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人死了燒三天,只有嘴巴……
第26章 第 26 章 人死了燒三天,只有嘴巴……
盡頭的窗灌進一陣風, 白荔深深吸一口氣,鼻腔裏充滿消毒水的味道。
“小瑩,罪不及子女。”
男人低沉冷靜的嗓音傳出來, “從嚴謹的角度上來講, 當初白荔并沒有做錯什麽。至于她做出分手的決定, 不是她的錯, 而是我的。”
如果他當初對她足夠好,她也不會對他缺乏信任到那般地步。
“……”
白荔鼻腔一酸。
一個護士從她面前經過, 她看見護士手裏端着銀色的盤子, 卻看不清裏面裝的是什麽東西。
下一秒, 韞熱的液體就從眼裏流了出來。
這是她無意間聽到的,沈今延說的內心話。她也開始懊悔, 懊的是當初為什麽沒能搞清楚他的內心想法, 悔的是分手後這麽多年沒有嘗試聯系過他。
而沈今延也有沈今延的傲氣, 除去他出國的兩年,他有五年的時間都在國內, 偏偏那些日子裏, 她和他都沒再産生過交集。
誰都沒有聯系對方。
一個以為對方恨意瘋漲,一個認為對方絕情無愛。
陰差陽錯地, 錯過這麽好些年。
前些日子,沈瑩在咖啡店偶遇白荔,本打算好好教訓壞女人一頓。沒曾想,她那個戀愛腦的哥哥非但不同意,甚至反倒叫她道歉。她哪裏氣得過, 血氣上頭,直接裸辭飛往到澳大利亞度假散心。
她原本在悉尼的某個農場抱袋熊玩,把自然療法發揮到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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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一看手機。
好, 很好,戀愛腦哥哥直接往家族群裏發了結婚證。
近段時間,她見戀愛腦哥哥沒什麽動靜,還以為他是想通了看開了,沒想到他直接憋了個大的。
她的感覺,就像是吃了一口袋熊屎一樣惡心。
現在和沈今延通着電話,又聽到他的智障發言。
罪不及子女???
“她當初一點錯都沒有嗎?”沈瑩的臉暴露在充足日光下,面上覆着層盛烈的憤怒,“魯麗那個傲慢的女人拿着支票上門羞辱你的事,她不會一點都不知情吧?她給你灌的什麽迷魂湯,讓你相信她是個無辜的小白花啊?”
“……”
“說真的,你那戀愛腦魯佩爾禿鹫都不吃!”
魯佩爾禿鹫是典型的食腐動物。
她就是在罵他,腦子和爛了沒什麽區別。
沈今延靜靜聽完,眼裏沒情緒波動,整個人都很鎮定。
“沈瑩。”他說,“作為你的哥哥,我可以盡我所能地包容你的任何行為。但我現在同時作為白荔的丈夫,對于任何有損她的行為,你聽好,是零容忍。”
“……”
每一個字都清晰地落進白荔耳中。
至于後來沈瑩有沒有再罵什麽,她無從得知。在那之前,她已經逃到了盡頭的廁所裏。
她随意找了個隔間,躲進去,開始在封閉的空間裏整理徹底混亂的思緒。
沒想到沈今延的內心想法會是那樣的,把責任盡攬,而且态度明确地向沈瑩表達會維護她。
她又想到那次在咖啡店。
沈瑩給沈今延打電話,他原本沒打算來,但是一聽到沈瑩說要扇她耳光後,就改變主意過來。
那時候的他是不是,就是為了避免,她被沈瑩欺負?
細節格外清晰,帶來的震撼也數以倍記。
白荔突然意識到,她好像一點都不了解沈今延。不管是當初,還是現在,她仿佛都沒有透過他清絕皮囊看靈魂的能力。
——嗡嗡。
手機震動聲打電話她的思緒。
沈今延打來的,她一接起,就聽到他在那邊冷冰冰問:“你又跑哪兒去了?”
語氣很是不耐煩。
白荔鼻子酸酸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沒搭對,用十分委屈又帶點撒嬌的聲音開口:“沈今延,這些年你有想過我嗎?”
那邊沒了動靜。
阒靜無聲。
“……”
在漫長的十幾秒過去後,白荔聽見一個年輕護士的聲音:“沈主任,報告拿反了。”
緊跟着,她又聽到沈今延的聲音:“少抽風,回我的辦公室來。”
-
白荔又在廁所裏磨蹭了會兒,才洗了個手出去。
因為才哭過的原因,所以白荔的眼眶和鼻尖看着還有些泛紅。但如果不是仔細觀察的話,完全看不出來。
她推開沈今延辦公室的門,裏面除去他以外,沒有第二個人。幾分鐘前來送檢查報告的護士已經離開。
聽見腳步聲,沈今延擡眸,眸光在白荔的臉上凝定。
他緊緊地盯着她,若有所思幾秒後,有些戲谑地開口:“後悔得躲廁所哭鼻子去了?”
白荔:“……”
嘁。
她才沒有。
她不想被他知道,她有聽到他和沈瑩打電話,便沒主動提這一茬,只是問:“叫我回來幹嘛?”
沈今延用看白癡的目光看着她:“如果你在廁所能找到醫生看報告做手術的話,那你就繼續回廁所待着。”
“……”
白荔這才注意到沈今延的手邊放着一大堆檢查報告。
涉及到心髒手術,檢查都做的全套,查了凝血和心肌酶,還照了彩超心電圖等等……
白荔立馬集中精神,到辦公桌前坐下:“怎麽樣?”
沈今延把X片貼到燈箱中,青灰色的小心髒在上面顯形。他指給白荔看:“如果我沒判斷錯誤的話,桐桐第一次接受的手術是修補了室間隔。”
“對。”
“但是現在房室瓣返流了,所以需要二次手術。”他的目光堅定,給人一種值得信賴的專業感,“桐桐是矯正型大動脈轉位,對于這種很複雜的先天性心髒病,只能進行雙調手術,把主動脈和肺動脈同時掉轉。再加上還要做個全腔把靜脈與肺動脈連接,同時關上她未閉的卵圓孔,以及矯正狹窄的三尖瓣。”
在那樣小小的一顆心髒上,居然要做如此多的項目才能有續命可能,白荔聽得周身發寒。
“有哪個部分是不需要動刀的嗎?”白荔忍不住一陣鼻酸,她真的很想哭。
沈今延注視着她眼裏蓄着的眼淚,還是殘酷地說出真相:“沒有。”
有時候,善意的謊言更有可能帶來致命悲痛。
作為一名外科手術醫生,他不能出于同情而随意給患者或者家屬希望,這違反了他的職業道德。
談到續命,也就是他用手術刀硬生生劃開一條生路。
桐桐的心髒情況并不樂觀,手術刀會去到她心髒的所有部分,一點點雕琢,一點點修複,一點點重建,一點點在黑暗裏尋找光明。
他看着白荔紅着眼坐着,神色悲怆,仿佛明天要接受手術的人是她。看了會兒,他打破沉默:“去給桐桐買點她愛吃的,吃過以後要禁食禁水了,上手術臺前都不能再喝水吃東西了。”
這句話直接讓白荔低下頭,哽咽地哭出聲。
桐桐最怕餓了。
有時候晚上餓了都會爬起來,趴在她耳邊小心翼翼地問:“媽媽,桐桐餓,可不可以吃一個奶棗呀?”
“……”
空氣裏彌漫着女人隐忍克制的哭聲,聽上去是那麽委屈無助,像某種受傷而逃竄的弱小動物,或許是一只被獵豹追逐的兔子。
沈今延默默地看着她哭,心裏沒由來的一陣煩躁。兩秒後,他冷着臉說:“就這麽一次。”
旋即他起身,繞過桌子來到白荔的面前。
他伸手——
将她溫柔地擁進了懷中。
白荔被他的舉動搞得渾身僵硬,萬萬沒想到他會主動給予她安慰,并且還是如此親密的肢體安慰。
這樣的沖擊實在過于大,讓她一時竟忘記了哭。
“你還哭不哭了?”他語氣很僵硬,“不哭我就松開了。”
“……”
白荔心裏好不容易湧出的溫情,就這麽被他輕飄飄的兩句話給抹殺。
她又開始哭了。
不過這一次,多了點被他氣到的成分……明明她都這麽難受了,他的嘴為什麽還可以這麽讨厭。
哪裏有人催着別人哭的?
更何況,更何況……今天還是他們的新婚日。
估計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對新人像她和沈今延這樣了,沒有蜜月旅行,沒有婚禮,沒有驚喜。
什麽都沒有就算了,她還在他的辦公室裏眼淚長流,這樣的畫面放在什麽時候都很詭谲。
白荔把他推開,用手抹了把臉:“我去給桐桐買蛋糕了。”她補充,“她喜歡吃蛋糕。”
“去哪兒買?”他問。
“swan咖啡店,那裏就有。”白荔說。
“嗯,上次你和我們醫院的一個藥劑師相親那家店。”沈今延面無表情地說。
白荔心裏黑線,平靜說:“我那是幫江小芙去的,她覺得沒有人會要一個帶着生病孩子的女人,除非是腦子裏長瘤子了。”
沈今延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回到辦公桌前,慢悠悠地開口:“看來我現在腦子裏長着一顆不小的惡性腫瘤。”
白荔:“……”
她完全沒意識到,無形中把他給罵了。
“我強迫你結的婚好吧?”她破罐子破摔般地說,“所以不算你腦裏長瘤,算我臉皮厚。”
“你知道就好。”他說。
“……”無語。
白荔起身出門,又被他叫住:“等等。”
“去買蛋糕報我的手機號,我有那家店的會員,賬戶上還有錢。”沈今延說。
“……”
“?”
“不太好吧?”白荔猶猶豫豫地說。
沈今延疑惑地看向她,“你是指哪裏不太好?”
“我們才結婚,我就要花你的錢嗎?”白荔說出心中的疑惑,“更何況只是買個蛋糕而已。”
“買個蛋糕的錢都不敢花,我在你眼裏是有多潦倒?”他的話裏含了些許諷刺。
白荔心說,我完全不是這個意思好嗎!
可一下子又想不到太好的回怼話術。
“好吧。”她妥協了。
“給我帶杯咖啡。”他說,“熱美式,不加糖。”
白荔微微一愣。
她記得,他從前喝熱美式都是要加糖的,只有她才是不加糖的。
“你以前喝不慣無糖的熱美式。”白荔慢吞吞地說,“你總說它很苦。”
“哪有我的命苦?”他漫不經心地說。
“……”
白荔不會再給他任何冷嘲熱諷的機會,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他的辦公室。
她離開,辦公室裏只剩下沈今延一人。他突然想到什麽,拿出手機給高以圍發了一條微信。
高以圍回的是:【你又在口不對心了。】
接下來是一句神補刀,【你這人死了燒三天,只有嘴巴還在。】
沈今延:【。】
沒過多久,白荔的微信發過來:【店員說會員卡只能本人才可以使用。】
剛給沈今延發完消息,白荔就聽見店員說:“朋友不可以用,男女朋友也不行,除非是親人家屬。”
“……”
卧槽。
怎麽不早說!
沈今延肯定又要陰陽怪氣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對話框裏,就彈出一條刺眼的句子:【對于你來說,我到底是有多拿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