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還是會心疼
第37章 第 37 章 還是會心疼。
在去醫院的路上, 白荔坐在副駕上,不停伸出自己的左手,輕輕揚動纖細的手指, 打量套在無名指上的戒指。
一枚鑽石不算誇張的戒指, 甚至說還有點小, 但鑽石很閃, 切割面很漂亮。
最主要是戒指的內圈印着字母——
BL x SJY
是她和沈今延的名字縮寫。
車子等紅綠燈的間隙,白荔轉過半邊身子, 問沈今延:“這算是給我的生日禮物吧?”
昨晚還以為他真的沒給她準備禮物。
沒想到竟然是個驚喜。
“不是。”沈今延語氣很淡, “只是整理舊物時發現了, 随手扔給你了,原本我打算扔掉的。”
“……”
白荔眼裏的眸光一凝。
舊物?
她懸在虛空中的手落回腿上, 也就是說, 這枚不是沈今延現買來給她當生日禮物的。
而是在以前, 以前他就買了。
多久以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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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可能是在七年前。
沈今延眼裏是紅燈的一點亮色,神色卻十分沉冷:“我只在兩種時候感受到過無能為力。一是明知病人必死無疑的時候, 病人來醫院看病, 然而現有的醫學手段卻無法他的根除病竈,我用盡辦法, 還是扭轉不了患者死亡的結果。二是當我買好戒指準備向你求婚時,你和我提了分手。”
他的眸子徹底暗了下去。
那年,一生只娶一人的Dr鑽戒被炒得很火,他也難免遭受廣告的荼毒,在鬼使神差地情況下, 走進珠寶店。
還不是白荔老把以後要嫁給他挂在嘴邊,不管她是真心還是玩笑,他都往心裏去了。
鑽戒價格三萬六, 現在看來的确沒多少,當時卻掏空沈今延的全部口袋,他記得,他第一次使用信用卡就是在那時候。
但他從未在白荔面前叫過窮,也沒說過沒錢之類的話。
對于他來說,在心愛的女孩子面前展現弱經濟實力是一件特別沒有面子的事情,他也篤信自己,不會一直過着窘迫的生活。
他想過,以後的房子裝修風格,家居擺設都通通按照白荔的喜好布置。
反正她精力旺盛,也過分活潑。
但是最無能為力莫過于,他在計劃向她求婚,她在籌備和他分手。
他準備了驚喜,她卻奉上了苦難。
她走得幹脆,幹脆到沒給他機會掏出那枚戒指。
-
白荔不再欣賞那枚戒指,表情也從一開始的欣喜轉為內疚。
陽光透過擋風玻璃落進來,照在小小的鑽戒上,鑽石閃着奪目的光,刺痛白荔的雙眼。
早上的那個吻和她自以為的關系改善都是錯覺。
這一刻什麽都破滅了。
沈今延明明就坐在她的旁邊啊,她卻一點都感受不到,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觸碰。
不知不覺,她的手落在沈今延随意放在控制鍵上的手上。
沈今延低頭,看她一眼:“我開車,你幹什麽?”
白荔回過神般,刷地縮回手,窩在座椅裏不再說話。座椅是加熱的,但她還是覺得身上好冷。
沈今延瞥她一眼:“你要是不想戴那戒指,可以扔了,我無所謂。”
“……”白荔警惕地護住戒指,不讓它暴露在沈今延的視線範圍裏,“你給我了就是我的,我不扔。”
沈今延注意到她的動作,也不知是在感慨還是在對自己說:“它等了你七年,白荔,只有你有這個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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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到明北的時候,白荔突然悶悶開口:“我直接去病房看桐桐吧,我就不去旁聽你開會了。”
沈今延沒有說什麽,淡淡嗯一聲。
默了兩秒,他又說:“看完孩子去我辦公室。”
白荔擡頭:“去幹什麽?”
“等我。”沈今延把車泊進他的專屬停車位,“開完會總要和你說手術方案吧?”
“好。”
那天的mdt會診涵蓋十幾個科室的資深專家,到場的醫生都是副主任以上,以心外科主任沈今延為組長,組內還有內科主任,麻醉科主任,檢驗科副主任,病理科副主任等等……
如此一臺大型的心髒外科手術,牽一發而動全身。
因難度太大,導致在座諸多醫生都建議采取保守治療,不要去冒這個風險。
會議全程錄像錄音。
神經內科的李鋼主任說:“沈醫生,我的建議是不上。這個患者上手術臺的死亡率太高,手術時需要體外循環,循環時心髒停跳。一般體外循環的時間不超過六個小時,這個手術至少九個小時才能做下來,到時候就算成功,心髒停跳時間過久很有可能引發患者後續一系列的腦部問題,腦梗啊什麽的,直接腦死亡都有可能。”
病理科孫誠副主任也說:“患者才三歲,之前已經接受過一次手術,手術成功幾率只有百分之十,家屬真的願意冒這個險嗎?”
百分之十什麽概念?
也就是說,十個患者裏面就得死九個。
沈今延坐在大屏前的主位上,一言不發,屏幕上是一張放大的心髒透片。會議室內沒開燈,只有幻燈片的光是亮的。
他的大半邊臉隐在暗處,眸色不甚明了。
“我就支持沈醫生上臺。”麻醉科主任周玲說,“我成天看着沈醫生做手術,對他的技術很有自信,上次不就成功了一例嗎?”
要問一個醫生技術好不好,就得問麻醉師和護士,因為她們天天陪着醫生做手術,醫生水平高低多看幾臺手術便摸得門兒清。
周玲之所以對沈今延有自信,也是因為她長時間陪伴沈今延做手術,她是看着沈今延從實習醫生一路攀上來的。
李鋼主任又說:“話也不能這麽說,上一臺成功不代表這一臺就行,誰敢說這話?你問沈醫生,他自己也不一定能打這個包票。”
“……”
會議從早上九點開始,一直開到中午十二點半。
三個半小時的熱烈讨論。
前兩個小時都在各種分析這臺手術的風險和弊端,以及預後難度,包括患者術後可能會面臨的并發症等等。
到底做還是不做?
“這臺手術,得做。如果不做,患者很快就會面臨急性心衰的問題,到時候想救也救不了了。”沈今延語氣很冷靜,說話條理清晰,“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都要搏一搏,搏贏了,這個孩子以後就能正常呼吸,像其他孩子一樣奔跑玩耍。不能因為害怕失敗就放棄開始,那之後想起來我做不到問心無愧。”
靜了數秒。
“家屬同意嗎?家屬同意,倒也不是不能搏一搏。”一個醫生說。
“同意。”沈今延說,“孩子的媽媽,是我太太。”
“……”
“我們已經溝通過,她信任我。”
全場瞬間變得阒靜無聲。
沈今延忽略掉一道道暗中交流的目光,接着說:“我們接下來讨論手術方案,我希望大家信任我,配合我,感謝各位。”
他沖大家點頭示意,眼神真誠。
見狀,一開始原本持拒絕态度的醫生也充滿信心,異口同聲地點頭說好。
-
整個上午,白荔都在病房裏陪桐桐玩。因為今天不手術,可以不用禁食,她一直陪桐桐吃完午飯,才交給護工阿姨,自己則到了沈今延的辦公室裏。
看來真是很久的一場會議,他還沒有回來。
白荔踱步到辦公桌前,坐到黑色座椅裏,這就是今延日常辦公的地方。她轉了下椅子,看向窗外,外面有一顆好高的橡皮樹呢,夏天一定很适合乘涼。
門突然被推開。
白荔回頭,發現是一名護士。她有些促狹地從沈今延的座位上站起來,說:“他還沒有回來。”
護士并沒有離開,而是盯着她,眨眨眼說:“你就是沈太太吧?浮周電視臺的記者。”
白荔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嗯,不過你怎麽知道?”
“朗大姐說的啊。”
“郎大姐?”
“……”
和護士的交流中,白荔才知道,郎大姐就是昨晚在挂號窗口的那個大姐,當時沈今延給郎大姐介紹她的身份和職業。
有一個問題。
挂號窗口隔這有一整棟樓的距離啊,到底是怎麽傳過來的?
護士說:“你不知道吧,郎大姐是我們醫院出名的萬事通,也是出名的大嘴巴,什麽事情只要她一個人知道,那就代表整個醫院都知道了。”
白荔:“?”
沈今延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知道那個郎大姐是個大嘴巴,昨晚就故意介紹她的職業和身份。
不,一定是她的錯覺。
沈今延不像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他可能并不知道郎大姐是個大嘴巴。
“白小姐,現在明北上上下下都知道沈醫生的太太是你啦,好多人為了知道你長什麽樣,專門上浮周電視臺公衆號的歷史文章裏找你照片呢。”
“……”
護士離開後沒多久,沈今延回來了。
他走進辦公室,随手關上門,然後開始解白大褂的扣子,順便問她:“吃飯沒有?”
“還沒。”
“沒和桐桐一塊吃?”他問。
白荔抿抿唇,說:“我在等你,想和你一起吃。”
聞言,沈今延投來一眼,黑眸深邃。他倒也沒說什麽,挂好白大褂後,說:“也行,正好和你聊下手術的事情。”
“我也有事情想問你。”白荔說。
“你問。”
白荔沒看他,低頭盯着手臂上的石膏,有點別扭地問:“你知道郎大姐是大嘴巴嗎?”
沉默。
沈今延從桌子裏走出來,在她面前停下,好整以暇地盯着她反問:“哪個郎大姐?”
白荔:?
難道他真的不知情。
她給他提示:“昨晚給我們挂號的那個,你還和她聊天了,那個就是郎大姐。”
“看來明北你比我熟。”沈今延面色不改,“我都不知道那個大姐原來姓郎。”
“……”
後半句沈今延沒說——
他是不知道那個大姐姓郎,但是對那個大姐的傳播速度,是深有領教。
有一回。
沈瑩急性闌尾炎,也是在半夜,他帶沈瑩來割爛尾。
當時也是郎大姐在值夜班。
他當時沒告訴郎大姐,沈瑩是他親妹妹,就少說一個“親”字,第二天整個明北都在瘋傳——沈今延帶了個寶貝妹妹來割闌尾,還是抱着來的,八成是女朋友沒跑了。
就一夜的功夫,他突然多了個虛拟的女朋友。
真是對挂號大姐服氣得很。
“想吃什麽?”沈今延問白荔。
“就在醫院餐廳吃吧。”白荔說。
沈今延睇她一眼,問:“你以前不是最讨厭吃醫院的飯菜?”
她又多了他不知道的變化。
都是在沒有他的情況下發生的變化。
他的臉色瞬間冷了。
“現在沒那麽挑食了,什麽都能吃的。”白荔注意到他臉色不對勁,聲音很小心翼翼,“但是你要是不想吃醫院餐廳,我們就吃別的吧。”
沈今延沒理她,從抽屜裏拿出食堂的就餐卡。
他直接越過她,往外走去,白荔不知道自己哪裏又惹到這尊大佛了,一頭霧水地跟上去。
“今延,我又怎麽了?”她真的很不理解。
沈今延腳步未停,冷冷道:“也沒怎麽,我不過是在想,離開我這些年也沒見你過得多好,真讓我覺得可笑。”
他帶她坐醫護內部人員電梯,需要刷卡乘坐。
進電梯後,只有她和他兩人時,他才繼續往下說:“住幾百塊錢一個月的破爛小區,開十萬的車,一個人帶拉扯着患有天生心髒病的孩子。白荔,離開我起碼要比和我在一起時更好吧?你這樣算什麽?”
他的情緒複雜,心髒淤堵得像是要炸掉,引線竟是她現在變得不再挑食。
白荔的頭垂得很低,心似乎也随着電梯的上升而懸浮不定。
“那見我這樣。”她的聲音變得又悶又輕,混在電梯運作的輕響,“你一定會覺得我活該,對嗎?”
“你當然活該。”沈今延毫不猶豫地說,“我也是犯賤,白荔,見你這樣,我竟然還是會心疼。”
下一秒。
他的手伸過來,牽住了她已有些發涼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