪個字?”
時窈默默指着那個字,遞到他跟前。
晚間休息時,蕭黎難以安眠,時窈便會為他哼上一首坊間的小曲兒。
她會的小曲兒很多,不少連詞都沒有,只能哼出個曲調。
這段時日,周遭的村鄰也聽聞這處搬來了一對長得分外好看的小夫妻,時不時來串一下門,偶爾會送些瓜果蔬菜。
他們會喚時窈“時娘子”,喚蕭黎“蕭郎君”,有時還會開玩笑地對蕭黎說:“時娘子這般好的女子,待蕭郎君養好傷後,定要好好待她。”
蕭黎聞言,只睨了一眼時窈,颔首算作回應。
而時窈則站在微風中,任碎發拂動,眉眼盡是笑意。
蕭黎身上的傷已經養的差不多了,唯有內傷,調動內力時仍會沉悶悶的痛。
這天,蕭黎醒來後,已經不見了時窈的身影。
習慣了時窈清晨去山林,他并沒有在意,只處理着京中送來的折子。
等到從公務中抽離,已過了未時。
時窈卻始終沒有回來。
蕭黎不禁蹙眉,朝院外看了一眼,往日這個時候,她早該準備好紙筆,等着他教她習字了。
可今日,整個院中只他一人,心中莫名的空寂。
蕭黎倏地回神,往日數年他都是孤身一人,從未孤寂過,如今豈會在這般上不得臺面的小院生出這種感覺。
蕭黎收斂自己的情緒,想要将注意集中在眼前的折子上,可不知為何,始終心神難寧。
直到天色漸暗,蕭黎猛地将折子扔到桌上。
要自己留在此處的人是時窈,如今一整日不見蹤跡的人還是她?
她莫不是當他很閑?
這般想着,蕭黎起身朝院中走去,卻沒等走到院門處,小院大門反而率先被人從外面推開。
鄰家的婦人慌亂地跑過來,看見他後忙喚道:“蕭郎君,你家娘子在後山險些摔下去,快去瞧瞧吧。”
蕭黎一怔,沒等反應過來,已不由自主地跟上前去。
這是他初次上山,山路崎岖,一路上坑坑窪窪的道路,枯枝亂葉橫亘在道路中央,走得并不輕松。
蕭黎越往山上走,心情越是複雜。
時窈每日……走得都是這樣的山路?
不知走了多久,終于隐約望見前面有一點微弱的火苗,他的腳步不覺一頓。
一道纖細的身影正靠着一棵粗壯的大樹坐着,蒼白的面頰在夜色裏格外明顯,走近後,才發現她的臉畔上多了一道血痕,臉頰也蹭了些許髒污,而那雙放在膝蓋前的手,更是滿是血跡,正緊攥着什麽。
蕭黎走到她面前時,她方才察覺到有人影接近,安靜地擡起頭,待看清是他,眼眸細微地亮了下。
“怎麽回事?”蕭黎蹙眉問道。
時窈默了默,才輕聲道:“沒有大礙,只是采摘東西時摔了一跤。”
後方遲遲跟上來的婦人聞言,忙“啊喲”一聲:“什麽摔了一跤,那可是山崖啊,若不是有樹攔着,若不是我來采菇子碰見了她暈倒了,只怕就醒不過來了!”
“過幾日便是拜月節了,這怎麽出了這檔子事兒……”
蕭黎聞言一怔,朝不遠處看去。
黑漆漆的山崖正不斷刮着風,吹着樹枝亂動。
而時窈的身旁,那個簡陋的竹籃裏,仍放着幾顆瘦小的山參。
蕭黎說不清心口是何感受,只覺得一股難以言說的憤怒在胸中湧動:“還能走嗎?”
時窈的睫毛顫了顫,點點頭:“能。”
說着,她撐着樹幹,踉跄着站起來。
蕭黎望着她緩慢的動作,下刻拉過她的手臂,将她往背上一甩,便大步朝山下走。
時窈便安靜地靠在他的後背上,目光掃了眼他的頭頂,再未發一言。
約莫半個時辰的工夫,二人才回到小院,将時窈放在小榻上,蕭黎一轉眸便看見她仍抓着那個竹籃,當即氣笑了:“就為了這點東西,命都不要了?”
“孤怎麽不記得,暗衛營出來的人這麽蠢笨?”
這還是這段時間以來,他第一次自稱“孤”。
時窈的指尖顫了下。
“說話。”蕭黎命令道。
時窈長睫抖了抖,良久道:“不是為了這幾顆山參。”
蕭黎不置可否地嗤笑一聲。
時窈輕聲道:“你內傷始終未曾好轉,我聽聞山中有一味藥,雖罕見卻對內傷極其有用。”
蕭黎愣了下,黑臉道:“所以你便為了那莫須有的傳聞……”
他的話并未說完,時窈靜靜攤開了那只始終緊攥的右手。
一片血跡中,那株草藥的葉子也沾染了血珠,靜靜地擱置在她的掌心。
時窈擡頭看着他,木然蒼白的小臉帶着淺淺的笑:“你看。”
“我找到了。”
蕭黎突兀地沉默下來,盯着她的掌心,一動未動。
唯有系統悅耳的聲音響起:【蕭黎好感度:52.】
時窈垂下頭,看着手指間逼真的血跡,眉梢輕揚了下。
這晚蕭黎始終安靜着,不發一言,只是晚食時,他第一次吃下了一口野荠菜,雖說臉色不好,卻還是咽了下去。
臨睡去前,時窈想到什麽,從小榻上翻了個身。
蕭黎的聲音幾乎立刻傳來:“今晚無需你唱。”
時窈一怔,随意笑了笑,輕聲問:“後日便是拜月節,我們一同做月團、賞月可好?”
蕭黎默了默,良久“嗯”了一聲。
時窈收回視線,好心情地看向窗外。
若她沒記錯,原劇情中,拜月節那晚,蘇樂瑤也會約他前去。
只可惜,那晚祈安遇刺,雖說有驚無險,可蘇樂瑤擔憂之下,仍選擇抛下蕭黎,前去看望祈安。
被偏愛之人總是有恃無恐。
蕭黎是這樣,蘇樂瑤也是這樣。
時窈的餘光瞥見窗臺那串用枯草編織的蝈蝈,正随着夜風悠悠晃動着。
那裏已有十九只蝈蝈。
過去十九天了。
還餘九天。
真快。
*
暗衛的人帶來蘇樂瑤的書信時,正值拜月節當日。
時窈一大早便早早起來,準備着做花燈的物件,蕭黎起榻時,時窈甚至還将一把嶄新的小鋤頭留給他,要他給小院裏的花圃松松土。
這段時日,她倒是越來越大膽了。
蕭黎拿着鋤頭,邊看邊想。
可看着時窈興致勃勃準備的樣子,他破天荒地沒有回絕,正要走出門去,卻又被時窈拉住了。
“你袖口寬松,弄髒了便不好了。”時窈說這番話時,是笑着的。
邊說,她邊将他的袖口用一根黑色的布條系好。
蕭黎看着她低垂的面頰,突然覺得眼下二人,竟真的像這蘭溪村的夫妻一般。
他被這個念頭驚到,很快收起這種荒謬的想法,轉頭走到院中。
待松完土,時窈的花燈也做好了。
不得不說,她的廚藝雖差,可手藝卻很是精巧,那金魚花燈做的,倒有幾分俏皮可愛。
用過早食,時窈提議去村鎮的市集買做月團的食材。
蕭黎聽聞後,蹙了蹙眉。
時窈不解地看向他。
蕭黎道:“你的廚藝……”
一番話說的時窈面頰帶紅,無力地為自己争辯:“我做糕點也不算很差的。”
蕭黎望着她越來越豐富的神情,也不覺添了笑意。
也是在此時,暗衛悄然現身,遞給他一封書信。
信上,是蘇樂瑤隽秀的字體,約他今日申時,于護城河旁會面。
蕭黎看着書信,不得不承認,心中是有欣喜的。
那是自己心中認定的,足以配站在自己身邊的女子。
可不知為何,看見時窈臉上漸漸褪去的紅暈,他又生出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遲疑。
卻也只是片刻而已。
樂瑤與時窈,這是無需多想的抉擇。
況且他如今能與時窈站在這裏,也不過是因為樂瑤而已。
這般想着,蕭黎忽視心底深處那絲絲縷縷的異樣,轉頭看向時窈:“你且先去。”
說完,他便要随暗衛離去。
“你今晚可會回來?”時窈上前一步,追問。
蕭黎背影一頓:“……會。”
這一次,再沒有遲疑,徑自上了停在村路盡頭的馬匹。
身後,時窈看着那二人二馬以極快地速度消失在村道,半晌諷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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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黎沒有想到,當自己一路未曾停留,快馬加鞭回到京城時,迎接自己的,仍然只是蘇樂瑤的匆匆一面。
起初一切都如往常,蘇樂瑤見到他時,會露出溫婉的笑,面頰帶着恰到好處的羞意,既有女子情态,又不失貴女的落落大方。
直到蘇樂瑤的侍女匆匆而來,在她的耳邊說了什麽,蘇樂瑤的神情明顯慌亂下來:“阿黎,今日街上人多,有人刺殺祈安哥哥,我須得前去看看。”
蕭黎攔住了她:“他被刺,一定要你前去?”
蘇樂瑤卻只哀切地看着他:“阿黎,年少時祈安哥哥屢次護我、幫我,我亦只當祈安哥哥如兄長一般,今日他遇刺,我不能袖手旁觀。”
蕭黎只覺得可笑:“那你可知我……”
卻沒等他說完,蘇樂瑤便掙開他的手,離開了。
蕭黎仍站在原地,看着蘇樂瑤消失的背影,心中只覺諷刺。
祈安遇刺,她便匆忙去探望。
可自己遇刺,直到現在她都不知。
不知為何,這一瞬,蕭黎竟想到自己遇刺那晚,時窈背着他,一步一步在樹林中走着的畫面。
那時,時窈身上分明也帶着傷……
蕭黎猛地清醒過來,他在胡思亂想什麽?
一個地位卑賤的暗衛,保護主子本就是職責所在,他給予她月餘美好便已足夠,她何以配得上王妃之位?
蕭黎的面色逐漸再無表情。
祈安。
一介閹人。
只需要解決祈安這個麻煩,一切便都迎刃而解了。
很快了。
“主人一路勞頓,今夜可要回府休息?”暗衛不知何時悄然上前。
蕭黎蹙眉,腦海再次莫名鑽出時窈問他“今夜可會回來”的模樣,及眼中淡淡的懇求。
可今夜屢次想到她,又令他焦惱起來:她又不是傻子,今夜未曾等到他,自會去休息。
蕭黎低應一聲,轉身朝王府的方向走去。
可不知為何,當這晚睡在上好綢緞織就而成的床榻間,看着夜明珠散發的幽潤光芒,他竟覺得滿心不适,難以入眠。
蕭黎煩躁地起身,命人鋪紙磨墨,憑着記憶,極快地将時窈曾吟唱過的幾首小調書了下來,交給侍衛:“去尋幾名樂人,宮宴前務必學會這些曲子,辦不到,提頭來見。”
命令完後,他大步朝門口走去,暗衛忙跟上前:“主人?”
“備馬。”
蕭黎回到蘭溪村時,已是翌日醜時。
拜月節早已過去近兩個時辰。
整個村子靜悄悄的,偶爾馬車駛過,車輪傾軋之聲驚醒了看門犬,引來陣陣犬吠聲。
直到來到熟悉的院落,蕭黎走下馬車,看着黑漆漆的小院,好一會兒才走上前。
推開院門,蕭黎正欲徑自回屋,卻在看見坐在院中石階上的身影時,猛地一僵。
月圓之夜,明媚的月色灑在女子身上,凝露也停留在她的發間。
時窈沒有睡,只是抱着膝蓋,擡着頭,安靜地看着一步步走來的他,眼中仍殘留着幾分心有餘悸。
不知這樣的動作維持了多久,也不知等了多久。
蕭黎只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堵塞:“你……一直在這裏等?”
時窈似有些茫然,良久如釋重負般徐徐笑開:“我擔心你遇到了危險。”
“太好了,你沒事。”
【系統:蕭黎好感度: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