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墓園獻花
墓園獻花
謝安安早上,看到自己的任務都是懵的。
她怎麽也沒想到——幾天前市長他們開會,所說的黑簽頻出的問題,現在馬上就輪到了她頭上。
但根據在金點子公司上班,所得到的情報。像這種任務......她還有活路嗎?
不信邪的謝安安,還跑到年初忙到飛起、每天都在炸鍋的客服部,找她關系不錯的朋友打聽過。
“現在碰到這種任務求助的話...”熬了大夜,眼袋快要垂到鼻尖的客服姐姐,艱難的從一堆文件中抽出身來。
她露出痛惜、卻無能為力的表情,“這種我們只能......人文關懷一下了。先驅隊的李隊去年年底,剛發了不再接這個任務的通知。前兩年他們想了各種辦法,填進去的人得有....十來個了吧?”
旁邊工位,捧着杯超濃縮黑咖啡的油頭小哥,死氣沉沉的接上話,“不止呢...只要是去的,不管是誰。年齡性別身材長相——衆生平等。第二天八點進墓園一看,都會變成塊碑,去年我碰見了....就十月底,六人隊那批折進去以後。”
小哥說着,向後抹了把腦袋,硬是靠着頭油,把頭發梳成了大人模樣。原本困頓的眼睛裏,也終于有了些神采。
他露出了個講八卦專用表情:“李隊去找咱霏姨,挖眼都不帶挑眉毛的那位李隊啊!站在辦公室裏嗷嗷哭,上下兩層樓都聽見了......”
“出來之後,先驅隊就發通知:不接墓園獻花了。畢竟一年也就,出一兩個倒黴蛋搖到,比起繼續用人命沒效果的往裏填。還是像現在這樣,算進不可避免的犧牲裏,更和大局吧。”
“那是以前!你不覺得今年年初,抽到黑簽的概率,比之前多了好多嗎?不然咱們在這苦熬啥呢?”客服姐姐氣憤的拍了幾下桌子。
然後猶覺不解氣的,對着桌子上臉上寫了個W的彈簧娃娃,上去就是哐哐兩拳。
“唉——”三個人同步嘆了口氣。
——
“唉——”晚上在家捧着蜂蜜水的謝安安,繼續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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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前幾天就不糾結考慮那麽多,直接和小警察出去約會了。
面對自己生死存亡的時刻,謝安安有點歪樓的想着。她和夏嶺南的聊天記錄,好像還保持在幾天前,夏嶺南約她出去吃飯後,她以人設為由婉拒,而夏嶺南好像很失望上。
一口氣把蜂蜜水喝完,謝安安抄起手機,開始删删改改的打字。
謝謝要歲歲平安女士:等明天上午,如果我還活着的話,萬水千山我們一起去看吧!*
等等,我這感情上的也太快了吧!突然深情看着就好颠,删掉。
謝謝要歲歲平安女士:我可能要被外派去出差,不會再回來了......
這個世界,一共就只有一個市,這是在騙誰啊?!删掉删掉!
謝謝要歲歲平安女士:說實話,你人很好,不管長相還是性格,真的是我天菜。
但是我因為某些原因,現在确實無法,和人建立親密關系。這是我的個人問題,并不是讨厭你或者故意▏
“等等,好像也不太好...”謝安安盯着打字欄思考,“雖然想的是......臨死前直爽一把,但我都要去墓園了,再說這種話,好像有點像吊人家的人渣。”
“啊但是什麽都不說,又感覺好不甘心——”
謝安安抓了幾下頭發,索性直接放棄掙紮,翻轉手機息屏關機,“唉,還是先準備準備去墓園吧,沒準我跑得快、或者是個幸運girl沒事呢?”
深夜11:58,謝安安帶着束白桔梗,自東門走進墓園。然後......
安安靜靜的,茍在了東門門口。
決心如果接下來,環境沒什麽變化,她就要在原地待夠這之後的五小時。
12點整,謝安安身側的鐵門吱呀一聲關緊了。
她生理本能的吞了下口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覺得周圍變得更加漆黑了。
啊......半夜12點至早上8點,完全封死無法進出的墓園,再配上一個手捧白花,坐在墓園門口的女人。就,很像某個靈異故事開頭哈。
謝安安強行止住了腦海中,自己吓自己的跑馬想法。把手伸進袖子裏,搓了兩下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更勵志要把茍在門口計劃,進行到底。
‘等明早5:20一到,我就沖到最近的墓碑獻花,然後頭也不回的跑回來。’
謝安安坐在原地這樣盤算着。就着若有若無的月色,眯眼觀察眼前的一排排墓碑,在心裏規劃最佳路線。
漆黑的墓園,讓人有種身處水底的粘稠感,一切都靜止又朦胧,好像時間停滞了一般。
墓碑間由于長期沒有人出現,縫隙裏爬滿了雜草和青苔。
放眼望去,還能看到遠處的碑前,好像也放着幹枯的花束。由于隔得太遠,碑上的字跡模糊不好辨認,也不知道那是她的哪一位倒黴前輩,又把花獻給了誰。
濕漉漉的空氣沉沉的流動着壓下來。漂浮在其中的灰塵,于昏暗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種五彩斑斓的黑。
在早上看過黑簽後,一整個白天都處在高度緊張狀态裏,謝安安看着這一成不變的場景,竟然控制不住的打起了瞌睡。
篤、篤、篤、
靜谧的墓園深處好像,響起了挖掘什麽的聲音。
謝安安猛地驚醒過來,迷蒙的擡頭,看向眼前的墓碑。和她剛進來的時候不同,原本黑暗的墓園裏,此時卻多了星星點點的綠色燈火,浮在半空游動。
它們正趁她睡着時,慢慢向她聚攏過來。
是螢火蟲。
謝安安擡手看了眼腕表,發覺竟然都早上五點出頭了。她看着依舊漆黑的夜空,和連位置都沒有變過的那輪月亮,有點不敢相信的,又翻出手機确認時間。
确實已經五點出頭了......她在埋怨自己心大,真能睡着的同時,又有些暗自慶幸。自己竟然就這樣無知無覺的,睡過了最難熬的五個小時。
馬上,就要獻花了...
螢火蟲很是配合般,降落在謝安安最開始選好的那塊墓碑上。
隐隐約約的綠光照出墓主人的名字,和石碑側面歪歪扭扭,好像是樹一般的圖案。
“劉......喬?”謝安安默念了一遍,在心裏對着這位,劉喬不知道先生還是女士暗暗商量。
自己好歹也是來為他獻花的,還請多多關照,有問題了咱什麽都好說,不喜歡花的話,給她個機會去換。
想要什麽跟她說,君子動口不動手。尺碼合适、孩子很喜歡、裹上面包糠下鍋油炸超好吃、用的好了下次還來之類的胡話,念完之後才捧好花對着墓碑走去。
噠噠噠的輕巧腳步聲,在寂靜的墓園響起。
謝安安下意識的,更加放輕了腳步,才發現腳步聲不是來自自己腳下,而是她的前方。
“謝...安安?”來人穿了件休閑款薄外套,褲腳上還沾着濕潤的泥土。
他單手提着個迷你手電筒,又走近了幾步:“真的是你!啊那個我看到信...不對不對,你怎麽會在墓園?等等,墓園獻花?”
等看清了謝安安手裏拿着的白桔梗捧花,突然碰見謝安安很是驚喜的夏嶺南,才反應過來兩個人是在哪裏碰的面。
加快了走過去腳步的同時,他從外套口袋裏,掏出了一個還沾着泥土的白色手環。
“來不及了,你先拿着這個,它應該能保護你,”時間馬上要到5:20,夏嶺南把手環強行塞進謝安安手裏,皺着眉快速催促道,“快,到時間了先獻花。”
謝安安也被夏嶺南的嚴肅表情,搞得緊張了起來。将手環塞進口袋後,就恭恭敬敬的把白桔梗擺在墓碑前,5:20,時間卡的正好。
墓園依舊靜谧無聲。
以為逃過一劫剛松了口氣的謝安安,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夏嶺南為什麽會出現在這。整個墓園的螢火蟲,陡然集體騷動起來。
一瞬間,瑩綠色的光自他倆的四面八方,照射暈散開來。在一片令人失去方向感的綠光中,謝安安感覺自己的胳膊,被夏嶺南緊緊的拉住了。
他手掌的溫度,隔着薄外套滲下來,就好像這片誘人迷失光暈中的,唯一固定坐标。
“不要怕,帶好手環,我會找到你的,相信我。”他說。
——
苦杏原來是不叫苦杏的,她也不是果園裏起早貪黑的女工。在來這裏之前,她還只是個學生,暑假和朋友一起結伴出去旅游。
在古鎮裏逛街的時候,有個可愛的小孩子,一直眼巴巴的看着她。她覺得好玩,就想着給孩子分水果糖吃。
剛對着孩子招招手,那孩子就像一只受到主人召喚的小狗一樣,颠颠的跑過來。最後她準備離開時,孩子淚眼汪汪的說:“姐姐你好像我媽媽,你能不能抱抱我?”
想要抱抱的孩子瑟縮着,又流下一滴淚來:“爸爸說,我媽媽跟人跑了,我從來沒有見過媽媽。”
善良的苦杏,答應了孩子的請求,還同意和孩子拍了他們擁抱的合影。兩個人在照片上,看起來很是親密。
返程的車,苦杏和朋友不是同一班。等苦杏送走朋友,準備上車時,突然沖出來一群男人。
領頭的直接把苦杏拉下車,毫無預兆的,打了她一個耳光。
苦杏懵了。
領頭的男人說,苦杏是他孩子媽,肯定是有外遇了準備逃跑。
他說,苦杏不負責任,孩子生下來就沒管過。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出去玩。
他說着說着,抱着孩子哭的很是可憐。
他給圍觀的路人,看母子的照片,照片上的兩人看起來很親密。是幾天前,苦杏和那個孩子一起拍的。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辯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