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卻說戚家一行在秦家宿了一夜, 第二日便已動身匆匆返京。

婚期定在了來年三月初八, 現如今馬上進入了十一月份,滿打滿算也只有四個月了, 在加上得提前将近一個月左右出發, 實則不過三月餘, 期間還包括繁忙的春節, 這般算來, 時間其實還挺緊的。

好在秦玉樓手腳麻利, 嫁妝事宜已備好了大半,餘下的皆是些瑣碎的雜事,前幾日正在細致的挑選陪房及陪嫁的丫鬟。

卻不想,戚家這些聘禮倒是花費了好些時日來細致清點、入冊。

戚家倒是大手筆, 光是聘金就足足下了五千兩,更別提那些個其他的金器首飾了,五千兩,對于現如今每月奉例不過五兩銀子的秦玉樓來說, 嗯, 大約得攢上···一百年。

便是袁氏費心費力的掏了老底, 精打細算的為她攢了十來年, 也不過才攢下六七千兩,不過袁氏的銀錢怕皆是替她買了田地、憑了莊子鋪子罷。

卻說秦家的聘禮除了那些三牲及适量海味,餘下的,袁氏皆會一分不差的添到她的嫁妝裏去。

秦家五千兩,袁氏替她攢了六七千兩, 在加上公中的一千兩,另老夫人添了一千兩,袁家外祖母添了一千兩,便是除了旁的田地,鋪子,山頭,莊子等這些旁的固定産業外,光是這些白花花的銀子、銀票,滿打滿算,竟足足有一萬五六千兩之多。

雖說往日裏秦玉樓在掌家,鎮日在與銀錢打交道,但那些皆不過是些賬面上的數字罷了,且府中每月的開支也不過百餘兩上下,便是逢年過節最多的時候也不過是幾百兩上下,這已算作是頂了天的呢。

要緊的,現如今這厚厚一沓,真金白銀,千真萬确的落入了秦玉樓的手中,被她小心謹慎的鎖在了她的小私庫裏。

恍然間,秦玉樓忽然有種一夜暴富的極不真實的感覺。

這般想來,其實成親也是一件蠻不錯的事情。

這般想來,與那些個簪纓權爵結親也是一件蠻不錯的事兒。

旁的姑且不說,至少這聘禮當真是十足的帶勁兒。

卻說秦家與京城侯府結親一事被傳出去之後,整個元陵舉目震驚。

主要此事來的過于突然,原本衆人只以為秦家定是會與那顏家做親家的,卻不想後頭那秦大小姐芳名在外,兩家漸漸地沒了動靜,前些日子,有傳言那顏家“攀附權貴”,竟攀上了高枝,衆人欽羨之餘,勉不了在瞧秦家的笑話。

果不其然,秦家不久便像是病急亂投醫似的,只差點沒将整個元陵城适齡的才俊都給悉數相看了一遍,結果如此大動幹戈的鬧了兩個月,到最後竟然徹底沒了動靜,這一衆世家夫人嘴上不說,私底下可沒少打趣。

坊間不由又傳言着,這秦家大姑娘竟成了個嫁不出去的呢。

也是,一個正經大小姐,竟生得那般妖媚,哪家嚴于禮教的世家大族敢放心娶那樣的進門?回頭可別勾壞了外頭幹正事的爺們,若将男人纏軟了腿,整日溫香玉暖,癡迷溫柔鄉,這諾大的家業又如何守得住?

卻沒想到這不過幾日,那秦家竟然冷不丁的攀上了京城權貴之家?

衆人不由瞠目結舌,只這建國侯府?現如今年輕一輩的興許聽得不多,但對于父輩或者爺輩的來說,可不是個如雷貫耳的存在?

盡管是個備受冷落的侯門,可到底是個有爵位在身的,旁的不說,便是一個“建國”的封號,皆足矣令人心生敬畏?

是以,衆人驚詫過後,不管嘴上作何說辭,心底無不羨慕罷了。

或說之前這秦家大房正房太太老蚌生珠,秦家一脈瞧着怕是會後繼有人呢,現如今又攀上了一門權爵之家,往後便是在京城裏頭也有了依仗。

在加上,前些日子,從衙門裏透出了些風聲,這顏家上任的期限将至,恐年後将被遣回京任職——

一時,這整個元陵風向倒是變了。

顏家将要調離,而秦府倒是前所未有的熱鬧了起來。

話說這一陣秦老爺春風得意,袁氏亦可謂是心情大好,整日裏笑的那叫一個容光煥發,這其一自然是現如今身子已過了孕吐反應,鎮日胃口大開,吃嘛嘛香,這二來自然是秦玉樓的親事總算令她那顆飄着的心落到了實處呢。

非但落到了實處,袁氏簡直覺得是欣喜欲狂,只覺得是時來運轉,宛若天下掉了個餡餅掉落在了他們老秦家府上。

這餡餅便是戚修。

嗯,自然是砸在了秦玉樓的頭頂上。

女人的喜與悲,歡與愁,往往皆在一念之間。

袁氏對于戚修印象之好,好到令秦玉樓咋舌。

其原由歸納起來有三,這第一,女子歷來都喜愛皮相,甭管是小到兩三歲哇哇牙語的小娃娃,還是七老八十連牙齒都掉光了的老太太,只要那副皮囊夠好,基本十分已偏去了七分。

戚修的皮相到底如何,秦玉樓尚且不得而知,不過瞧袁氏那滿意勁兒,聯想到那日瞄到的那個剛毅的側臉,想來定是不差的。

這第二便是戚修此人通身的氣度及成熟穩重的做派,給人放心可靠的感覺。

這第三,自然是那豐厚的嫁妝,及秦家的行事做派呢。

袁氏挑選女婿,其實乃是三分看家世,七分看人品,之前戚家的家世自然沒話說,可是偏偏乃是遠在千裏之外的京城,一開始倒先失了這三分呢,袁氏只往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了女婿本人身上,是以,前些日子才會那般煩擾上神。

只以往多麽愁苦,現如今就多麽歡喜。

袁氏其實并非是個悲觀哀嘆之人,前陣子确實是因着秦玉樓的親事愁苦了一陣,即便當下對戚秦兩家的婚事并非十足的滿意,但既然事已至此,兩家橫豎也已過了貼下了聘,秦玉樓半個人已是那戚家的呢。

想着之前在這諾大的元陵城愣是挑不出個合意的,現如今袁氏對那戚修也甚是滿意,雖地界遠,可有失卻也有得不是麽?

凡事往好處想,至少,現下,瞧着一切皆是個好的,又何苦整日哭着張苦瓜臉,整日患得患失呢?

遂,袁氏徹底一掃往日的悶悶不樂,日日眉開眼笑的料理起秦玉樓的親事來,哦,不對,是親自監督秦玉樓料理起自個的親事兒來。

袁氏現如今身子已有四個來月了,因着冬日裏的衣裳厚實,只覺得腰身稍稍比平日裏粗了些許,不知情者倒也難以瞧出個所以然來。

只見她時常一手摸着那微鼓的肚皮,一手撐着那并不如何費力的老腰,來回往返于正院與玉樓東兩處院子之間,走得多了,身子倒是越發健碩了,甚至隐隐瞧着比未暈前還要麻利幾分。

袁氏現如今只有兩個任務:嫁女,生子。

許是,此番老天爺見這兩個任務對她而言太過小菜一碟了,于是,不久,又送了一個過來。

“劉家麽?”秦玉樓聽罷,甚至連想都未想,只一臉認真點了點頭,道着:“嗯,劉家倒是不錯···”

原來,近來,老天爺給袁氏送來的任務,便是秦玉卿的親事。

袁氏曾答應過秦老爺,應下了這樁事兒。

只是原先借故因操心着秦玉樓的事兒,往後推了把,當時根本無暇顧及其他,只道待過了聘在議,現如今秦玉樓的事兒已定,然袁氏整日心情大好,委實有些不願去搭理那些不相幹的事兒,以免壞了這幾日的心情。

便是秦老爺私下提過兩嘴,被她裝傻裝愣的給敷衍了過去,卻不想,那劉家複又主動的提及了,倒是不好再推了。

見秦玉樓如此說,袁氏略略點頭道着:“嗯,他們劉府家世雖比不過咱們,但劉家家世簡單,劉夫人性子又較為和善,且那劉秉坤雖是次子,但甚得長輩們歡心,其實,劉家倒是個不錯的去處,當時,娘甚至替你動過他們家的心思···”

袁氏說到着這裏,倒是笑了笑,随即淡淡的道着:“那劉家配你終歸差了點,不過,配庶出那個,倒是綽綽有餘了,人家怎麽說始終占了個嫡···”

秦玉樓聽袁氏話裏話外似有些心不甘情不願似的,倒也能夠理解,袁氏素來不喜秦玉卿,現如今确實為她挑了門還不錯的親事,終歸是有些意難平罷。

秦玉樓略微沉吟片刻,不由對着袁氏笑着安慰道:“其實,理應為二妹挑一門好親事兒的,娘,往後女兒遠嫁,往後不能在您與爹爹跟前盡孝道,說不定還得靠二妹照應了···”

這是往近處說,她始終遠在千裏之外,便是當真有個什麽變故,怕也是鞭長莫及。

而往遠了說。

秦玉樓垂眼,看了袁氏肚子一眼。

忽而輕輕地嘆了口氣兒。

她其實理應成為他們的仰仗的。

袁氏見秦玉樓盯着她的肚子,眼中若有所思,結合她方才說的話,倒也知其意,不過嘴上卻是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拉着秦玉樓的手捏了把道着:“替她尋這門親,哪裏是為了将來依仗她的?不過是為了你爹罷了···”

袁氏說着話時,語氣幽幽,又悠悠的。

似有一分無奈惆悵在裏頭,然而更多的卻一種甘之若素的付出,又是一種守得雲開見月明豁達。

這是爹與娘之間的感情。

秦玉樓見了雙目微閃,有些不懂,有些好奇,忽而腦子裏不适應的閃過一張模糊的側臉。

将來,她與他,亦會如此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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