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4
是你撿到的魚魚嗎 14
小人魚前幾天偷跑到淺水區去玩,不小心沾上了水裏黑漆漆的東西。回來後便喘不上氣,身體逐漸異化畸形,最終在這個夜晚痛苦的死去了。
“諾蘭祭司,好痛......對不起,我不敢...再亂跑了......我以後聽你的話......我不想——”
一直想看中心廣場花開的小人魚,最後也沒有等到他的春天。
一直以守護親族為己任的諾蘭崩潰了。
她發瘋一般的沖向出現了黑水的海岸,又在快接近時停住了腳步。
“你肯定會被他們騙得很慘。”
作為一起長大的親族,她相信西莫的判斷。
那麽......她還能做的就只有——
兒時的游樂場,深淵的洋流對她沒有任何威脅。
但她找遍了深淵的角落,卻什麽都沒有。
諾蘭匍匐在深淵的沙地上,陷入無能為力的自責中。讓族人打撈垃圾、明令禁止、定期檢查身體、劃定活動範圍......能想的辦法她都試過了。
人類,都怪人類。
她落下一滴淚來,鋒利的指甲在沙地上抓出深深的空洞。她徹底讨厭上了這個未曾謀面的種族。
與此同時,整個大海開始翻騰。是百年難遇的巨大海底風暴。
平日溫柔的海水翻湧着,裹挾出大大小小的漩渦,洋流的方向完全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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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要回去保護族人,卻被漩渦一次次打落回深淵。
在一片混亂中,深淵的沙地也在劇烈活動。本來空無一物的地面上,突然鑽出來一棵樹。
她渾身散發着銀光,在混亂污濁的海水中熠熠生輝,更添了幾分神性。
諾蘭的頭在嘗試游出深淵時,就受到了數次撞擊。她昏昏沉沉的看着自地下鑽出來的東西,一時竟分不清那是不是她的幻覺。
我應該......可以向她許願。
諾蘭模糊的意識到。
如果可以許願的話......她想起小人魚窒息的痛苦表情。
我希望......所有的人類全部——不,不行。老祭司教導過她,沒有哪個個體,有決定一個種族生死的權利。
那我希望......我希望......
諾蘭徹底昏死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大海已經完全恢複了寧靜,不知過了多少天。
她想起海底風暴和族人,不顧滿身的傷口往族地沖去,西莫卻擋住了她的去路。
“哦天哪,你是諾蘭?”西莫一臉不可置信。
諾蘭本能覺得不太對。
“我假設你......沒有散發着七彩的光芒,在風暴快結束的時候,突然出現在族地。雖然一條魚都沒救,但非常引魚注意、且無用功的在漩渦裏殺了個七進七出?”
“你在說什麽笑話嗎?大家都怎麽樣了?”
“非常好,”西莫語帶嘲諷,“好的不得了。全族看起來最不好的就是你了。我的朋友,你連臉都丢了,物理意義上的。”
諾蘭在西莫的示意中,擡手撫摸上自己的臉。那裏一片平滑,自己的五官消失了。
“你不能再回族地了,我懷疑那東西覺得你已經死了,才敢那麽嚣張。”西莫推搡着她躲到沙丘後面,“你在深淵到底見到了什麽?”
諾蘭迷迷糊糊的回憶:“......一棵樹?”
“哈?我可不覺得那個怪東西像植物。”西莫露出個嫌棄的表情,“真惡心,惡心透頂,惡心到我一見到她,就立刻決定假死了。”
只在昏迷前見過樹一面的諾蘭,不太能明白西莫的情緒。
雖然西莫說她的情況是最糟的,但出于責任感,她還是想回族地看一眼。
“至少現在不行,”西莫指了指沉船區的方向,“真是默契,咱倆目前在族人看來都是死魚了。好在你因為沉船那邊水質問題,規劃了禁行區。到那邊躲一段時間再說。”
“你有沒有覺得,自己在不間斷的頭痛?”諾蘭停留在原地沒有動。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算是怎樣的存在,并不想給西莫的藏身之處帶去危險。
西莫看出了她的想法,同樣點頭:“除了頭痛,還有迷迷糊糊做夢的不真實感。但我覺得這一切并不是幻覺。”
“我覺得這和人類有關。”諾蘭仔細回憶了一下那棵樹出現的場景,堅定的開口,“我要去陸地找人類。”
“哈?你瘋了?就你現在這個樣子,被抓起來你都跑不了。”
“但是你也感覺到了吧,這件事和人類的聯系。”
人魚一族的祭司選拔,最重要的并不是能力和責任心,而是靈感。
優秀的祭司人選,從小就得到了海神的祝福,對事物有自己獨特的感知。
“那棵樹絕對和人類有關系。我不會亂來,只是化形去陸地,尋找解決的辦法。”
西莫潛回族地,罵罵咧咧為她偷回了貝殼床。
“真是累死魚了,幸虧我當時跑了。”他嘴上說着不好聽的話,其實打心眼擔心諾蘭,“這兩天大家的變化你剛剛也聽我說了,她在随意操縱他們的思想。”
“去吧,不行就回來,咱倆總歸餓不死。”西莫寬慰她。
她在西莫的建議下,選擇了導致小人魚葬身的那片陸地登陸。
“就我這幾年游歷的觀察,那片陸地的人類算是比較友善的,至少不會一見面就動手。”西莫是這樣描述的。
海岸邊、讓小人魚窒息的黑水好像少了些。很多人類在岸邊跑來跑去,不知道在幹什麽。
她拟态成了一條小魚,游到淺水區。
“嚯!新品種無臉魚?!”
這是趙玉成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她知道他,跑來跑去的人類就是在聽他的指揮。
黑水的罪魁禍首,沒準就是眼前這個人類。諾蘭偏執的想着。
作為祭司,她感受到了趙玉成,是所有人類裏和那棵樹牽連最深的。
她裝作受了重傷沒有力氣的樣子,待在淺水裏不動。
趙玉成果然把她帶走了,但不像她想的剖開研究,而是很溫柔的給她治療傷口。
被養在透明房子裏時,她所看到的人類都很友善,救助和喂養了很多像她這樣受傷的魚。
也許不是所有人類都是壞的,諾蘭冷靜了幾天得出結論。但領頭的那個人類絕對和樹有關系,她沒有感覺錯。
她在趙玉成落單的時候取消了拟态,要求對方立刻把那棵奇怪的樹收回去。
對方被沒有臉的她吓了一跳,但還是很認真的向她解釋,并不知道所說的樹是什麽。
諾蘭知道他沒有撒謊,但同樣自己的感應也是不會出錯的。
她悄悄把自己的心鱗喂給了趙玉成。
心鱗可以讓人類在海裏活動、聽到水族的聲音。
但只有祭司知道的是——吃了心鱗的人類,會逐漸轉化成人魚。不管過程是什麽,人類最終都會陪伴人魚回到大海。
這是海神對她子民的完全偏愛。
她想逼迫趙玉成,跟她回深海解決那個麻煩。
對方一無所覺。
在趙玉成的轉化即将到來的那天,人類的世界卻突然變了樣子。
一直溫柔照顧她的小姑娘突然跪地大哭起來,嘴裏喊着要追求自由和愛情,瘋瘋癫癫跑了出去。
其他的工作人員也或多或少發生了改變。
這個場景很熟悉......和她族地裏發生的是一樣的。
大廳裏的顯示屏忽然亮起,不同于之前的海洋知識科普,上面播放的是當地的時事新聞。
鏡頭裏是附近的海岸線,被大批的人類圍了起來,人群癡迷的向中央伸出手,嘴裏瘋狂喃喃着。
中央的淺水裏,有條人魚優雅的坐在其中,甜甜的笑着向圍觀的人類揮手致意。
人魚身上色彩缤紛奪目,臉是......諾蘭的臉。
是那棵樹。
諾蘭确信。
她在深淵中出現,奪走了自己的臉,用祭司的身份影響了整片大海之後。她不滿足的、來到了陸地。
彩色諾蘭直視着鏡頭,是一張很近的特寫。
“我來找你咯~”
隔着屏幕,諾蘭仿佛聽到對方說。鋪天蓋地的壓迫感湧來。
海洋館中的所有人都狂熱的走向了電視屏幕。
在諾蘭陷入怔愣時,她被一只漁網撈了起來。
趙玉成動作迅速的,把她裝進了轉運箱裏送回家,又删除了她的所有救治記錄。
“那是什麽東西?”掃尾結束後,趙玉成坐到了諾蘭面前。
“不會是你之前說的,污蔑我弄出來的那棵樹吧?”他不等諾蘭回答,自己又往下分析。
見諾蘭對他的話表示肯定,當即露出個見鬼的表情。
他又想到了什麽:“市民全跟瘋了一樣......你當時,家裏也這樣啊?多虧你之前跟我說了你的經歷,不然你倆一對比,那肯定你更像妖怪啊?”
諾蘭慢慢從轉運箱裏爬出來,變成了本來的樣子。
趙玉成猛的往後挪了幾步,随後又意識到什麽似的坐了回來:“抱歉哈,我們人類......說話的時候喜歡活動活動。”
“那個東西,已經被人類當寶貝一樣養進海洋館了。她進來就問有沒有見過她的同胞,我覺得她是在找你。先在這裏躲幾天吧。”
趙玉成說着站了起來,一邊碎碎念一邊收拾了個空房間出來:“你就先住這間——诶?你怎麽了?”
諾蘭突然暈倒,痛苦的全身抽搐起來。她深藍色的尾尖,泛起奇特的灰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