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黑簽
黑簽
【嶺南風光無限好先生：城南的板栗餅很好吃，你喜歡嗎？下午帶兩包給你。】
【謝謝要歲歲平安女士：謝謝！！那家板栗餅超好吃的！】
收到了意外之喜，謝安安覺得自己打工的戾氣都被治愈了，一上午效率奇高。
在她做完了工作，正準備摸魚等中飯時，卻突然被主管連環call，叫進了辦公室。
兩人在辦公室，一起圍觀了市長像走紅毯一樣——在市民的圍觀和聚光燈下，優雅的、款款走進公司大樓的一幕。
M市全市市民，對市長周淮先生的印象都非常統一：他但凡外出，必定是整套高定西服，精致油亮的發型，金邊鑲鏡鏈眼鏡。平靜冷淡的神情，帶着點英倫口音的談吐，永遠都是優雅又冷靜。
怎麽說呢？如果這個世界上，還存在另一個市的話，他們的市長出去外交，絕對是個很好的門面擔當。
“讓我去參會？下午市長要參加的那個？？”謝安安露出不堪大任的表情。
“哎呀~不是讓你去開會，”眼前穿着芭比粉襯衫，戴着水晶胸針的精致主管，吹了下自己剛修好的指甲，“你就是去——做做後勤工作，給他們倒倒茶水、遞下東西之類的。不用怕，客服部的邢姐陪你一起去啊~行了，快收拾收拾吃飯去吧。”
聽見有人陪自己一起，謝安安松了口氣。
自己這個主管說起來，還是挺靠譜的。工作安排的合理、平時也很有擔當，單說他那快一米九的身高，往那一站就蠻給人安全感。
就是這個人設卡吧......去年是跨性別愛好者，今年是娘娘腔，兩年都大差不差。
看他現在走人設，那個渾然天成的熟練勁。也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不幸運。
飯後，謝安安惦記着下午的會議，跑進4號會議室檢查線路。當她蹲在牆角，正捋投影儀的線管時，會議室的門砰的被推開。
有人風風火火，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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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穿着整套高定西服，做了精致的發型，戴着金邊鑲鏡鏈的眼鏡。不太優雅冷靜的，一屁股坐進會議室的沙發。
然後操着口東北腔，開始嘀咕：“哎呀媽，這大中午的這頓跑啊，累死我了！淨折騰人呢這是！”
來人緩了兩口氣，繼續抱怨：“還有飯！那誰訂的貓食啊！日子過得好好的，吃啥西餐啊？喂鳥似的，那一小點的。逮個小雞子炖蘑菇、配上那大餅子多美啊——诶我去！咳，那個你......”
“我，什麽都沒聽見”蹲在角落的謝安安，很有打工人素質的接上話。想了想，又嘴欠的補充了一句，“貓食是我訂的，紅豆泥私密馬賽。”
咱也不知道，您這精致優雅的市長是個......這樣式的人啊？
話說出口就想後悔的謝安安，和市長一起尴尬的對視了片刻後，赴死般一把捋過手上的線管。接着跟依舊坐在原地，安靜的看似快要圓寂的市長告辭。
不會，被暗鯊吧救命。
目前還活蹦亂跳的謝安安成功走出會議室後，與客服部的邢姐彙合。兩個人商量了下分工，開始準備下午會議的迎賓工作。
這裏不得不提一句，邢姐的人設卡：八卦百事通。于是，她們倆的迎接畫風變成了——
“先驅隊的劉隊，硬漢純爺們，連哭的聲音！都比別人響。”
“信息科的張姐，別看她看着那~~麽嚴肅。私底下是個絨毛控，整個房間都是粉的。”
“技術部門，剛上來的小李。單看着，是不是挺帥一寸頭小夥？人家是個姑娘，能力那是這個！”
“咱公司老大，霏姨。她——”
經過的霏姨，溫溫柔柔的看了一眼百事通。百事通：熄火勿cue。
聽八卦正過瘾的謝安安，注意力集中在了遠遠飄過來的一個......異常顯眼的，奶牛貓貓福瑞頭套。忍不住問：“......那這位？”
“哦~警察局局長：老錢。今年刷到的人設，是cosplay狂熱愛好者。人家說了，哪怕cosplay也要當警察，那不，警帽都還戴着呢。”
謝安安仔細一看，奶牛貓的頭上，确實還固定着個黑色白頂的警帽。
行呗，警察局長cos黑貓警長。
很好，很精神。是正在逃跑的犯罪分子，看見也得被硬控三分鐘的程度。
跟在黑貓警長，哦不對，是局長身後的夏嶺南，也遠遠看到了門口的謝安安。很開心的沖她揮了揮手。
“我打聽到了你的工位，板栗餅放到你桌子上啦~記得吃哦。”他在經過謝安安的時候，小聲囑咐到。
——
“哦我的老天爺，今天邀請各位先生女士，來這裏的原因~想必大家都已經非常清楚了。但各位為什麽，直到現在都一言不發呢？”坐在主位上，永遠都優雅又矜持的市長，擡手捋了把鏡鏈。
“這有啥好說的，還跟之前一樣，讓我們先驅隊跟着倒黴蛋陪刷呗。你們後勤做到位就行。”戴着一只眼罩的劉隊，率先語調沉重的開了口。
“不太現實，”毛絨控張姐，快速調出她整理好的數據，“大家看，今年年初的黑簽數量......比去年同期翻了三番。”
“哦我的天哪！這真是個讓人悲傷的壞消息！令我都忍不住，想要去踢誰的屁股！”市長看完數據表後，看向小李他們，“我親愛的技術部門工作人員，請問你們有何高見呢？”
“實際上，從三天前開始，我們技術部就在着手嘗試，投放大量白簽了。”技術部部長柳洋答話
他同樣将自己整理好的數據投放出來：“明明那位已經進入休眠期了，但投放結果很不理想......”
“明明之前！投放白簽就沒事的！為什麽現在那位休眠期，都變成現在這樣！我們......我們真的能掙紮到年底嗎？我們一直做的這些，真的是對的嗎！？”
【這位是同樣在信息科的王哥，人設卡是，每天都在破防的消極男。】百事通邢姐偷偷的補充說明。
市長給了破防哥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繼續詢問：“哦~那麽，我忠誠的警長朋友那邊呢？”
可愛的白色奶牛貓貓頭下，甕聲甕氣的中年男低音響起：“最近警情也變多了，但還在可控範圍內，小子們都鉚足勁，頂着呢。”
貓貓頭伸出手，拍了拍坐在他身邊的夏嶺南：“不要着急呀，咱們這群老家夥不行，還有年輕人呢。”
在座的大佬們，同步的閉了下眼睛，都很統一的露出一副，對貓貓頭不忍直視的表情。氣氛倒是沒剛才那麽壓抑了。
“請給我時間！再重新測算數據的話，我絕對能做出新白簽的！”小李好似被貓貓頭的話激勵一般，一拍桌子蹭的站了起來。
帶翻的凳子咕嚕嚕，原地轉了兩圈，摔折半條腿。
“诶呀诶呀，看我們年輕人，多有朝氣。”屋裏又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朝氣歸朝氣，親兄弟明算賬，這個凳子二百八，你賠！坐在旁邊圍觀的謝安安，拿出了她的記賬本。
——
“各位觀衆大家晚上好，現在是新歷3年1月26日晚上十點整。祝賀大家在M大人的庇佑下，又度過了美好的一天。”
“相信大家的今日任務，一定都已經完成了吧？如果還沒完成的話，也請不要灰心。需要幫助的市民，可以随時聯系金點子公司客服，為您提供幫助。24小時緊急聯系電話：XXXXXXX。”
“今天是我市與M大人簽訂《合理調劑，持續發展條約》的三周年紀念日。”
“這一偉大的條約，象征着那黑暗的25日，已成為人類的過去式。條約的存在，為我們贏得了如今寶貴的安寧。”
電視畫面上出現了一列長長的名單。
“明早十點，将在我市墓園南門處，舉行先驅者哀悼儀式。市長周淮先生、金點子公司總裁趙霏女士，将莅臨現場。”
“和全市人民一起，向為人類未來犧牲的所有先驅者們，致敬、祈福。讓我們一起銘記這些勇士們！”
“提到墓園，本臺在這裏，再次向大家強調提醒：如非必要情況，請勿在墓園內逗留！閑暇時光，也盡量不要靠近墓園周邊，切記切記。”
說到這，電視裏正襟危坐的兩位主持人話鋒一轉。
“那麽，接下來再來看一下日常新聞。”
“昨日，我市城北部，有4位市民就“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這一問題，發生言語沖突後大打出手。據我臺記者申靜采訪，到場民警夏警官稱——”
謝安安關掉了大晚上還在叭叭的電視，面無表情給自己倒了杯蜂蜜水放空。
新歷元年1月1日的當天早上八點，M市全市市民，集體恢複了自我意識。沒有過去的他們，除了手邊人手一張的詳細人設卡外，沒有別的任何線索。
沒有人知道，大家醒來之前發生過什麽。
有幸運的人，按照人設卡上的指令，小心翼翼的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房子，家人，職業......活了下來；也有不幸的人嘗試反抗，卻給大家做了最慘烈的示範：
反抗的人拿在手中的人設卡，突兀的在持卡人面前碎裂；和卡同步碎裂的，還有持卡人自己。
過程像是震懾一般的，很緩慢，甚至能看到——紅色的光感紋路，是怎樣在對方身體上出現、游走、蔓延到整個身體。
當卡完全破碎消失後，持卡人也同步的化成了紅色的光點。後續市民們為這個現象，取了個很形象的代稱：撕卡。
而剛剛新聞中提到的墓園，就是為了這些人存在的。
并不是市民自發紀念。
墓園的存在，就像游戲的某種更新程序一樣，每個人被撕卡後，都能在墓園裏找到屬于他的碑。
最開始的幾天，墓園占地面積很小，但被撕卡好像很容易。行立坐卧，哪怕人沒有動，都可能突然中招。
當時的人設卡上，職業标注還是殺魚工的周淮，硬是頂着質疑，和一群勇士一起，嘗試用生命探索出人類生存的可能性。
而墓園，就像是一種帶着惡意的嘲諷——在人類探索的過程中，一點點的不斷擴大面積。
直到合約簽訂，金點子公司成立。
電視，廣播，宣傳頁，所有媒體一遍一遍的播放注意事項；金點子公司一遍又一遍的改版，上報，審核，申請更新人設卡......人設卡才慢慢換代，有了如今的樣子。
墓園的迅猛擴張，至此也才堪堪止住。不聲不響的占據了半個城北。
謝安安前兩年，也一直在努力獨自掙紮求生。在最開始短暫的，被命運迎頭痛擊後，她就收起了銳氣。
乖乖聽人設卡、聽廣播、聽電視指揮，不敢踏錯一步，幸運但無知的活到現在。
之所以了解這些，還是她今天上班，剛在公司打聽出來的。至于為什麽，要去了解墓園的前世今生......
透過溫暖氤氲的水汽，謝安安的人設卡上，今日任務那行字還清晰可見。
不同于往常任務的陰陽怪氣，或者充滿奇怪的标點符號。今天任務的幹脆利落，在謝安安看來就像把鋒利的鍘刀。
今日任務：明早5:20，在墓園獻上一束花。
和自己人設沒有聯系的，指定時間的，需要隔夜才能完成的，要進墓園才能做的任務。
标标準準的黑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