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最後一道縫線
第27章 第 27 章 最後一道縫線。
擦得一層不染的展示櫃裏琳琅羅列着各色蛋糕, 白荔精心挑選,選出一款叫“春日小太陽”的蛋糕。
綠色的底座上面一朵盛放中的向日葵,很有春天希望的感覺。
人有的時候總愛和自己打賭, 帶點小小的迷信。
比如說一段路要是能用偶數走完, 那這次考試就可以取得理想成績。
通過下個路口時如果剛好是綠燈, 那就可以和另一半天長地久。
白荔也不例外, 她希望桐桐吃下春日的小太陽後,就可以有滿滿的希望, 能夠順利地從明天的手術臺上下來。
結賬時, 店員告知她, 會員卡只能本人使用,除非是家屬。
她也正好收到沈今延陰陽怪氣的回複。
“……”
白荔擡眸, 視線從屏幕上轉移到店員的臉上, 禮貌地輕聲道:“嗯, 我知道。”
是名男店員,很年輕, 估計是附近大學城出來兼職的學生。男店員還是沒給白荔結賬, 只是重複:“小姐,都說了會員卡只有本人才能使用, 除非是家屬。”
“……”
白荔眨了下眼,平靜地說:“我就是他老婆。”
男店員:???
不止是那個男店員,櫃臺裏其他幾個店員,在聽見白荔的話後,都忍不住頻頻回頭打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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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眼神仿佛在說, 她居然是沈今延的老婆?
不過店員們的心理活動只有詫異,倒沒有覺得她配不上沈今延的其他含義。
估計在想,一直獨來獨往的沈醫生怎麽突然有了個老婆?
男店員給白荔致歉:“抱歉, 不知道您是沈醫生的家屬。”
白荔搖搖頭:“沒事。”
她也是今天剛知道。
等白荔提着打包盒出店時,不小心撞到一個人。她下意識道歉:“不好意思——”
“白小姐!”對方是和她相過親的徐先生。
也就是那位大肆鼓吹在明北當藥劑師的徐先生。
白荔低頭,确認沈今延的那杯咖啡沒有漏灑後,才擡頭:“徐先生。”
徐先生看她的眼神中多了些調侃:“白小姐,不會又是到這兒來相親的吧?”
白荔笑笑:“買咖啡而已。”
“也是。”徐先生說,“以白小姐的條件,市場肯定不會好,畢竟沒男人是傻瓜願意當接盤俠。”
“……”
白荔沒往心裏去,但也不是忍氣吞聲的性格,斂了笑意輕描淡寫地說:“看來徐先生對一次失敗的相親非常耿耿于懷,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因為得不到所以就要極盡诋毀?”
真是現今太多男人的寫照。
她曾經做過一個新聞,一個大學剛畢業的女生聯系到她,希望她可以幫忙澄清。女生說自己不知道為什麽,老家突然開始瘋傳她在做援/交,甚至多少錢一次包含什麽服務都編得繪聲繪色,仿佛真有此事。後來經過調查才發現,原來是女生是被一個追求者造謠,追求者屢次表白不果後心生恨意,把女生的照片印在黃色小卡片上傳播,到女生的老家到處造謠。
“開什麽玩笑!”徐先生的語氣突然拔高,“我得不到?壓根是我看不上你好嗎?況且你都生過一次孩子了,和你結婚我都害怕到時候傳宗接代會影響下一代基因。”
“是嗎?”
“傳宗接代。”白荔與男人擦肩而過,眼角略過輕蔑笑意,“看不出來徐先生居然家大業大呢,有潑天財富等着後人繼承。”
“……”
徐先生被怼得啞在原地,看着白荔離開的翩然背影,氣得牙根子癢癢。
-
手機震了一下。
有新的微信消息,白荔打開微信查看,發現沈今延一條七秒鐘的語音。
而在他的語音上方,是她十分鐘前發出去的一條語音。
“……???”
不是啊。
她沒有給沈今延發過語音啊。
白荔無比茫然地重聽自己的那條語音。
不聽不知道。
一聽吓一跳。
——“我是他老婆。”
當她聽見自己說的這幾個字時,腦子直接當機,然後開始瘋狂回憶——一定是她在和店員說話的時候,手機剛好沒有熄屏,而她又剛好地按到了語音鍵。
一切都這麽剛好,真戲劇性。
那種頭皮發麻的感覺又回來了。
“……”
白荔強忍尴尬,但也緩了好一會兒才有勇氣,去點開沈今延回過來的語音條。
她把手機放到耳邊。
下一秒,男人慵懶又帶點戲谑的低沉嗓音傳來:“白荔,你最好是能一直這樣演下去。”
“……”好無語。
更無語的是,無論她現在怎麽解釋,他都不會信吧?
沈今延就是覺得,語音條是她故意發給他聽的,并且她還是演的。
白荔尬得腳趾抓地,回醫院的腳步越來越慢,想了半天,她給他回了個:【不小心發的。】
很意外的是,沈今延竟然回得很快:【那你還挺不小心的。】
白荔看着他的那朵茉莉花頭像,忍不住怼:【和你把結婚證發到十幾個工作群一樣不小心。】
——對方正在輸入中。
——無比記仇的前夫哥
白荔就這麽盯着對話框的上方,看見輸入狀态變回他的備注。
他放棄了對她進行回複。
她知道,他一定是詞窮了。
-
明北醫院的門診樓旁邊,有一塊區域專門用來停放救護車。
白荔經過一整排的救護車時,不禁想到一段和救護車有關的往事。
在2017年的平安夜,街道上飄着歡快的聖誕歌謠,好多店鋪門口都立着聖誕樹,點綴得溫馨紅火。
她和沈今延約好在一家情侶餐廳吃飯,剛到餐廳,沈今延就接到醫院的電話。
就算不在平安夜,那也絕對是一個壞消息——一輛載滿人的公交車發生側翻,車上總共56人,目前已确認死亡3人,其餘傷者正在送往的浮周市各大醫院,其中送往明北的人數最多,高達30人。
醫院緊急聯系所有不在醫院的醫生,馬上回院等待對傷者進行急救。
“抱歉。”沈今延挂斷電話,第一句話是對她道歉,“我得回醫院去,下次補給你。”
“我陪你一塊兒。”她說。
兩人趕回醫院的路上,正好遇到明北拉着傷者回院的救護車隊。
那還是白荔第一次見到那麽多的救護車同時出動,近二十輛,車頂閃着刺目的紅燈,有關生命的迫切鳴笛貫穿整條街道。
騎着摩托的交警穿梭在兩旁開道,拿着擴音喇叭喊前方車輛讓道。
多浪費一秒,傷者都離死亡更近。
趕到醫院後,沈今延立馬加入搶救的隊伍中,現場慘不忍睹——暴露出斷骨的人腿,被扶手杆刺穿腹腔的女人,碎玻璃紮進眼眶的男人。
空氣裏飄着濃濃的血腥味,還有人們身出極致痛苦中的呻/吟和哭嚎聲。
白荔早就吓得瑟瑟發抖。
她擡眸,看見穿梭在移動擔架中的沈今延,他沉着冷靜,此刻正在一名出現急性休克的男傷者床前,他很快做出判斷,沖護士喊話:“這個患者胸腔內大出血,馬上送手術室準備開胸!”
他長腿生風,又轉到下一個床前,剛停下,他就發現那個女人心髒停跳了。
白荔忘記了呼吸。
她看見沈今延毫不猶豫地踩上擔架床,長腿一跨,直接坐到那個女人的身上,兩只手同時落下去,開始做心髒複蘇。
一下。
兩下。
三下……
不知道多少下。
噩耗降臨,女人的心髒開始出現強烈室顫。
那是死亡的頻率。
“除顫儀!”那還是她第一次見到沈今延高聲說話,原來他的聲音可以那麽大,“除顫儀,快!”
電極板落在女人的胸口,發出“滋滋”的聲音。白荔握緊的手心裏出了汗,她看見沈今延的額頭上也出了很多的汗。
“……”
最終,在沈今延進行長達四十分鐘的心肺複蘇後,并且按斷了女人的三根肋骨的情況下,女人的心髒終于不再鬧小脾氣,開始重新工作。
這時候,女人的家屬趕到醫院,得知女人的肋骨被醫生壓斷三根後就開始發瘋。家屬揚言要告醫生,告醫院,還跑到沈今延旁邊拉扯,影響他的急救工作。
白荔看不下去,走上前說道理:“冷靜點吧,不做心肺複蘇的話,你女兒現在已經沒命了。”
“放狗屁!”家屬鬧着,“就是他不夠專業,哪家醫院專業的醫生會把患者的肋骨按斷?”
說完還推了白荔一把,“再說你是誰,你管得着嗎!”
一直沒什麽反應的沈今延,在注意到她被推搡後,立馬站過來,擋在她身前護着她,嚴詞正色地警告對方:“這是我女朋友,你再動手就別怪我不客氣。”
“……”
“至于按斷你女兒肋骨事情,你想投訴也好報警也罷,随便你。”
白荔現在都還能清楚地記起,當時沈今延眼裏有着壓不住的怒火,怒火裏面包裹着對她濃濃的在意。
他不是個愛與人産生摩擦的性格,凡事都能忍,除非是觸碰到他的底線。
“我是你的底線嗎,今延。”她在後來問過他。
他摸了一下她的臉,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笑着說:“你是最後一道縫線。”
這就是和醫生談戀愛嗎,說情話她都沒聽懂。
之後,還是沈今延向她解釋,她才弄懂,他說:“倘若沒有最後一道縫線,不管任何手術的努力都會功虧一篑。”
換言之——
她很重要,就像手術中的最後一道縫線一樣重要。
-
她推開沈今延的辦公室門,他頭都沒擡,卻冷冷說了句:“奧斯卡影後回來了。”
白荔:“……”
他又在嘲諷她的那條語音。
她又想到那段美好的回憶,決定大人不記小人過,“懶得和你說。”
沈今延漫不經心地說:“理虧的人很多時候都像你這麽說,和男人出軌後的保證一個性質。”
白荔把咖啡放到他面前,微微咬牙:“既然你要這麽想,那我也沒有辦法。”
絕殺句。
一說完,沈今延立馬擡頭看向她。旋即,他臉色平靜地說了句:“懶得和你說。”
白荔:“……”
她提着蛋糕轉身,沈今延在後面說:“我也去。”
白荔疑惑:“你去幹嘛。”
“怎麽?”沈今延面無表情地盯着她,“我作為主刀醫生,和患者進行術前交流,也要和你彙報嗎?”
“……”
“你什麽時候當的院長?白院長?”
他簡直把諷刺玩得登峰造極。
白荔噎了幾秒,才說:“你想去就去吧,随便你。”
“再說,你還不知道桐桐在哪個病房。”他平靜地補充。
哦,這倒是。
她剛要問,沈今延已經越過她,先一步出去了。
“……”
白荔深深吸了一口氣,跟了上去。
以前她怎麽沒發現,沈今延還有這麽招人讨厭的一面,也沒發現,他真的很擅長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