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完
十萬大山中的果園完
謝安安在警察的指引下,走到了警車前。
她在來的路上還試探了一下,其他人對于楊記者如今的印象,以防待會園長在她面前大變活人,留下她一個倒黴蛋。
引路的警察卻只是堅定的對她說,楊記者臨時有重要的事離開了,別的倒是都不太清楚。
這樣倒是還好,看來世界還會自動補全設定。
也不知道園長,是怎麽跟留守警察溝通的,竟然争取到了她倆單獨談話的機會。
“安安,”園長站在原地,還是很端莊冷靜的樣子,頭上依然頂着那個鳥巢。
察覺到謝安安的緊張,園長輕笑了下 ,擡手向謝安安展示自己的手铐:“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就是想向你當面道謝。”
“哦,哦。那倒也不用,我也是為了自保。”謝安安擺了擺手,并沒有攬功,“我也該向你道謝,其實這幾天你還是......挺照顧我的。”
雖然同等的,貢獻的驚吓值也最多就是了......謝安安在心裏吐槽。
園長察覺到了謝安安的表情,用那副依舊慢條斯理,但已經不再僵硬的語氣道歉:“真是對不起,雖然那期間我不太能控制自己,但是對你造成了傷害卻是現實。也非常感謝,你能阻止這一切,讓我不再繼續忍受煎熬。”
謝安安識趣的接上話:“那麽——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當然。”園長乖巧的點頭。
“你還記得......過去嗎?”謝安安斟酌着用詞,她想看看,是只有楊記者恢複了記憶,還是園長也恢複了。
“你是說在M市的事嗎?”園長敏銳的反應過來,又有點惋惜的繼續說,“其實對它的印象不太深了......我在M市,也才生活了25天。”
回想到26日簽訂的合作協議,謝安安心裏頓感惋惜,哪怕劉喬再堅持一天——就能撐過黑暗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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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準也不是現在這種結果了。
“沒事啦,楊記者說了,有人在喊你們回家的!你也馬上就能回去啦!”謝安安安慰着說到。
園長聞言很明顯的呆愣了片刻,之後卻憂郁的搖了搖頭:“我不準備回去了。”
“雖然不是出自我的本意,但我這幾年傷害了很多人卻是事實。”她解釋到,“我在這裏待了太久,久到回憶過去,對家唯一的印象——就是小時候爸爸背着我,在田埂上到處跑。”
“我會留在這裏,做些我能做的事來贖罪,等一切結束後,再回家去。爸爸教過我要承擔責任,不這樣做的話,會良心不安的。”
見園長的神色堅定,謝安安也不好再勸。說實話,她到現在都不确定,系統播報的那個返鄉,到底是回到哪去了,對于楊記者這個選擇到底是好是壞。
“好,那......祝你一切順利?”
對面的園長笑着點了點頭:“安安,你也是。”
【滴——檢測到幼苗放棄返鄉,蘇醒通道關閉,返回通道開啓中,請稍後。】
和園長告別後,謝安安去醫務室找了夏嶺南。看到對方包紮好了傷口,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熬了一晚上的謝安安也抵擋不住困意,躺到了隔壁床上小憩片刻。
【滴——請注意,返回通道已開啓,可随時返回,請繼續執行蘇醒計劃,喚醒更多同胞。】
謝安安被系統的播報聲吵醒。
對面的夏嶺南很是同步的緩慢眨了眨眼睛,意識也逐漸清醒。
完全醒過來後,他對着隔壁床的謝安安露出個控訴的表情:“虧我還以為你超級信任我,對我毫無保留——結果最重要的事!完全沒說啊。”
意識到夏嶺南也恢複記憶了,隔壁床的謝安安有點心虛的對他笑了下。
夏嶺南倒是沒繼續裝可憐,只是沉默了一會,又認真對謝安安交代:“這樣是對的,在這種環境裏,又不知道對方的底細,最好還是保留自己的底牌才是。你甚至......跟我說的有點多了?”
這樣一想,夏嶺南就又把自己哄開心了,不等謝安安有反應就繼續道:“那現在看樣子怪都打完了,我也恢複記憶了,咱們現在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聽着夏嶺南這種,好像兩個人一起輕輕松松的,玩了個RPG游戲的語氣,謝安安忍不住又露出個關愛大齡兒童的表情。然後在夏嶺南充滿求知欲的眼神中,對着他點了下頭。
“那稍等啊!我去找老大說兩句話!很快回來!”夏嶺南一掀被子,風風火火的跑出去了。
這哪像個傷員啊。
謝安安隔着窗戶往外看,就見夏嶺南急匆匆的跑到站在溫室門口、年齡稍大的邢隊面前,簡短的說了幾句什麽又跑回來。
“你剛剛說什麽了啊?”
“唔,就咱們小時候,大家都看過的公益廣告?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夏嶺南很嚴肅的重複廣告詞。
“小時候!?”謝安安的心髒,砰砰的跳了幾下,“你也覺得自己有小時候的記憶對不對!”
被問到的夏嶺南露出個茫然的神色,兩人一起在等待傳送開啓的過程中,陷入沉思。
——
果園案告破,其中的複雜艱難不言而喻。單是那位張女士胡攪蠻纏,破着嗓門一天喊三遍“我不識字!我不懂法!不能判我!”,就已經夠所有參加的人頭疼了。
但好在證據掌握的充分,園長劉喬更是非常配合。最後該判刑的判刑,該追回的追回,直到今天才終于基本結束。
總負責的邢隊特意邀請了自己從業法律相關的老友,一起找劉喬聊了好久。又單獨走訪了幾家接收殘疾工人的企業。
又過了幾天,終于有了假期的邢隊思慮良久,再次邀請老友陪他一起,前往市郊的村莊。
據他調查,果園園長劉喬的父親,現在就生活在那裏。
“哦喲,找劉瘋子啊?那不,田埂上坐着呢。”
“造孽啊——之前他家也是村裏的體面人家。夫妻倆都在鎮上教書,生的小女娃也争氣,又漂亮又聰明。好像還練着什麽...什麽......”
“長跑嘛,小妞妞跑的可快了!從小就跟一陣風似的!聽說還拿了好多獎牌牌,往國家隊培養嘞!”
“小妞妞要活着,現在得有三十多了吧?”
“跑的再快也沒有用撒,那不是最後還是走丢了。哎呀給她爹媽哭的呀——全國各地到處找,冬天還沒過去,她媽就病倒走了哦。”
“老婆閨女都沒了,那人能不瘋嗎。那之後劉瘋子就開始發癔症了。”
“劉瘋子和小喬感情好嘛,那不閨女起名都用的倆人的姓。小喬沒了他肯定遭不住诶。”
“哎呀頭幾年還好,這幾年瘋的更厲害了。天南海北的跑,見人就問有沒有見過他閨女,外地警察都送回來好幾次了。”
村口大媽情報組說到這,猛的止住了話頭。默契的互相對視了片刻,才派出代表詢問這兩位來走訪的警察。
“這......警官,劉瘋子在外面幹啥了?他現在腦子糊塗唷,真幹了什麽您多擔待——”
邢隊擡手止住了大媽的話,表示自己只是在普通調查走訪。緊張的大媽們才又放松下來。
“我們就說嘛,劉瘋子雖然瘋了,但是教書的氣節還在,這麽多年了就沒傷過人的......”
邢隊兩人跟大媽們告別,朝着她們指的田埂處走去。遠遠的就看見個衣衫褴褛的幹瘦男人,背着個稻草人在小路上跑的飛快。
“囡囡!爸爸跑的快吧!”男人看着很是開心。
等兩人走近,還不等他們主動搭話,劉瘋子就突然激動起來。
他小心翼翼的把背上的稻草人放到一邊。邊跌跌撞撞的向警察靠近,邊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張陳舊的照片。
“警官!警官!這是我家囡囡的照片,03年10月25日,下午3點20分在市城北朝陽路走丢的。當時身高1米72,體重53公斤,綁着高馬尾,粉色外套,白色運動鞋........”
劉瘋子瘋瘋癫癫對着邢隊報完數據,又轉身看向穿着常服的另一個人。
“同志,你看看這張照片,這個女孩你見過嗎?03年走丢了,我找她好久了——”劉瘋子說了一半,突然自己幸福的笑了起來,指着遠處的田埂道,“看!我閨女,眼睛大,像她媽媽一樣漂亮!跑起來可快了!”
男人快活的笑着,望向遠處的田埂。仿佛他的孩子快樂又自由的,遠遠、遠遠跑開了。
邢隊思索了片刻,還是沒忍心告訴眼前的這位父親,他的女兒最終都沒能跑出大山,更在糾結要不要說劉喬即将面臨的牢獄之災。最後只是充滿無能為力的,和老友對視了一眼。
兩人一起給劉瘋子湊了點錢,轉身離開了。
這之後又過了一年,關于‘人口買賣行為,買賣同責,買方從嚴從重’的草案通過,并在當地展開了試行工作。
宣布的當天,邢隊帶着資料去找了劉喬。她很認真的看完了新聞,和果園所有涉案人員最後的宣判結果。
沉默良久後,她突然很輕很輕的抽了口氣。擡手把一直頂在頭上的鳥巢,緩緩摘了下來,就像摘掉了一直積壓在她心頭的愧疚與怨憤。
然後哽咽着,說出了自被逮捕以來,唯一一句關于她自己的請求:“我想見見我爸爸,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