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貔貅出山找哥哥
第1章 小貔貅出山找哥哥
江市,臨江小道。
“感覺怎麽樣,好點沒。”健碩大叔将剛買的水遞給乖巧的少年,他一身警服,胸口銀色的編牌反射着柔和的光。
“唔。”肖伊繃着臉努力維持冷淡,以免洩露一絲尴尬。
他剛從山裏出來,來到這陌生的人類世界,習慣性地登高觀察,就被誤認成想跳橋自殺的叛逆學生,被人從高處“拯救”下來。現在被迫接受熱心警官的思想教育。
就,無話可說。
他本是神獸貔貅,在兄長的寵愛下長大,奈何幾年前哥哥們陸續外出歷練,結果一個個被人類迷住再沒回來,每年只有寥寥祝福和一車車特産。
大哥如此,二哥如此,三哥如此……
就在幾天前十六哥傳來消息,他也和人類談起了戀愛。肖伊當時晴天霹靂,徹底破防了,怒摔他的小窩窩,氣沖沖地裝上全部家當踏出了尋找哥哥的腳步。
可惡。
人類到底是什麽鬼登西?!居然搶走了他所有的哥哥!
他一定找到并拯救誤入歧途的兄長。
肖伊憤懑地磨牙。
“哈哈哈!剛才誤會你了,不過你以後可千萬別坐橋墩子了多危險啊,”巡警大叔眼中盡是關切,“看你心事重重的,來小同學,吃點甜的沒煩惱。”
大叔攤開手掌,是花花綠綠的糖果。
肖伊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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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一臉贊賞的笑了:“小同學還挺警惕。”
肖伊有被小瞧了,剝了一顆進嘴裏,腮幫子鼓鼓的。裹挾果香的甜味在嘴裏蔓延,酸酸甜甜是沒吃過的味道,有點好吃。
大叔粗糙的大手晃了晃:“甜吧!喜歡不?”
肖伊沉重地點頭——他吃了人類的食物,還覺得很不錯,他不幹淨了。
見他一臉不高興,大叔哈哈笑:“都給你!開心點!”
一道長虹飛渡江水,舳舻嗚嗚千裏。臨江林蔭道橘光斑駁,春風拂過糖衣。
“沒啥過不去的坎,你看我啥大風大浪都滾過,現在不也好好的。好了不說了,我得繼續工作了。”日頭下大叔笑的爽朗,連他身上萦繞的死氣都莫名遜色了許多。
即便充滿偏見,肖伊此時也覺得大叔是個好人。
“滴滴滴——”手機鈴急且刺耳。
“什麽?!”大叔接通手機驚呼一聲,神色凝重地快速吩咐:“行,我這就過來!你們一定要控制住,千萬別讓卡車開進步行街!”
一通電話讓巡警大叔身上萦繞的死氣陡然濃稠似墨,死氣張牙舞爪欲噬人。
這個人類要死了。肖伊想。
大叔狠狠吸氣,快步轉身,離開前還有些擔心,不忘重點叮囑:“小同學,注意安全,早點回家哈!”
心尖一顫,肖伊欲言又止,咬了咬牙決定提醒他:“不要去,很危險。”
大叔打開車門坐進去,“職責所在,救人要緊!”
肖伊擰眉:“可你會死。”
巡警大叔愣了一下,自豪地拍了拍胸牌,一踩油門,警車“滴嗚滴嗚”疾馳而去。堅定的聲音從空中傳來:“哈哈哈,固所願也!”
肖伊默默地捏了捏糖果,猛地站起,抽抽鼻子嗅着殘留的氣息追了過去。
他接受了供奉,不能讓人死了。
轟——
還未靠近,一聲刺破耳膜的震天響,緊随而來的是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啊啊啊!”
有人探頭張望:“太可怕了!那司機是瘋子嗎?怎麽四處撞人!吓死我了!”
“貨車被逼停了嗎!撞到人了嗎?天啊,你們快看!貨車翻了,那小車被卷進貨車底了!”
在商業步行街的路燈下,一輛側翻的貨車橫亘在中央,在它下側是徹底變了形的警車,若非上邊的徽标,甚至看不出這一坨破銅爛鐵曾經是輛威風凜凜的小轎車。
兩輛車都在冒煙,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汽油味兒和刺鼻的燒焦味兒。
有人反應過來,直接哽咽了:“貨車要撞死我,可那個公職人員開車迎上去,他,他為了逼停貨車自己主動卷到貨車下的,他救了我嗚嗚……”
“車身都壓扁了人還怎麽活,肯定無了吧。”
“啊卡車司機還活着,他爬出來了!卧槽他手裏有刀!!”
人群驚懼交加、四散逃命,幾個趕來的便衣沖上去,幾招将受傷的匪徒控制住。
“我們還活着,壞人被抓住了,太好了!”一對兒頭發花白的老夫妻緊緊相擁,痛哭流涕,他們旁邊是被壓爛的橘子和破碎的攤位。
“哦湊,漏油了要爆炸!!”
便衣臉色驟變,朝人群喊叫:“快離開!危險!”
人群驚恐加倍。
人流是綻放後凋零的花瓣,肖伊逆着人流穿梭而過,快速來到小車旁。
小車幾分鐘前還“滴嗚滴嗚”極為精神,現在幾乎壓成廢料。肖伊觀察了幾秒松了口氣,幸運的是駕駛位受到的撞擊并沒想象的嚴重,大叔還活着。但糟糕的是大叔身體卡住,大腿血流如注。
傷了動脈,挺不住幾秒了。
“搬不動!貨車搬不動!!”有人上前搭救,卻無可奈何。
“這位警官卡住了,他傷了動脈,拖車要十分鐘……怎麽辦來不及了……”
“嗚,不要死!”
大叔大概知道自己的狀況,一個個血手印拍在破碎的車窗上,焦急地嘶吼:“你們快走吧!我肯定不成了!這要爆炸的,快走啊別管我了!”
便衣小劉青筋暴突雙目猩紅,妄圖蚍蜉撼樹:“你堅持住,我肯定救的出你!”
慘烈的血色中交織着悲痛,誰也沒注意到肖伊已經到了眼前。
大叔恍惚瞟到肖伊,神情大變:“你怎麽!”
這麽危險還敢往這兒跑,不要命了!
“不怕死嗎。”肖伊嘗試着捏了下卡車,覺得這點重量他無壓力。
“哈,有點怕!不過我都這年紀了也沒啥可惜的,起碼救了那麽多人這輩子值了!”大叔恍然地苦笑了一聲,顫巍巍地伸出一只手,将胸牌交到肖伊手心,“幫我帶句話給我兒子!就說,他爸完成了他爺爺的遺志,把這個重擔交給他了!”
大叔嘔出一口血,艱難地道:“咳咳,別讓我白教育你!小破孩快走!”
手上染了大叔的血,編牌的棱角陷入指尖,肖伊被震撼了。
這個人類……
靜水般的靈魂湧動着耀目的火光。
歷經磨難,初心不改。
生死間有大恐怖,直面大叔擁抱死亡的大無畏,他無論如何也無法袖手旁觀。深吸一口氣,肖伊鄭重地道:“不,你不會死。”
推開幾個礙事的便衣,肖伊單手扛起貨車往旁邊一抛,十來噸重的貨車咣當立直了露出了慘不忍睹的小車,随後他雙手扣住車頭稍稍用力,輕松地撕開車門。
血呼啦的。
大叔汩汩噴濺着實慘,肖伊指尖聚力點穴,先替他止住血,掏出小片靈參塞他嘴裏。在衆人目瞪口呆中把大叔拖出車,搬運急救一氣呵成。
“啊這,我得救了?”大叔呆呆的,精神忽然松懈,噶一下暈了。
便衣:“!”
便衣驚恐:“醫生!!”
肖伊濺了一身血,被急救醫生當成傷患囫囵拉走:“我沒事,這是別人的。”
他偏過頭,這會兒制服工作者已經趕來,他們為人民的安全排查爆炸隐患,各司其職忙碌着。現場濃煙滾滾,空氣刺鼻,依舊很危險,但無人退縮。
肖伊想起四哥笑盈盈的話,他說:‘人類啊,既渺小又偉大。他們既可容天納地,也可能對一顆糖果的歸屬斤斤計較。到底是如何,你要自己去看呀。’
幾年前他對人類的世界很向往,尤其是機械科技讓他開啓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他驚嘆于人類聰慧的小腦瓜,時常沉迷組裝器械。然而這種虛幻的好感在近今年持續下跌,直至前幾日徹底跌停。
然後,他得出了個結論——人類,劃掉·聰慧·劃掉,狡猾!!
現在有一點改觀。
就一點。
肖伊不太放心大叔的情況,暫且跟進了醫院守在手術室外,手術紅燈看上去就不祥。
摸了摸冰涼的椅子,肖伊才發現還攥着大叔的編號牌,這塊牌子邊角有些磨損,浸了血後更顯破爛了,這可能是很久的東西了。
“爸!我爸他……”
和大叔很像的青年急匆匆跑來,他滿臉驚慌,一雙眼急的通紅。
肖伊愣了一下,指了指手術室,然後将牌子遞過去:“他在裏邊,這個是大叔給你的,他說他完成了你爺爺的遺志,這份重擔現在交給你。”
青年一怔,頓覺天塌地陷,悲痛欲絕:“怎麽會……嗚!爸!!!”
一起趕來的便衣小劉聞此大怆,悔恨哽咽:“都怨我,要不是我你也不會死嗚嗚。”
青年緊握編號牌,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好半晌才讷讷抽噎道:“爸,我會完成你的遺願,我将重啓它,我會像你一樣無畏,像爺爺一樣勇敢。”
哭聲萦繞于耳,肖伊發呆:“???”
人的悲歡離合并不相通,肖伊感覺與此處格格不入。
肖伊忍不住道:“他還活着,他沒死。”
青年:“…………”
青年:“!”
差點一口氣噶過去他會說?
三兩言語解除誤會,青年大大松了口氣,整個人虛脫地癱軟在地。他後怕地撫摸着編號牌,兀自顫聲:“它已經重啓兩次了,我很怕這次……”
肖伊擰眉困惑。
小劉狠狠擦了把臉,又敬佩又悵然地解釋:“這串數字代表我們每一個人,如果我殉職了它就會封存。有一天我兒子選擇和我一樣的職業他就可以重啓它、佩戴它,這份祖輩傳遞的榮耀與責任會由我的後代延續,血骨裏傳承。”
而那塊牌子,大叔是第三任主人。
雖然很悲壯,卻是龍國的一種獨特的浪漫。
肖伊愣了一下,人類的薪火傳承是不是有點過于耀眼了?
手術足足進行兩個小時,大叔被推出來時身上的死氣徹底消失,肖伊暗中渡過一絲氣息,保他一年內邪祟不侵,財運廣進。
“我這件衣服只穿過一次,你先拿去吧。”大叔兒子看肖伊渾身染血,脫下外套,感激地指了指樓下。
肖伊低頭看自己紅彤彤的,便應了他的好意去了洗手間。
水流嘩啦啦,肖伊仔仔細細清洗着指縫。
一道身影踱到另一側,肖伊不經意一瞥,險些被閃瞎了钛合金狗眼:嚯,這財運金光!
這是他來到人間首次見如此醇厚的財氣,也就比他家大家長遜色一些。
像個自走的閃耀燈球。
這家夥不到兩米,一個鼻子倆孔。
肖伊默默一聲:是人沒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