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季窈血淋淋地揭開半愈合的傷疤,将曾經懦弱無力的自我赤·裸·裸暴露于人前,與之同往的還有憤怒,或許已到了暴怒的地步。
她說得得聲淚俱下,哪怕是最絕世的戲子也未必能演出這份情感,而唯一的聽衆始終如一漠然,高高在上令人惡心。
聽衆卻又很貼心。
晏殊知道後面的她不想再講下去,于是以平靜溫和的語調将故事娓娓道來:“你抑制不住力量,确許主觀也是放任力量,毀了整個村莊,将那些混沌的黑與白,善與惡,湮滅為粉塵。”
那時候的季窈估計是想連同世界自毀。
“然後你發現了轉機,你所愛的的人存活的可能,“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大抵說得就是這種情況,殘存妖力護住了她最後一絲神魂,為地帶來一線生機。而桃妖的妖力,大部分由信仰之力凝成。”
晏殊實在是很好的敘述者,環環緊扣引人入勝。
"于是你救活了你恨的人。不,這樣不準确,應該說你将他們魂魄困在此處,授以鬼修功法,如此他們基本與常人無異,他們認為自己仍然活着,可他們的時光早已凍結在百年前,連同那份純粹的,虔誠的,信仰。”
“季雎以桃苗形勢生長,她成為了新一任桃神,庇佑村莊,而在人們眼裏一切從未改變,男耕女織,滿村桑梓。桃神非妖非人,非神非仙,誤入的修士不應覺察怪異,卻在這幾個月傳出了風聲,傳上了淩丹宗。”
季窈冷笑:“有人對村裏人圍謀不軌,自然死了。”
死了活該,季雎不動手她都要動手。
晏殊點頭表示理解。
季窈忽又生疑:“你為什麽會這麽了解暮夭村”
話一出口她知道自己愚昧了,修士嘛,自然可以搜尋人記憶的。
哪怕是魂魄。
Advertisement
晏殊撩開額間碎發。
“你——”季窈不敢相信,在她的感知裏白衣人的額上,有一瓣桃夭。
那是最開始的桃神對村裏孩子的美好祝願,幸福常伴,回憶永存。
夙以沫,以沫以沫,相濡以沫;夙,罪者。
雖然這個印記妖力微薄,卻是夙以沫後十七年中唯一會保護他的。
晏殊放手,白發又遮住了印記,季窈感知中斷,她心中翻騰。
“死了。”晏殊忽然開口。
“什,什麽?“
“桃神死了,在仙妖大戰的戰場上。”晏殊看着自己的手,修長分明,瑩潤如玉。
·
沐聽寒八輩子沒幹過偷聽這種掉價的事。
不過嚴格意義上來講他也不算偷聽,只是探索一下事情發生的起因經過結果。
他順着修複幻境漏洞的妖力攀附上一抹魔氣,根握魔氣沐聽寒就能知曉幻境的主人說了什麽。
很掉價。
沐聽寒崩了在腦海裏這麽吐槽的小人。
事情的發展曲折複雜,沐聽寒感覺可以寫一整本話本,他天性淡漠,竟也不覺得悲傷。
可能也是因為懶得悲傷。
當你過度發洩了某樣東西,那樣東西在你體內就變少了,要合理謹慎地安排才能渡過有情感的一生。
沐聽寒要和晏殊一起渡過有情感的一生。
後面的話就不是季窈說的了,沐聽寒聽得不真切,模模糊糊只有個大概。
大概好,剩下的可以自行腦補,沐聽寒快樂地發散思維,準備在話本上添加一筆——貌美桃妖劫走失憶美人
不過這次的事情,怎麽有那位的味道呢。
·
懸空的世界。
一幢廟宇建于浮島上,由天然玉石挖空而造,通體潔白,點綴各色寶石。
輕薄如紙的白金被裁剪成各種形狀,異獸花草一應俱全,而這傑出的工藝品僅僅作為最普通的磚瓦貼于牆,鲛珠作眸,黑曜石為瞳,一眼望去不似死物——瞳膜閃光。
宮殿式的廟宇又不知說是廟宇式的宮殿棱角突出,一條極細的絲線纏繞在棱上,數百風鈴又系于線,青銅色典雅的風鈴細看竟是由片片鱗片拼接而成,鈴舌亦是鱗片。
風動,奏起輕靈樂章。
偌大的宮殿裏只有一位女子,冷清空蕩,她一人高坐。
女子看樣貌僅二十出頭,雙眼用青绫縛着,青绫後面用頭飾固定。
"中斷了。"女子呢喃,語氣平淡又遺憾。
忽而她按住眼,五指成爪,深深刺入眼窩。
青绫染紅。
女子扯下青绫,眼眸竟又是完好的了,但近觀就會發現她眼角有大量細小傷口,看的人頭皮發麻,似乎生生挖去了什麽東西。
女子凝出了一面水鏡,看着鏡中的自己。
”真醜。”她冷笑譏諷,甩開水鏡,水珠落在地面上,竟滋滋冒白煙。
她站起身,赤着一雙白玉般的足,長長的青紗鋪在地上,走動時如水波蕩漾。
實驗品被截胡,她應該生氣,卻又不急不緩。
到底只是實驗品。
相比之下,更令人驚訝的是--
“你還活着啊。”女子笑着,緬懷故人的笑,又帶着陰冷,“修真界偉大的,天命之子,妖族最完美的實驗品。”
“不對。”她忽而鎖眉,"你現在也和我一樣,被……厭惡遺棄了,不該叫天命之子。”
“我們都是違逆天的狂徒,不若叫焚世。”
焚盡世間諸惡諸善,天不複存焉。
她走出官殿,雙臂張開,流雲般的衣擺垂落,在明亮的陽光中仿佛燃燒。
晏辭卿,妖祖晏辭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