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13
是你撿到的魚魚嗎 13
貝殼中人魚的白色和夏嶺南完全不同。
夏嶺南是富有光澤的珠光白色。但她是病态的,好像被什麽抽幹一樣的慘白,看着莫名的滲人。
她的面部平滑,僅在五官的位置,用好像馬克筆之類的東西,勾畫出了粗糙的線條。
看起來像是個扭曲的笑臉,更添了幾分詭異。
人魚坐直身體,臉朝向他們的方向。
“夏,好久不見。”對方安靜了片刻,不知到底用哪個器官發出了聲音,“我第一次見你時,你還是條跟在西莫身後的小魚。”
和諾蘭見他們時......一模一樣的內容和語氣。
站在漆黑濕冷的客廳裏,空氣中還散發着淡淡的血腥氣。謝安安都要被這一幕吓得炸毛了。
夏嶺南适時靠近,自身後攬住她的肩膀。人魚高于正常人類的體溫把她包裹起來。
“你是誰?”有了高速魚魚在身後,謝安安心中稍定。
對方思考了片刻,慢悠悠開口:“我是......諾蘭。”
夏嶺南輕輕嗅了嗅,對謝安安耳語:“她身上,确實有我記憶中諾蘭祭司的味道,和館長是一樣的。”
她從海裏跑到這,本意是想找諾蘭祭司沒錯——
好消息:不僅找到了,還找到了兩個,超級加倍完成目标;
壞消息:找到的這倆一個比一個不像活魚,還正在跟她上演真假美猴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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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沒個正常的再跳出來嗎?好想把這倆一起out。
謝安安心累的嘆了口氣,有點想破罐子破摔,跟夏嶺南直接去海洋館強搶母樹回收,靠暴力完成這個世界。
可惜夏嶺南一靠近母樹就開始降智,到時候打不打得過那個五顏六色的諾蘭還另說。
她正郁悶着,夏嶺南攬着她的手臂更緊了些。
“有人來了。”他說。
奇怪,她明明安排人在外面警戒了。
謝安安想起什麽似的掏出手機,果然信號被屏蔽了。
是陷阱?
她倒也沒着急,仔細觀察了一下房間的構造後,偷偷向夏嶺南指了指身後窗戶的位置。暗示那是兩人暫定的逃跑路線。
有白色的諾蘭在旁邊看着,倒是都沒什麽躲藏的必要了。
兩人退到方便翻窗的位置等待了片刻,大門傳來輸入密碼的聲音。
趙玉成氣定神閑的進了門。
他看到家裏多了倆大活人也沒驚訝,淡定的打招呼:“安安,你來的好早。”
他随手放下包,又把客廳的燈打開。看到夏嶺南攬着她的動作,還非常自然的做了個“我懂”的表情。
“你回來啦?”貝殼裏的人魚探出半個身體,臉上的簡筆畫五官随着臉部肌肉動了動,開心的向趙玉成打招呼。
趙玉成應了一聲,又對謝安安道:“家裏平時不來客人......角落那個櫃子裏有防水坐墊,自己去拿。安安的忌口我知道,這位小哥喜歡吃什麽水果?我給你們切點。”
他表現的太過日常,就好像謝安安是來做客的一樣。倒顯得正在精神緊張的兩人不正常了。
“你......叫我來到底有什麽事?”謝安安站在原地沒動,決定先發制人。
趙玉成奇怪的挑了下眉:“你不記得我了?”
“不對啊,”說完他又很快否定,“照你的性格,不記得我,怎麽可能敢直接來找我。”
謝安安聽着這熟悉的語氣,想到了一個可能。
她更仔細的盯着趙玉成看。
“安安,這麽幾年沒見。再見了我,連小叔叔也不喊了?”趙玉成仿佛是在照顧謝安安的緊張般,站在原地沒動。
“這幾年不好過吧......你這麽謹慎的性格都被撕卡了。但是能堅持這麽久也很厲害了。”他對謝安安溫和的笑了笑,又比了個大拇指,“沒事,小叔叔提前來這奮鬥了幾年,還算比較有錢的,以後咱們在這湊活着過。”
難道,趙玉成被撕卡後進入這個世界,但還保留着記憶?
聽着趙玉成在面前念叨着,他到這個世界後考上了職稱、接手海洋館、攢了不少錢之類的家常,謝安安的眼角微微濕潤。
這種溫和又絮叨的口吻,确實是她熟悉的人。
“哦對了,咱們的生活裏,以後可能得暫時多添一條人魚。”趙玉成說着中間,就放松的原地盤腿坐下,指了指房間裏的白色諾蘭。
被cue到的人魚也看向了謝安安,友善的擺了擺大尾巴。臉上的簡筆畫更顯幾分猙獰。
人魚的存在,讓處于久別重逢情緒中的謝安安清醒了一些。
“她到底是......”
趙玉成坐在不遠處,微微嘆了一口氣:“本來這種事不該讓你知道,但沒想到咱們在這個世界第一次見面,就是諾蘭主動要見你。”
對方說的雲裏霧裏:“我也沒有辦法,才試着直接約你過來,好在你還記得我。”
聽完這兩句謝安安更懵了,一旁的夏嶺南也同步的歪了下腦袋。
“哈哈你知道我一向嘴笨,不怎麽會敘事。”趙玉成撓了撓頭,“讓諾蘭給你們講吧。”
白色的諾蘭聞言離開了貝殼,在光滑的地板上滑行到客廳,端莊的盤着尾巴坐到了另一個方向。
“我叫諾蘭,是人魚一族的祭司。”
——
諾蘭是一條深藍色的小人魚,她非常鐘意自己的顏色,那是大海的顏色。
親族送給她的伴生貝殼床也是同樣的顏色,那是她最愛的東西。
人魚一族的祭司是代代傳承的,他們這一代的小人魚雖然很多,但她的能力還是格外出挑的。
最終老祭司在她、以及同齡的西莫兩魚之間舉棋不定。
“西莫确實更加敏銳優秀,但諾蘭的性格卻更适合當祭司。”
“這是個非常有責任心和同理心的小魚。”
老祭司摸着她的頭,溫柔的誇贊。
西莫主動退出了競選。
他說他要去尋找詩和遠方,沒有興趣和時間去做服務大衆的祭司。
諾蘭從一條深藍色的普通小魚,順理成章的變成了人魚一族的祭司。
說是祭司,其實和族長要做的事差不多。
确實像是西莫說的那樣,她的大多數時間都在為族群東奔西走。
但她很開心,她喜歡家魚們圍繞在身邊的感覺。
人魚們也很愛戴她。
祭司的傳承,除了一些重要的記憶和文書之外。還有一個特殊的能力——拟态。
歷代人魚,族群中只有祭司一個會拟态。
“能力太強對人魚們不是什麽好事,”老祭司教導她,“保留拟态只是為了......”
“希望你也不會用上這個能力。”他依舊慈祥。
人魚是深海中的明珠、是大海的寵兒。
諾蘭自傳承中知道,在他們不曾踏足的陸地上,有着另一個種族存在。
他們有着不同于人魚的、強大的能力,輕輕松松就能統治陸地上的其他物種。
他們稱自己為人類。
一個在深海,一個在陸地,本是相安無事的。
但她的家園裏,逐漸多了很多不屬于這裏的東西,那好像是......來自陸地的東西。
最開始她們都很新奇。那東西柔韌又脆弱,長相奇怪,和深海裏的所有東西都不一樣。
族裏的孩子每找到一個,都要炫耀好久。
但最近那東西越來越多了......魚兒們也開始逐漸為此死去。
他們被死死卡在裏面無法掙脫,最終被活活困死。哪怕僥幸掙脫下來,也有極大的概率會傷害到自己的身體。
還有不聰明的家夥把那當成食物,最後鼓着肚子被餓死。剖開一看,胃裏全是他們之前喜歡的那些、來自陸地的玩具。
靠近陸地的海水也變渾濁了......在那裏生活的族群身體逐漸變得怪異、生着奇怪的病。
她想去陸地,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
“人類把它們稱為塑料和廢水,哦,也許還叫做海洋垃圾?”游歷歸來的西莫解開了她的疑惑,“他們把不需要的東西,全都扔進大海裏。”
“當然,有些是無意的,但剩下的那些......”人魚族曾經最優秀的兩只小魚、現在已經長大了。
他們對視了一眼。
“我要去陸地,找他們問清楚。”諾蘭很堅定,“就算是鄰居,也不能随便往魚家裏倒垃圾。”
“我不建議你去,人類雖然長得都差不多,做的事卻是完全不同的。”西莫阻止了她,又非常篤定道,“你肯定會被他們騙得很慘。”
“你還記得......深淵嗎?老祭司不是說那埋着什麽強大的東西?還不如去找那個——”西莫沒說完又否定了自己,“不,忘掉我說的吧,在災難面前去觸碰未知,那是更不明智的做法。”
深淵,是條被複雜洋流包裹着的海溝。那裏充滿了危險,沒有魚敢踏足,卻是諾蘭和西莫小時候的游樂場。
兩魚經常比賽誰能搶先游進深淵,輸得人要實現贏的人一個願望。
直到有一天,他們的行為被老祭司制止了。一向溫和的老人魚第一次大發脾氣,直言深淵存在着一股不能為魚所用的、神秘的力量,禁止兩魚再靠近深淵。
“你先別着急,幫我照顧一下我家的小魚。我再想想辦法,這幾年交了一些陸地上的朋友,我先去問問。”西莫一擺大尾巴游走了。
半大的夏嶺南留在原地,板着臉嚴肅的向諾蘭點頭示意:“又要麻煩您了,我自己可以照顧好自己。”
西莫離開的當晚,族裏的一條小人魚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