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說說笑笑一整日,秦玉樓只覺得比查上一整日的賬還要累得多。
回去時,依舊是秦玉樓、秦玉卿與秦玉蓮三人同坐在一輛馬車上。
秦玉卿話本就不多,秦玉樓亦是恹恹的有些無力,只眯着眼靠着在養神,倒是向來妙語連珠的秦玉蓮這會兒倒是難得安靜。
是以,馬車裏一陣寂靜無聲。
秦玉樓閉着眼,不知為何腦子裏有些許淩亂,想到這日顏邵霆對她說的那番話,及那個推脫不掉的玉佩,心中難得有些煩悶不堪。
又想到了宴席上,秦玉瑤說的那番話。
秦玉瑤這日交到了個聊得來的朋友,叫做鸾兒,便是那位面生的貴夫人之女,原來那對母女便是福建巡撫提督陸鳌之妻女,也是顏府這日的上賓。
傳聞那顏老爺與巡撫提督陸大人曾乃是故交好友,顏老爺滿腹經書,陸鳌則文韬武略,二人當年結識于赴京趕考的路途中,并一見如故,後二人分別娶妻生子各奔前程,便漸漸的失了音訊。
自去年因着公務上的往來,便又漸漸地走得近了。
據說那位陸夫人乃是京城高門之後,身份尊貴,母家乃是有着爵位在身的,乃是正經的雍容華貴之身。
秦玉樓想到這日顏夫人對于那對母女的親厚殷勤,心中頓時閃過一絲了然。
忽而嘆了口氣,只覺得無趣的緊。
只盼着速速回府,泡個澡好生歇上一歇,将這滿身的疲乏清洗幹淨才好。
卻不想,回了府後,倒是還有着一場風波鬧劇正在等着她們。
馬車才剛駛入了大門,還未到二進門,只忽而聽到一陣雷霆暴怒的怒吼聲遠遠地傳來,只氣急敗壞的大喝着:“你這個黑心的毒婦,你還敢有膽回來,老子今天定要休了你個毒婦,滾,別攔着老子——”
這一聲怒氣滔天的怒吼聲正是秦家二老爺的。
馬車上的幾人聽了均是吓了一大跳,忙不疊下了馬車。
便瞧見那秦二老爺正怒火滔天的跨步而來,身後匆匆跟着三四個小厮,正一臉焦急勸慰着。
秦二老爺暴怒下一腳将眼前的小厮踹了幾丈遠。
姚氏見秦二老爺只板着一張臉,一副怒火滔天的模樣,秦二老爺近年來身子微微發福,胖頭圓臉,往日裏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這會兒只見雙眼猩紅,整個人猶如陰森羅剎似的。
姚氏瞧了頓時心頭一跳。
卻依舊裝作一副淡定的模樣,還往前走了兩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秦二老爺,忽而冷笑一聲,嘴上不緊不慢的道着:“老爺這又是怎麽呢,該不會是又吃醉酒了罷···”
哪知姚氏話音剛落,秦二老爺忽而板着臉,随手一記巴掌便毫不猶豫大力抽了過來。
姚氏猝不及防,被扇得一陣步履踉跄,只捂着臉,耳中陣陣轟鳴,好半晌還未回過神來。
整個院子一片嘩然。
後一腳剛下馬車的秦玉瑤恰好撞見了母親被打,頓時尖叫了一聲,忙跑過去一把扶着姚氏對着秦老爺大哭道:“爹爹,你這是做什麽,你憑什麽打母親···”
秦老爺瞪着猩紅的雙眼,連秦玉瑤也一并給恨上了,只對着秦玉瑤亦是一臉厭惡道:“打的就是這個毒婦,呵,憑什麽?你問你這個爛了心肝的母親做了什麽好事?我今日不但要打死她,我還要休了她···”
秦玉瑤被秦二老爺眼中的恨意給吓着了,見秦二老爺揮起了手掌,又要扇過來,只吓得立馬跪在地上抱着秦二老爺的腿不斷求饒着:“不要,爹爹不要再打了,女兒求求您了···”
秦二老爺見秦玉瑤一臉哭哭啼啼,只一臉冷笑道:“有其母必有其女,你那個惡毒的娘定也教養不出個什麽好女兒來,你若再松手,我便也連你也一塊收拾了···”
那邊姚氏被身後的丫頭扶着,這會兒子總算是喘過氣來了,見秦二老爺如此對待她的寶貝女兒,臉上亦是湧現出一股恨意。
只忽而一把用力的将秦玉瑤從地面上拉了起來護在了身後,只對着秦二老爺一臉冷笑道:“有什麽沖着我來便是,別動我女兒,哼,想打死我,想休了我,那也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說着,姚氏忽而伸出長長的指甲,往秦二老爺臉上用力的撓了一把,只見三個深深的血印頓時湧現在臉上。
姚氏從來都不是個好惹的,只恨得對着秦二老爺又打又踢又撓,二人頓時扭打到了一起。
只秦二老爺到底是個讀書人,雖在力氣上大了姚氏許多,但卻始終做不出這般撒潑的舉動,又加上身後四五個丫鬟婆子上前阻攔着,反倒是姚氏占了上風。
秦玉瑤見了,只哭得喘不過氣了,要上前去幫忙,秦玉樓忙将她給拉了出來。
秦玉瑤失了分寸,忙扭頭拉着秦玉樓的手病急亂投醫似的一個勁兒的哭着道着:“大姐,爹爹歷來最喜歡你了,你快去求求爹爹,你讓爹娘別在打了,求求他們別在打了···”
秦玉樓只将秦玉瑤摟得緊緊的,面上有些複雜。
秦玉蓮與秦玉卿二人一人原是被這樣的場面給吓懵了,随即反應過來,只有些幸災樂禍,可是看到秦玉瑤那副傷心欲絕的苦相,神色忽而微微頓住。
倒是另一人則神色平靜的立在了一側。
好不容易那頭二人被人拉開了,一個鬓發微松,一個面上留着血,眼看兩人均是紅了眼,似乎恨不得吃了對方,仍是不依不撓,秦玉樓忽而大喝一聲:“夠了——”
整個院子肅然一靜。
秦玉樓也不去看那二位的神色,直接走到了院子中,目光在四周掃視一圈,随即一臉淡淡的道着:“熱鬧都瞧夠了麽?”
聲音分明軟軟的,柔柔的。
可是,躲在後頭大樹下,窗子下,屋檐下的一衆丫鬟婆子卻覺得一陣膽寒,瞬間紛紛躲沒了影。
秦玉樓便又對着那頭急的團團轉的管家道着:“賀叔,勞煩您将咱們秦家的大門給關嚴實了,省得讓外頭人瞧見了這般動靜,不然怕是不出三日,咱們家這樁驚天地泣鬼神的罕事兒怕是整個元陵都該傳遍了——”
說着,秦玉樓這才不急不緩的轉過了身子,對着那頭二位淡淡的道着:“好了,二叔二嬸,現如今沒事兒了,你們二位可以繼續了——”
說着,只拉着秦玉瑤退居身後,四姐妹齊齊立成一條線,俨然一副靜靜充當觀衆的意思。
“······”
秦二老爺只面色脹得通紅,咬牙板着一張臉,對着那姚氏怒目而視。
而姚氏亦是惱恨交加的看着秦二老爺。
只二人到底是停住了手。
正在這時,後院的秦家大老爺及袁氏得了通報二人攜手匆匆而來,見院子裏亂作一團,只見姚氏鬓發淩亂,發釵松動,一臉狼狽不堪。
而秦二老爺則更甚,臉上別擾的鮮血直流。
大老爺與袁氏二人瞧了不由大驚,二人忙上前,一人去扶姚氏,一人忙去勸解二老爺。
不多時,竟然連向來不理事事的老夫人給被驚動了。
老夫人六十來歲,圓臉慈目,慈眉善目,穿了一身翔紫色的軟綢面料衣裳,頭上戴着同色繡花面料抹額,只将頭上的滿頭白發梳理得一塵不染,仔細一瞧,只覺得那面貌十分面熟,原來與那二老爺如出一撤,二老爺的相貌分明随了老夫人。
此刻正被一位老嬷嬷及一位大丫鬟攙扶着立在了臺階上,秦玉卿見狀,忙走過扶着老夫人。
老夫人見院子裏鬧得如此地步,視線在二老爺與姚氏面略過,不由氣得咬牙道:“孽障,兩個孽障——”
二老爺與姚氏紛紛跪在了老夫人跟前。
這會兒姚氏已經恢複冷靜了,只沖着老夫人磕了個頭道着:“媳婦失德,求母親責罰——”
秦二老爺聽了卻是惱羞成怒,直指着姚氏一臉恨意的道着:“你豈止是失德,你還善妒不能容人,你打壓妾氏苛刻下人,你更是草菅人命,你這個毒婦,我再也容不了你呢——”
姚氏聽了卻是擡眼淡淡的看着秦二老爺,神色平靜的道着:“老爺說我善妒,何不說是自個風流好色,說我打壓妾氏苛刻下人,何不說是妾氏下人不本分亂了分寸,至于說我草菅人命——”
姚氏忽而一字一句道着:“這話老爺要慎言,可得拿出證據來,要不然,這麽大的罪責,可沒人敢認——”
哪知秦二老爺聽了,卻是差點跳了起來,只伸着手指頭顫抖指着姚氏,忽而紅着眼道着:“你你你···證據,你要我拿出證據,好,你現在就跟我去姝雀院,你親眼去瞧一瞧,姝娘這會兒正生死攸關,至今還躺在那裏昏迷未蘇醒,而我的兒子,我苦命的兒,我的兒啊——”
秦二老爺忽然凄然慘叫一聲。
姚氏一愣。
而原本還隐隐有些幸災樂禍的秦玉蓮這會兒只覺得雙腿一軟,嘴裏喃喃的道着:“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