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女朋友不太好哄
第7章 第7章 我女朋友不太好哄。
随着電梯門嚴絲密縫地合上,絕對的密閉空間形成。
男人眸光深晦,且暗。
和冬夜裏暴露在室外玉石,有着一樣的質感和冷涼。
白荔屏住呼吸,心髒在暗處加速。然而沈今延并沒有繼續和她對視,他輕描淡寫地移開視線,表情自如。
仿佛錢響口中被騷擾的男主任另有其人,也仿佛和她素不相識。
沈今延轉身站好,伸手摁了樓層鍵,留給白荔一個蓬松的後腦。他的頭發很多,發質很好,在光線下會看見明顯的一圈光澤感。
還記得。
她之前最喜歡做的,就是在他剛吹完頭發的時候,抱住他的頭,把臉埋進他的頭發裏使勁聞。
喜歡蓬松短發在肌膚上摩擦過的那種感覺,癢癢酥酥的。會讓她覺得超級解壓放松。
“師傅,你不是對這家醫院很熟悉嗎?”錢響拿着手機湊過來,用胳膊肘拐了拐她,“心外科在哪一層啊?”
“……”
“我等下要看看這個男主任得帥成什麽樣。”
前方就站在男主任本尊,白荔尬得頭皮發麻,輕聲道:“等會兒再說。”
錢響腦子沒轉過彎:“啊?為什麽要等會兒再說。”
白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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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接話茬,瞟一眼電梯樓層——3↑。心外科在19層,沈今延現在是要回科室的樣子,她開始在肚中醞釀如何開口提采訪的事情。
一片安靜。
只有電梯運行中的微響聲。
突然,中年女聲在電梯裏響起:“沈主任,我一想到你晚上就睡不着覺。每天我都在想,我要是能夠抱一抱你,親一親你,我都不敢想象可以睡得多麽香甜。”
白荔:???
老張:???
兩人齊刷刷回頭,才發現是錢響正在看那段性騷擾視頻。
聲音還是外放。
老張皺眉:“這真是性騷擾啊。”
錢響皺着更緊的眉頭:“視頻是偷拍的,看不到人臉,就看到一雙女人的靴子。”
白荔下意識看一眼前方的男人,他沒有回頭,也沒有任何反應。
接下來,錢響手機裏傳出來的是男人的聲音。那道聲音冷靜,态度格外自持:“劉醫生,如果是我做出什麽讓你誤會的事情,我給你道歉。”
白荔完全預判到會是這樣的回答,有風度,又不失禮。他一向如此。
劉醫生:“沈主任,要是你對我沒意思的話,為什麽會願意在我請假的時候幫我坐診呢?”
沈今延:“那是因為你說你孩子生病了需要照顧,打電話找我幫忙。”
劉醫生:“你答應了就是對我有意思的,我知道。沈主任,你是不是害羞?——誰在門外?!”
視頻到這裏結束。
“媽的,我太好奇這個沈主任長什麽樣了。”錢響重重握了一下拳,“師傅,你是不是不知道心外科怎麽走啊?我問問哈——”
白荔怔住。
問誰?
他要問誰!
這電梯只有四個人。
在她心中冒出不安的猜想時,錢響已經把臉湊到沈今延面前,“你好醫生,請問心外科在幾樓1啊?”
沈今延側過半張臉,有着流暢的下颌線,鼻額角是黃金比例。他擡眼,看向錢響,餘光裏是錯愕住的白荔。
也是在這時。
老張和錢響都清楚看見男人白大褂上的胸牌——明北心外科主任·沈今延
兩個老爺們的視線都固定在那張俊臉上。
只有白荔社死地挪開了目光。
封閉空間裏,尴尬都是數以倍記。
沉默震耳欲聾。
老張扯了扯帽檐:“小錢,我想我知道你要看的男主任長什麽樣了……”
錢響強忍一頭撞死的沖動,微弱開口:“我不瞎好嗎……”
19樓到了。
提示音響起的那一瞬間,男人清冷嗓音也随之響起:“心外科到了。”
他擡腳走出去,長腿生風。
白荔回過神來,提腳追上去,“沈醫生,我是浮周電視臺的記者白荔。”她秉着公事公辦的态度進行自我介紹。
介紹完,她已經攔在他面前擋住去路,“請問能耽誤您一點時間做個采訪嗎?”
沈今延一只手揣在白大褂的口袋裏,姿态冷淡:“白記者,我想我沒有時間。”
拒絕得非常直接,沒餘地。
白荔堅持着:“十五分鐘就好。”
沈今延擡臂,捋開袖口看了眼腕表:“很遺憾,十五分鐘後我剛好有個手術。”
他撩起眼,看着她補充:“冠脈搭橋。”
白荔聽出弦外之音,他專門告訴她是冠脈搭橋手術,就是再次間接地拒絕。因為冠脈搭橋手術的時間比較長,一般在三個小時左右。
她想也沒想:“我可以等。”
沈今延眼底閃過一絲戲谑,他扯了扯薄唇:“那你慢慢等。”
說罷,他擡腳離開。
這時候,老張和錢響才追上來。他們看着沈今延離開的背影也愣了一會兒神,錢響說:“該說不說,長得真幾把帥啊,難怪會被性騷擾。”
白荔抿了抿唇,認真開口:“長得帥不該是被性騷擾的理由,這樣和網上那些批判女生穿短褲上街就活該被騷擾的人有什麽區別?而且作為一個媒體人,這樣很不專業,我們是一座溝通的橋梁,妄下結論傳達的後果就是誤導大衆。”
錢響自知失言:“對不起師傅,我說錯話了。”
老張拍拍錢響肩膀:“還嫩着呢,和你師傅多學,她肚子裏的東西多着呢!”
“好嘞。”
老張望了眼心外科的科室牌:“那位主任答應咱采訪了沒?”
白荔搖搖頭:“要等,他現在有臺手術。”
考慮到起碼得等三個小時,白荔提議先把午飯吃了再回來等。她知道樓下有家便利店超市,裏面有不少座位。
幹這一行的對吃沒啥要求,忙起來的時候一天都顧不上一頓飯,能有個地方坐着吃飯就算是很好。
三人到便利店裏找了個位置坐下。老張和錢響各買了一份套飯,白荔只買了一個金槍魚飯團,小票由錢響收着以便回頭報銷。
“給臺裏省錢啊?”老張調侃着白荔又拿了瓶阿薩姆奶茶。
白荔撕開飯團包裝,“沒。”
她一想到沈今延那副冷淡又陌生的樣子,就沒什麽胃口。
趁着午飯的空當,白荔才有時間看手機。她看見江小芙在十分鐘前給她回了早上關于藥膏的消息。
江小芙懵逼:【?】
江小芙:【啥藥膏啊,不是我買的。】
這下換白荔懵逼:【?】
白荔:【我還以為是你給我買的啊。】
江小芙:【不是我。】
江小芙:【但我知道這個藥膏蠻貴的,三百一支,醫保還不給報。】
白荔:【啊???】
白荔徹底蒙圈。
據她回憶,腦袋上的包是昨天撞廁所門上弄到的,而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就有四個——
江小芙,已經确認了不是。
白小桐,才3歲的崽,這不可能。
沈瑩,這更不可能!就是沈瑩害她撞門上的!
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
真相只有一個。
白荔:【沈今延?】
江小芙:【沈今延?】
兩個人同時打出這個名字。
白荔的內心開始織網,千千結,斬不斷理還亂。她咀嚼的動作慢下來,打字的手也變得猶猶豫豫:【他幹嘛這樣……】
江小芙:【鬼知道。】
江小芙:【不懂也正常啦,他畢竟是沈今延,深沉高山似的。】
白荔苦着一張臉:【救命,我等下還要采訪他,好尴尬。】
江小芙不解:【采訪他?啥事兒?】
白荔回想到劉醫生那些露骨的話語就頭皮發麻:【他被性騷擾了。】
江小芙一點都不覺得意外:【他确實長着一張讓人想犯罪的臉。】
白荔從不質疑他的顏值:【是很帥。】
一想到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白荔沒有多聊,匆匆結束對話。她吃完飯團,複盤了下醫療反貪的采訪,用手機開始寫稿。
寫完稿,她又看了幾遍沈今延被騷擾的曝光視頻。
爆料人還在評論裏說,這不是劉醫生第一次這樣,她一有空就往沈今延辦公室跑,經常說些暗示性話語,比如說離婚很久都沒有再交往過。這次在沈今延幫她坐診過一上午後,索性就把話說得更露骨,想要親親抱抱之類的。
互聯網時代什麽都快,事件發酵後,網友們高度關注,希望明北醫院給個說法。也有不少男網友在裏面攪混水,說男人被騷擾就該偷着樂,不知道少婦有多好,要是換做自己就好了。
白荔花半小時寫了一份采訪提綱,同時收集以往職場性騷擾的典型事件為資料。接下來,她又帶着老張和錢響跑到心內科,随機采訪了兩位有空的護士,并且了解到目前劉醫生已經被醫院停職,等待後續處理。
她又要到劉醫生的號碼,想要做個電話采訪。撥打過去,對方卻一直處于關機狀态。
一系列操作下來,讓錢響大為佩服:“師傅,我都沒想過可以做的內容有這麽多。”
白荔笑笑,說:“采訪當事人固然重要,但是我們不能只采訪當事人。資料給到我們是有限的,但是只要肯深挖,都可以有很多內容可以做。”
“學到了!”
“小白。”老張提着攝像機走到白荔旁邊,“話說你能力這麽強,到底為啥要從央臺辭職回浮周啊?我當然是不信臺裏那群八卦婆亂說的。”
“我也好奇。”錢響說。
白荔沒有把私事随便往外掏的習慣,也不想讓氣氛變得奇怪,就用輕松的語氣說:“可能我思鄉之情比較重?”
老張直到她在胡謅,也把話接了下去:“想念浮周的回南天?想念天花板上的水珠和怎麽也曬不幹的衣服?”
白荔被逗樂,“最想念的還是可以把我擠成肉夾馍的1號線。”
“……”
掐着時間差不多,三人重新回到心外科等待。有護士告知,沈主任在23樓做手術,應該很快就要下來了。
白荔有點怕沈今延直接坐電梯溜掉,站了起來:“你們兩個在這等,我上去等。”
她來到23層的電梯外等着。電梯外是一處大大的空地,靠窗的地方放着兩臺轉移床,白荔就站在床邊看着窗外光景。
外面是個豔陽天,好天氣,完全瞧不出是深秋時節。
浮周一直都不是個多寒冷的城市,秋天轉瞬即逝,幾乎感受不到秋意,冬天就已經降臨。
手術室冰冷鋼門開啓的聲音拉回她的思緒。白荔轉頭,看見正走出來的沈今延。
他穿着橄榄色的短袖手術服,帽子也是橄榄色,腳下踩着一雙黑色的洞洞鞋。
整個人高挑,又清冷。
白荔下意識看了眼他的洞洞鞋。
她還記得,七年前第一次看他出手術室的樣子時。她大為好奇地問:“今延,為什麽好多醫生都穿洞洞鞋啊,護士也穿。”
沈今延覺得有點好笑:“方便,而且做手術時有掉落物的話也能擋住。”
後來她送了他一雙芭比粉的洞洞鞋,說要讓他成為手術臺上最炫酷的醫生。
那時候的沈今延是真寵她啊,他真就一直穿着騷包的芭比粉洞洞鞋上手術臺,被護士姐姐們笑個不停也舍不得脫下來。
沈今延還說:“真不能換下來。”護士們問他為什麽,他笑着說:“我女朋友不太好哄。”
“……”
白荔走上去,迎着沈今延一張冷漠的臉,平靜開口:“謝謝你的藥膏,效果很好。”
她觀察着他的表情。沈今延淡淡看她一眼,沒說話,也沒否認。
看來還真是他送的。
白荔又想到江小芙說藥膏蠻貴的,于是說:“多少錢,我轉給你。”
沈今延伸手摁了下行鍵,依舊沉默。就在白荔覺得他會一直忽視自己的時候,他突然開口:“是不是好不容易遇到一樣可以用錢清算的東西,就恨不得立馬扯平?”
白荔思緒一凝,她有點不明白:“呃……我以為我們是在說藥膏。”
沈今延睇她一眼,氣場強大地反問:“你以為我在說什麽?”
白荔聲音弱下去:“藥膏。”
“所以,”他頓了頓,嗓音格外疏離又極盡諷刺,“少自以為是地說蠢話。”
“……”
說把藥膏錢轉他怎麽就是說蠢話了?
這人說話又沖又奇怪。
白荔不打算再扯藥膏的問題,深吸一口氣,保持着很專業的平靜:“沈醫生,請問現在你有空接受采訪了嗎?”
沈今延面無表情地回答:“你不是喜歡等嗎?”
白荔:“?”
“那你就接着等。”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