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袁氏雖同意料理秦玉卿的親事, 但絕非現在。
在秦玉樓的終身大事未能令人十足安下心來之前, 或者說···在十月二十八日那日尚且未能到來之前,她沒有任何心思顧及其它。
一個多月, 說長不長, 說短不短。
對心懷異事之人來說, 十分難熬, 但對整日忙得兩腳不沾地根本無暇顧及其他的人來說, 卻是轉眼便已到達。
話說秦玉樓為着給自個辦置嫁妝, 已不眠不休的忙活了一兩個月,直到前幾日天氣變得漸冷蕭條,她才自覺放慢了手中的進度,提前進入了冬季冬眠狀态。
元陵的天氣好像缺了秋天似的, 只覺得夏天一過,轉眼便已步入了初冬。
冬天,是秦玉樓最喜歡的季節,屋子裏關得嚴嚴實實的, 燒着熱乎乎的地龍, 躺在暖烘烘的被子裏, 她每每只覺得舒服的眯起了眼, 無論是誰也休想将她從被子裏給挖出來。
袁氏試圖将她改造成雞鳴而起、朝耕暮耘,勤奮賢惠的好閨女好媳婦的模範,被生生打破。
便是袁氏自個親自來招呼,只見自個女兒抱着被子哼哼兩聲一把滾到了床榻的最裏頭,竟連整個身子腦袋全都埋了進去, 下一刻便又呼呼睡得無比香甜。
她唯有坐在床邊幹瞪眼。
好不容易人悠悠的醒了,只見那張紅撲撲的臉蛋緩緩的從被子裏冒了出來,竟又無比惬意的閉着眼,一連着在床榻上賴了小半個時辰,這才慢悠悠的無比滿足的伸出那截碧藕似的手腕,舒服的伸了個懶腰。
只見睡飽的女孩兒,面色紅潤,媚眼如絲、慵懶多情,嬌媚的令人無法直視。
袁氏頓時眉心一跳,只不由撫着眉頭直搖頭,不免又為秦玉樓未來婚後媳婦生活無比擔憂了起來。
而此刻,時間已臨近中午。
······
十月二十八日,宜采納、定盟、嫁娶、祈福,乃是上好的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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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天氣大好,盡管早上還伴着些許寒氣,但東邊朝陽已冉冉升起,一副生機勃勃、熠熠生輝景象。
卻說這日一大早,只見在秦家的府邸前,數十個穿戴青衫的小厮長随,排着長長的一條隊伍,堵在秦家門口,只差點沒将整條街道都給堵住了。
只見每人肩上擡着一擔重重的紅實木箱子,每個箱子上頭都系着紅色的綢緞,瞧着十分喜慶講究,瞧着這行情,明眼人一瞧,定知,這十成是下放的彩禮。
只是放眼整個元陵,哪裏又瞧見過這般空前盛大的下聘情景啊?
尋常人家下聘,不過是備了一對大雁,備了些金器首飾,布匹綢緞,在備禮燭、禮香,及
些酒水、團圓果子,吉祥餅、喜糖之類便足以。
而尋常大戶人家講究些的也不過是再多添些聘金,添些精致的擺件,将金器首飾的禮在加重些呢。
便是當初孟家來顏家下聘,也不過是擡了十六擔禮過來,但在元陵這地界,已算是頂了天的。
可是此番——
從街口,一路禮炮鳴過來,未見歇過,只見秦家的大院內送進去的彩禮已經滿滿當當的堆滿了整個院子,後頭小厮們還在源源不斷的往裏擡着。
那一箱箱雖已封了口,但見兩個孔武有力的大漢擡着,在這大冬日裏都直淌汗水,這···這禮該是有多厚啊?
這動靜早就引得周遭的鄰居紛紛前來瞧熱鬧。
奈何打頭的主子早已被秦家的下人們恭恭敬敬的迎進府去了。
不過留下來的這一陣仗,也足矣令人瞠目結舌了。
只見兩排着統一服飾的士兵正守在秦府府外,每個人腰間配着大刀,個個是氣勢威嚴、威風凜凜,打頭的一帶頭的侍衛模樣的男子,正指揮着一衆随從擡着那沉甸甸的一箱箱繼續往裏擡着。
鄰居們瞧着指着紛紛議論着,“我的個青天大老爺,竟這麽大排場,近年來,這在咱們這元陵城中怕還是頭一份罷?便是當初知州顏家辦宴嫁女兒,也不及這一場放定隆重啊!哎!我說,也沒聽說他們秦家哪個女兒說親了啊?啧啧,也不知這說的是哪一家,竟這麽大的排場,這秦家···看來是時運到咯?”
“可不就是?前兒個才聽說這大太太老蚌生珠,這秦家怕可會老來得後,看看,現如今這又···哎,對了,他們秦家的大小姐不是名聲不好麽?據說都已十七了,還未說到婆家,這冷不丁便有尋上門來下聘,該不會說的是那位庶出的大小姐罷···”
“渾說,你瞧見哪個府上說親妹妹趕在姐姐頭上的?這不是亂了套了麽?依我說,定當是人家秦家的大小姐,這大小姐怎麽說也是長房嫡女,雖說這名聲···但架不住人生得那叫一個俊啊,啧啧啧,你是沒瞧見過,那可真真是天仙般的尤物,憑着這般相貌,便是當真說了一家絕佳親事倒也不足為奇···
卻說這日乃是京城建國侯府戚家前來元陵知州通判秦家放聘的日子。
外頭人被這一陣仗給驚的張目結舌,紛紛納罕的指着議論紛紛。
而裏頭秦家一家人亦是被這戚家這一做派給驚得目瞪口呆。
旁的且不說,只被打頭的那一箱箱閃的人眼暈的金燦燦的聘金,那一對對赤金的金器首飾,那八式八箱的珍貴海味,及那些些绫羅綢緞給晃暈了眼呢。
其實,戚家不過是按着侯府世襲禮數下禮。
當初京城孟家給顏家下禮,孟家雖是三品侍郎,但禮數卻不好逾越,如何能夠與世襲爵位在身的一品侯府相提并論?
縱使戚家現如今已大不如前,但戚家禮教嚴苛,該呈的禮絕不會含糊!
這一次乃是由戚家三房老爺特前來下聘,及商議明年三月婚禮事宜。
譬如婚禮定在了明年三月初八,得何時派人過來迎親,女方該由何人前去送親,此番一去共有幾人,走陸運水運還是哪條道,路途須得行幾日,事事皆得事無巨細,确保萬無一失,片刻不得有誤。
前頭老夫人在茗安院親自招待,秦老爺、秦二老爺,袁氏、姚氏作陪。
對方三老爺攜妻同來。
戚修随同。
卻說前頭長輩們在招待客人。
後院則早早便鬧開鍋了。
卻說老夫人院子裏的秦玉蓮、秦玉瑤此刻被拘在了院子裏,不讓輕易出門,二人聽着外頭禮炮、鞭炮不斷,又見下人們個個連走帶跑,行色匆匆,瞧了心中癢癢的,只想溜出去探個究竟才好。
倒是二小姐的褚玉築要清淨許多,縱使外頭鞭炮轟鳴,熱熱鬧鬧,褚玉築的院門依舊緊閉,下人們也是個個噤聲閉目,不敢聲張。
便是有些心思活絡或愛湊熱鬧的,也只敢偷偷地立在院子下踮起腳尖偷偷的張望着。
對面玉樓東熱熱鬧鬧的,前來通報的丫鬟一刻鐘便已回了三趟,只見一個比一個激動,臉上只樂開了花兒似的。
此刻,秦玉樓歪在軟榻上,手中拿着一本話本子,故作鎮定的瞧着,好罷,盡管一個字也瞧不進去。
外頭禮炮、鞭炮聲一陣接着一陣,壓根就沒停過,那陣仗,比起過年守歲,怕也絲毫不遑多讓呢!
這還僅僅是個下聘,若等到成親,該是何等的···吵鬧啊!
而一大早上,院子裏的丫鬟們已經來來回回禀告了不下十來趟呢,一個比一個震撼,一個比一個激動。
秦玉樓詫異過後,現如今已經有些麻木呢。
嗯,她已經知道了,戚家竟擡了滿滿當當的三十六箱子聘禮過來。
其中大雁、三牲、魚、酒、四京果、四色糖、茶葉等便不多作形容,要緊的是那一箱箱聘金多少多少兩,赤金的龍鳳镯多少多少對,赤金的金鳳展翅六面鑲玉釵、富貴雙喜簪等首飾又
有多少多少支。
尤其是那八式八箱的海味,鮑、參,翅,鱿等八味海味,每一式皆是滿滿當當的一大箱子,那分量絕不含糊,更別提那些個錦緞細綢呢?
不是說那戚家敗落了麽?
怎麽整得跟個暴發戶似的。
好吧,遠在元陵的秦玉樓這個時候并不知道原來是自個沒見過世面,在京城,那些個有權有勢、或者世代功勳的權貴之家,大抵也皆是按着這個禮數在操辦的!
正當秦玉樓在暗中揶揄之際,只見袁氏跟前的知湫匆匆忙忙的趕來了,動作雖有些趕,面上卻是言笑晏晏的道着:“姑娘,太太讓您過去呢?今兒個來的是三房的叔叔嬸嬸,還有未來的姑爺也一道來了···”
說着,似乎打趣的看着秦玉樓,笑着:“姑爺···可俊了,那通身的氣度奴婢瞧着便是放眼整個元陵城的才俊怕也皆無人能及···”
秦玉樓聽了便有些窘了。
這會兒是不是該害羞一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