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我如何能夠相信你?”季窈的語氣軟了些,但仍充斥着濃濃的戒備與不信任。
源于恐懼。
“可是你別無他法。”晏殊一語道破她的窘境,“你現在的行為,估計還在她的預料之中。”
季窈咬了咬唇。
“我不能保證殺了她,同時對你們也不過是交易,但這是最好的選擇了,畢竟我可是十分喜歡……呢。”多麽令人愉悅的癫狂,多麽戲劇性又真實的表演。
“好。”季窈橫下心。
“既然答應了就拿出點誠意吧。”晏殊含笑,“這場幻境其實很不錯,我期盼後面的劇情。”
他竟然将慘劇說為有趣的劇情,憤怒湧上心頭,季窈感受着那股壓迫,五指嵌入肌膚:“可以。”
“只有一個觀衆一個演員的獨角劇,你的喜好真是特別。”她禁不住諷刺。
“不,觀衆有兩個,我和你可不一樣。”晏殊搖頭。
季窈看着畫風轉變的白衣人,按耐住了打他的心,她陰恻恻地揮手:“開始。”
·
季窈回到了小屋,屋內季雎安靜地坐着,乖巧地像一個洋娃娃。
季窈心裏一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奔到季雎面前,轉了一個圈:"姐——姐,有好消息。”
這是互換以來她第一次對季雎做出如此親密的舉動。
Advertisement
季雎毫無反應,季窈覺察不對。但季雎分明呼吸均勻,臉色紅潤。
他搖晃着季雎,動作幅度不斷變大,卻因為怕被同鄉人現她們的不對勁不敢再高聲叫姐姐。
良久季雎都毫無反應,季窈心情也跌落谷底,她将自己砸在床上,失去支撐的季雎恰巧倒在她身上,有點痛。
季窈愣了一下,悶悶地笑了。
笑得苦澀。
現如今,季窈只能寄希望于那顆丹藥,她以最快的時間恢複了冷靜,将丹藥研磨,妖丹堅不可摧,握着杵的手用力到發白,最終杵斷,依然沒有辦法。
季窈忽然想起幼時長輩給小孩子喂藥,用溫水化開……現在沒有溫水,而季雎這個情況季窈也不敢冒險去打水。
季窈将妖丹放入口中,入口即化,卻又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肆虐,在改造。她痛得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呼嘯,她抱在季雎,力氣大得異常。
季窈将口中物質渡給了季雎,奇跡般的疼痛減緩,但她也堅持不住,暈了過去。
天邊升起一抹魚肚白,黛色清麗幽遠,隐有光破幽暗,已是尋常勞作時。
季窈條件反射蘇醒,适應黑暗的眼傳遞給她信息,她從床上跳起,再看到身邊人時驚愕難以抑制。
粉發妖異,眼尾細長,肌膚不是如花瓣細嫩而真就是花瓣一樣易碎觸感。
季雎在注視中睜開了眼,猙獰的傷疤消失,可她整個人看上去詭異,比她之前更可怖。
季窈強忍着恐懼,試探性喚:”…姐姐”
“嗯。”季雎應着,聲音輕細,像是樹葉摩擦産生的“簌簌”聲彙聚而成。
季窈欣喜戰勝了恐懼,她伏在姐姐腿上"哇”大哭,卻沒有眼淚。
季雎知道了自己的異常,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哄小孩似地拍拍季竊的背:"不哭…窈窈最美了。”
”姐姐最美了。”季窈回應,哽咽着。
日子依舊快樂地邁着步伐,蹦跳跳跳從你身邊走過,在開始的不适應後季窈和季雎也習慣了這種生活,無非是一個在家裏編織一個在外勞作,她們仍在一起。
但村裏的收成忽而變差,壞天氣頻發:暴雨沖走了肥沃的土壤,淹死了禾苗,寒風凍壞了嬌弱的根……村裏情況每況愈下。
更令人驚恐的是,村中央的“桃神大人”不見了,只剩下黑沉的空洞。
于是有傳言說有人妄圖竊取桃神的力量,觸怒了神明,因此村莊被遺棄,接受“神罰”。
無根無據的謠言尚且傳得火熱,何況這事本就不清不楚。
村裏人互相猜忌。
人們把能懷疑的人懷疑了個遍,最後矛頭指向了季窈和季雎。
有人說他見過季雎在桃神祭前夕趕去了桃神大人處。
這是實話,可季窈記得分明當時她身後空無一人,可無奈這是實話,季窈無法辯解。
村裏大部分人還比較明事理,稱呼她為季雎,情真意切地希望她能說清楚。
但季窈不敢,她怎麽說呢說桃神将全村的恩情放到自己頭上,這份恩情用完了他就走了可這樣的說法——季窈看着那一雙雙形形色色各不相同卻又同樣精明的眼,恐懼地後退了一步——這樣的說法,可能被接受麽
她沒有勇氣去賭,她不是孤身一人,也不想成為全村的罪人,這是生她養她的土地和人。
哪怕是這樣糟糕的她,也是吃百家飯長大的。
于是季窈一次次退卻,村民的耐心也逐漸減少,曾見到她都會誇她漂亮的婦人知道她來了都一致冷冷地扭過頭,他們心裏已經給季窈安上了罪名,只是沒有證據,又念及那一點比米湯還稀的情分沒有明說。
可複雜的是大人,單純的孩子不會顧忌那些,他們依然喜歡美麗大方的“季雎”,趁大人不注意時一個頑皮的孩子偷偷進了季窈家裏,季窈不在家,但季雎在。
她部分身體已經木質化,雖然還是肉色但僵硬難動,她只能眼睜睜看着孩子探頭又尖叫離開。
消息被風吹撒滿村。
人們懼怕異類,憎恨異類,他們認定那是怪物,浩浩蕩場結夥,捕獲異類。
“要如何平息桃神大人的怒火”有人疑惑,聰慧者回答:桃神祭。
既然是桃神祭前神明離去,那祭祀自然沒有完成,只有肅清罪孽才能迎回神明,他們堅信。
火至剛至烈,殺死邪物,恭迎神靈。
愚昧的村民獻上少女,一如虔誠的信徒奉上羊羔,少女在火中掙紮,揚起優美的脖頸,羊羔般純白的顏色。
火是熱烈燦爛的精靈,它在山野間狂舞,火舌以妖嬈的姿态毀滅,它們覆上肌膚覆上大地,如母親為孩子穿衣,細心包裹住了一切。
木在火焰中然燒殆盡。
季窈心口出奇地疼,她扔下草藥,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奔跑,幅度大到兩條腿似手要分家,落地是重擊擡腿是彈跳。
終究是太晚。
不,還不晚,季窈抓住心口,現在她用的是季雎的身體,而火中尚有人影。
“交換…吧…”她祈求,哪怕疼痛至死也無所謂。
沒有反應。
季窈沖上去想要和季雎近些,被攔住了。身體裏忽然湧出力量,季窈擡頭,對上季雎微笑的眼。
從始至終,掌握了轉換之法的都是季雎,只有季雎。
她留下了異化,任由火焚燒幹淨,她送出了生機,讓季窈從此不受束縛。
她算得那麽好那麽準,可卻算漏了意外,将自己逼上了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