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 (1)

阿嬌最沒想到,她母親竟真是這樣狠心,癡戀劉榮之人是她,劉榮罪不至死。

她已經答應嫁給劉徹,她将來會是皇後,可母親卻還是不肯放過劉榮。

“沒有親眼見過劉榮的屍首,你怎會死心,我怎會安心?”

她哭得肝腸寸斷,可她的母親,大漢朝最尊貴的長公主館陶,還是那麽冷靜,冷冷地在她心口插進刀子,靜靜地看着她心如刀絞。

母親,咱們這樣遲早會是報應!

他出嫁的那一日,鮮豔的紅色染遍了整個長安城,她臉上的胭脂不曾塗得這樣紅過,她的眉眼,不曾被這樣細細描繪,她的青絲不曾梳過這樣繁複的發髻。

她的母親終于露出了開懷的笑臉,喜滋滋地牽着女兒入花轎。

蒙着蓋頭,她問:“母親,你沒有心嗎?”

母親臉上得體的笑容一瞬不改,“我的心丢在了皇宮之中,丢在了椒房殿內,阿嬌去替母親尋回來。”

建元元年,阿嬌封後。

十一年後,廢黜、退居長門。

?(完)

☆、第十一幕

一世天下

01

貞和二年的春天芳菲初盛,池塘自碧,冬日裏的寂靜也被似乎被悄然揭開,正是觀景的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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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花園的一座假山前跪着一粉紅羅裙的女子,她低着頭,口中不斷求饒。

“宮中一切皆有活路,得罪玳妃死路?”初瑾戲谑,一把冷冷的嗓音,“這話你是從哪裏聽來的?”

粉紅羅裙的女子将頭壓得更低,身體微微有些發抖,“玳妃娘娘饒命。”

初瑾冷冷一笑,伸手撫了撫眉心,心中只覺得無趣,這滿宮的人除了求饒只怕連話也不會好好說了。

“何事難為你這樣生氣?”

沂蒙是從承運殿趕來的,聽聞她因新封的貴人動了氣他覺得新奇,世間竟還有她在意的事。

初瑾見他來了,不過淡淡掃了一眼,便道:“既然皇上來了,那便由皇上處置吧。”

不再看地上跪着的女子,她便這樣走了。

沂蒙一直望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漸漸隐沒在花叢中,他轉身別有深意地一笑,對地上的陳貴人道:“你倒是有出息。”

陳貴人心中一駭,并不知自己前路如何,只好繼續磕頭求饒。

一旁的太監上前詢問:“皇上?”

沂蒙堪堪一笑,微微轉了轉手指上的扳指,薄唇輕啓:“賜死。”

陳貴人直接癱軟在地上,只覺心中頓時荒涼一片。

初瑾再未過問陳貴人,第二日聽聞皇貴妃請她去長春宮一聚。

皇貴妃出身世家,是正經的高門貴女,沂蒙尚處東宮時她便嫁給了她,沂蒙敬她卻不知為何沒有給她一個皇後之位。

沂蒙宮中嫔妃并不多高階的嫔妃更是少,除了皇貴妃便是玳妃、麗妃,其餘除一個寧嫔便都是些貴人。

初瑾素來深居簡出,皇貴妃素來也不愛擾她,可今日是新待嫔入宮觐見的日子,她按例應該出現。說來這宮中除了皇貴妃,便也沒有哪位妃子能在權位上越過初瑾。

初瑾到時長春宮已經很是熱鬧,寧嫔一張巧嘴她在時氣氛總是熱的。這一回皇貴妃共選出來十五位待嫔,初瑾心知她一心想着後位,只是在這賢字上也太用心了些。

只是這與她何幹?

辭出長春宮,卻在俯允閣前遇見了沂祯。

沂祯總愛這樣含情脈脈地望着她,從來不會顧及旁人的眼光,好在她也并不關心。

“初兒,你可還怪我?”

他在她面前立定小心翼翼地問出這句話,他總是這樣問,耐心而執着。

初瑾倒不惱他只是問他:“你非要聽個答案?”

他眼神堅定地點頭。

她淡淡一笑,道:“如此我便與你說一說。”

身旁的宮女焦急地拉了拉她的袖子,這宮裏傳他與沂祯有私情并非一兩日了,她不在意也從未想過避嫌。

她道:“那時沂蒙的太子之位坐得并不穩,連我祖父身為太傅也并不看好他,可所有王公大臣看好的你卻不屑那皇位。

你為了向沂蒙表忠心有意透露你與我有情,我不知你是否将我當作籌碼,可最終沂蒙娶了我當她的側妃。

事到如今你其實不必問我怪不怪你,你只消想一想我曾經心中所願。”

說完她拂袖而去,只留沂祯在原地苦笑連連。

02

承運殿前,孫全再三确定了來人是玳妃無疑之後,立即跪下行禮,“奴才見過玳妃娘娘。”

初瑾點頭,問他:“皇上可在裏面?”

孫全自幼跟在沂蒙身邊最是機靈,忙替初瑾開門,“娘娘請,皇上在裏頭批折子呢。”

初瑾擡步跨入,口中道:“多謝孫公公。”

沂蒙早便知道她朝他的承運殿來,可真的在承運殿見到她卻也只能冷冷靜靜說一句:“你來了?”

初瑾并無心與他閑話家長,直接表明來意,“沂蒙,近來宮裏悶得很,我想出宮透透氣。”

他幾乎并沒有考慮,便道:“好,你等我安排。”

她似乎并未想到他會答應得這樣快,彎眉淺笑:“多謝。”

他注意到她臉上的神情,心中歡喜之餘卻多了幾分感慨,若當初……也許他與她并不是如今這個樣子。

初瑾養的白毛小犬已經會跑會跳活潑得很,她平日總是逗弄着,分外喜歡。

翠蘭踩着碎步進來禀告:“娘娘,前日新封的婉貴人、和采女來向您請安。”

初瑾微微皺眉,抱起白毛小犬道:“白絨,那咱們就去看看吧。”

婉、和二人初露頭角難掩欣喜,精神極好。

待她們行完禮,初瑾道:“本宮這裏沒那麽多規矩,若你們要當寵妃,多去去麗妃宮裏就是了,承露宮不必再來了。”

不想是這樣的逐客令,和采女欲上前辯解卻被身旁人悄悄攔住,婉貴人上前道“是嫔妾考慮不周,多謝姐姐提點。”

初瑾恹恹地低頭逗弄着白絨,“翠蘭,送客!”

沂蒙要去法華寺祈福,初瑾是最後知道的,當時她正溜着她的白絨在承露宮散步。

聖旨上說為求國泰民安,沂蒙決定要去國華寺為民祈福,玳妃伴駕。初瑾微微笑着接了旨,沂蒙最不耐煩佛法佛學,也也是難為他竟想出這樣的法子。

出宮的那一日,初瑾依舊穿着她所鐘愛湖水綠的衣服。只是她作尋常打扮,臉上神色也輕松許多,倒是與在宮中時有些許不同。

法華寺在泰雲山之上,本是國寺也是福澤庇佑之地。可初瑾卻不在意這些,她只知道四月芳菲已盡,山寺卻別有一番景致。

這日用完午膳她閑來散步,見主持親自在庭前掃地初瑾問:“住持操持整國寺繁忙,怎麽竟然還親自做這些?”

住持見是初瑾,行禮道:“阿彌陀佛,女施主誤會了。老衲上這法華寺學會額第一件事便是清掃,此乃靜心之法。”

初瑾了然一笑:“難得大師能不忘初心。”

遠處跑來一個十分機靈的小和尚,約摸不過三四歲的樣子。初瑾笑着打趣:“主持何時收這樣的小徒弟了。”

主持擡起頭往那小和尚的方向看了看,慈祥笑着,解釋:“施主誤會了,上天有好生之德,這孩兒在後山被砍柴的弟子發現後便養在寺中了,并未出家。”

初瑾點頭,看着那孩子怔怔地出神。

既說是來祈福的沂蒙必要作出些樣子來,他日日忙着齋戒沐浴,初瑾倒是不常見到他。

再見時,初瑾身邊多了一個小娃娃,圓圓的腦袋,亮閃閃的眸子,身前挂着佛珠,甚是讨人喜歡。

沂蒙蹲下身子,問他:“小師父,你在此處修行?”

初瑾掏出帕子替小娃娃擦了嘴,笑吟吟道:“怎麽就是修行了?”

“女施主,”小娃娃聲音依舊奶聲奶氣地,一本正經道:“主持師父說,人生處處皆是修行。”

這幅老成的做派沂蒙覺得分外好笑,尤其他許久不見初瑾臉上有這樣明顯的笑意,他随口問道:“哪來的孩子?叫什麽名字?”

聞言初瑾皺了皺眉,苦惱道:“這孩子命苦沒有名字,沂蒙你想一個如何?”

“玉弘如何?”沂蒙想了想續道,“君子如玉,文韬武略。”

初瑾低頭,“弘兒?你喜歡這個名字嗎?”

“喜歡!”

“既然喜歡,”初瑾捏着他的臉蛋道,“那以後你便喚我一聲姑姑如何?”

玉弘鄭重地點頭,“是,姑姑!”

晚些時候,沂蒙同她一同在法華寺內閑步。

初瑾在一顆海棠花前停下,“弘兒喚我一聲姑姑,是否不妥?”

沂蒙細細瞧着她,輕輕搖頭,“難得你與這孩子投緣,實屬難得。”

初瑾嘆一口氣,“我以為你是并不喜歡孩子的,今日看來并非如此……”

宮中每每有嫔妃懷孕,他從未有大喜之意,即便是皇貴妃誕下的皇子,也未見他多加親近。初瑾以為是他不喜,可如今想來怕是心結。

沂蒙冷笑,他多想忘記,他從不讓人提起,可今日卻是她提起此事……“初瑾,朕究竟該拿你怎麽辦?”

“皇上已經做得很好,無子無寵的玳妃是皇上最好的對待。”初瑾看着沂蒙說出這句話,步子一點一點靠近他,然後背離他而去。

海棠花散落的花瓣飄在空中,山寺的晚風夾雜着絲絲涼意,初瑾碎着步子跑來,“我不想再有誤會了,沂蒙。四年前那個孩子原本就保不住并不是我不想要!”

沂蒙在此處立了許久許久,久到他以為海棠花已經開過好多季,久到他以為他可以不再理凡塵俗世,久到他忘了他還活着。

“沂蒙,我是想要那個孩子的!”

沂蒙緊緊擁住懷中的女子,她懷裏依舊是這樣的清香,對他來說依舊致命,他一遍遍重複:“謝謝你,初瑾。謝謝你……”

回宮的那一日,皇貴妃率衆妃在啓承殿前迎接沂蒙,初瑾與他錯開了幾步,只是她身上披着他的鬥篷,分外惹眼。

“姑姑?”

身後傳來弘兒的聲音,初瑾慈愛地牽着他,安撫道:“我們回家。”

初瑾對上沂蒙的視線,微微颔首,便牽着弘兒朝承露殿走去。他們之間曾誤會重重、也曾錯過,不過幸好,一切還不算晚。

☆、第十二幕、

傾歌令

01

我是不同的,自小所有人都是這樣告訴我的,包括他。因為我是西涼國主的女兒,是西涼唯一的公主。

西涼,北漠,南越,三國鼎立。南越貧瘠,以經商富國。北漠富庶,乃□□大國。而我西涼,盤踞西蒙關以北,靠的是我西涼百萬鐵騎。西涼尚武。

父皇不會令我委身于其餘小國,而他最是不屑商人,所以我很早就知道,我所嫁的人,必是北漠皇室之人。

因此,在得知我要嫁給李容軒的時候,我甚至連一絲驚訝也無。

然而我也曾期許過,也曾不顧一切,曾經在那個人面前這樣說過:“你...願意娶我嗎?”

他手中的折扇嘩啦一聲收起,笑容客氣而疏離,淡淡道“公主說笑了。”

也是,他是齊逐,他怎會娶我。

01

北漠天照二十六年,儲君容軒與西涼公主大婚,普天同慶。為表恩澤,德獻帝下令大赦天下。

喜轎落定,她由笙兒牽着走了出來。一襲西涼國的巧手們精心打制的鮮紅嫁衣,發髻上的珠釵作出叮咚的響聲,她略微皺了皺眉。提起裙擺,還是向他走去...

只是,十裏紅妝,蓁蓁奪目,娟秀的女子,走向一襲錦袍的俊美男子,究竟是覓得良人,亦或是一生苦楚...

透過面前紅色的薄紗,她看到的男子信手而立,不過弱冠之年的年紀,卻在他眼中看到了父皇眼中都不曾有過的寡淡...這是超乎他年紀的涼意,是睥睨天下,不過一場戲的淡薄。換句話說,他是能承受高處不勝寒,并且享受高處不勝寒這滋味的人。

這樣的人,真是可怕。

他觸到他的手時,感受到了她指尖的冰涼,他輕聲安撫:“莫怕。”

她轉過頭去,卻又似乎覺得有些不妥,尚未來得及看他,便又轉了回去。

皇家的婚禮,總是不大熱鬧的。吹吹打打也早已停了,一些皇親國戚,文武大臣說些奉承恭喜的話,也是容軒在處理。

鳳淺倒是落得輕松。

母妃說過能将紅色穿得不俗的男子,其人也必然不俗。李容軒一襲紅色錦袍倒是的确不俗,只是這紅色沒有半分溫暖。

兩人單獨在房裏時,氣氛漸漸尴尬起來,鳳淺臉上的暈紅一直未散,卻苦于不知該說些什麽只能這樣安分坐着。

容軒察覺到她的緊張,溫和笑道:“公主,今日便早些休息如何?”

鳳淺忽地望向他,她有沒有聽錯他這句話裏的意思...

她也不知哪裏來得勇氣,擡頭道:“你不打算…”咬了咬嘴唇,繼續道:“做點什麽事?”

話音剛落她便低下頭去,鳳淺啊鳳淺,你在逞什麽強。

李容軒聞言輕聲一笑,問她:“西涼的女子都這樣大膽麽?”

鳳淺忽然想起她母後說過,不管将來如何在李容軒掀起她的蓋頭的時候,一定要笑,且要笑得極美。她方才忘了,可此刻這樣的狀況要她怎麽笑得出來。

容軒的眼神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她,鳳淺終于擡頭道:“西涼的女子本不像北漠的女子那樣溫婉西涼民風使然女子自然大膽一些但也沒有你想的那麽誇張,我方才不過是逞強你不必放在心上我母後說過見着你第一眼一定要笑得極美,我初見你時忘記了,現在你看我笑得好看嗎?”

她說完長長地一串話,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站起身去給自己倒了杯水......這大概是落荒而逃。

李容軒饒有興趣地看着她的一舉一動,拍了拍床榻道:“上來,你若不過來我怎麽知道好不好看?”

鳳淺以為她說得有理,于是爬上床與北漠儲君容軒隔開了一個手掌的距離合衣躺下,“我可以躺着笑一笑。”

于是,這一晚紅燭搖曳,窗紙貼花,一襲璎珞嫁衣的女子和一躺下,帶着微微的窘迫和淡淡的憧暻。

她迷迷糊糊醒來,在笙兒的伺候下梳好妝,北漠的女子服飾,較之西涼更華麗些柔美繁複些,裏三層外三層的薄紗,令她不知所措。

“娘娘,已經準備好了。”門外有人恭恭敬敬地禀告。

不知為何,突然被稱為“娘娘”鳳淺總覺得有些怪怪的不習慣。她颔首,道:“那便走吧。”

按北漠皇室的規矩,太子正妻在大婚的第二日要與太子一同去祭司臺祭天,但因鳳淺是西涼公主所以皇後便特地準她先入宮兩日學習祭奠的規矩,兩日後再祭天。

所以,鳳淺此時正是要入宮。

北漠皇宮較之西涼更為富麗,自朱漆的正宮門進入宮廷。處處莊重周嚴,卻就連細微之處都透着心思。這一切其實都在昭示着,北漠曾是天下共主。

是的,天下共主!

馬車不疾不徐地行着,只聽見車輪壓過地面的聲音,透徹而喧鬧。

鳳淺的心思卻不在此處她開始想念西涼的草原,想念策馬的感覺。直到馬車停下,她才拾出一副凜然莊重的表情,在宮人的攙扶下下馬車。

02

鳳淺被帶到房內,一位稍有年紀的女官站在桌旁向她解釋:“娘娘,此處是成均閣,您身處的房間正是明德公主曾經受教的場所。”

鳳淺點頭,北漠飽讀詩書的明德公主她也有所耳聞。

女官淺笑低頭,輕聲喚道:“搬進來。”

幾個太監挑着擔子進來,不一會成摞的書已經擺滿了房間。

鳳淺自小雖然也有教書先生教學,只是也不過認字讀幾卷詩書罷了,今日她倒真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書。

待太監們退出去後,那為首的女官有道:“這兩日娘娘在此處溫習便可。”

鳳淺一臉不可置信,“這些全部嗎?”

女官點頭,”這些書卷均是禮儀教習,明日會有教養姑姑重新教您禮儀。“

鳳淺在女官真誠的注視下勉強答道:”我明白了。“

随意抽出一卷書,鳳淺仔細辨認着書卷上的文字,仔細說來北漠與西涼的文字還是有細微變化的。她雖早知道但也并沒有仔細花過心思。西涼本尚武,女子更是厭煩這些。

所以鳳淺沒有想到,她嫁到西涼的第一個難題居然會是……讀書。

在成均閣照顧鳳淺的是兩個年幼的宮女。

通常的狀态是鳳淺看書她們睡覺,她們睡覺鳳淺開始睡覺,所以她們誰也沒有發現後宮的超級boss皇後大人來巡視。

皇後到時先見了女官寧竹。

她語重心長道:”宮中的公主貴人均是你教養,這一回本宮對你也是抱有很大希望。“

寧竹跪下領命,”女婢定不負皇後娘娘教誨。“

皇後颔首,”此時,帶本宮去見見太子妃吧。“

兩人到時,鳳淺正在熟睡。

寧竹一看頓時緊張起來,道:”女婢去……“

皇後攔住她,”不必了,她自然是累的。“

鳳淺醒來時,寧竹正站在她的桌前。她恍惚道:”寧姑姑啊……你什麽時候站在那裏的?“

寧竹恭恭敬敬答道:”娘娘不必在意,只專心學習便可。“

鳳淺拿起書,莫名感道背後有一絲涼意。

東宮的射擊場。

李容軒手裏的弓忽然變了方向,箭所指的方向正是……葉君拂,北漠的少年将軍。

兩人相視一笑。

葉君拂自認是北漠歷史上将雅痞二字诠釋地最好的将軍,他拿起另一把弓箭,果斷地正中紅心。

李容軒笑道:”這箭術倒是無人比得上你。“

葉君拂搖頭,無所謂地擺弄着手中的弓箭,随意道:”不必誇我,這若正經比試我還是要輸給儲君殿下你的。“

李容軒苦笑,愛說實話算不算一種缺點。

旁邊拿着紙筆的小太監終于見到他家太子大人笑了,終于鼓起勇氣上前:“太子殿下……”

李容軒不理他,放下的弓箭重新拿起,瞄準箭靶。

葉君拂在旁邊笑着搖頭。

李容軒似有察覺,”葉将軍有何指教但說無妨。“

”太子殿下您今日出恭是否正常,昨日呈上的湯您只嘗了一口可有何不妥,您今日晚膳後是否還要進湯?“

實在是個會見縫插針一絲不茍的小太監。

李容軒轉身,箭心正指小太監的額頭,”本殿下一切都好,你,退下。“

小太監終于退下。

李容軒臉色有些不好看,弦上的箭終于離弦,力道十足。

葉君拂倒是絲毫不受影響,勾唇笑道:“聽說皇後将你的妃子接到了宮裏,你不去見見她?”

李容軒颔首,“也不過是學些禮儀,不是什麽大事。”

葉君拂不置評論,卻道:“去的時候帶些蜜餞點心,女子多喜歡這些。”

李容軒:“葉君拂你這……”

葉君拂搖頭,嘆道:“這男子啊,只知道胸懷天下也是不行的。”

此時,成鈞閣的兩個小宮女急的團團轉,恨不得将整個成均閣翻過來。

宮女甲:”你見到娘娘了嗎,要是被寧姑姑發現就完了。“

宮女乙:”沒有,咱們繼續找找。“

兩位口中的娘娘自然是正在躲在牆後的鳳淺太子妃。

最終她還是被找到了,她被帶到房裏時兩位小宮女正舉着雙手罰站。在她身後的寧竹突然出聲:”把手放下。"

鳳淺坐到原先的座位,在一張堆滿書本的書桌前。

寧鳳不知從哪拿出一根竹棍,站到那兩位宮女前,嚴肅道:”現在把手掌伸到我面前。“

在竹棍落下前,恰好被鳳淺手中的毛筆擋住。

寧竹不卑不亢道:“此二婢失職當罰,還請娘娘待奴婢懲戒後再來問女婢的罪。”

鳳淺道:“我出去是我不對,不該罰她們。”

寧竹規規矩矩答道:“回娘娘,娘娘您沒有錯,錯的是奴婢。”

鳳淺定定地看着寧竹,一字字道:“現在我說不準罰她們。”

寧竹低頭答道:“是,娘娘。”

鳳淺重新坐到書桌前,道:“你們都走吧。”

李容軒出現在她房門前時,鳳淺正在糾結她手中的書卷時念到第一章還是第二章,她驚訝道:“不是說誰也不可以進來嗎?”

“我是那個随便誰嗎?”儲君殿下風度翩翩地随意坐在了地上。

他拿出手裏的東西遞給鳳淺,鳳淺眼睛忽的一亮,“你怎麽知道我喜歡?”

“咳咳~”李容軒輕咳兩聲,“這是葉君拂準備好非讓我帶過來的,不是我準備的。”

“不要解釋了,”鳳淺笑道,”謝謝你了。“

李容軒優雅地靠在門框上,道:”我是來看看你,會不會想你母後,有沒有哭。“

鳳淺口中的蜜餞也不知為什麽突然間多了些酸澀,她倔強地看着他。

李容軒毫無察覺,續道:”你若是真想我也沒有辦法,你想回西涼肯定是不行的,偶爾想吃一下西涼的食物我倒是可以替你安排……“

”別說了,“鳳淺的聲音有些哽咽,”我讓你別說了。“

李容軒不再多說,不知所措地看着鳳淺低着頭趴在桌上。他這是被無視了嗎?自己是多麽忙還抽空來看她的。

03

鳳淺不禁驚嘆,北漠用來祭天的朝服竟比她成婚時的禮服還要莊重,她幾乎被周身的飾品壓得透不過氣來。

寧竹所說的教養姑姑是個忒一絲不茍的姑姑,她已經帶着鳳淺穿着朝服練了一個時辰的站姿,一個時辰的走路,一個時辰的磕頭,現在她似乎又想帶着鳳淺練上一個時辰的微笑。

據這位教養姑姑說,鳳淺在祭天時要笑中帶淚,以示對上天的感激之情;要笑中帶傷,以彰顯皇室對百姓苦難的理解;要笑中帶着威嚴,如此才能使百官百姓信服。

鳳淺帶着僵硬的笑容,問這位教養姑姑,”姑姑您能說的具體些,或者您能示範一個看看嗎?“

姑姑低頭,誠懇道:”奴婢不敢。“

鳳淺無奈繼續練習微笑,心中漸漸升起了幾分蕭索,猛然想起昨天李容軒帶來的蜜餞已經吃完了,他今天還會來嗎?

”娘娘,對了對了,就是這樣笑!“教養姑姑激動的時候聲音就變得很尖銳,但是這位姑姑确定是這樣嗎?

那麽只能這樣解釋了,笑中帶淚因為蜜餞已經被吃完了,笑中帶傷因為不知道李容軒今天會不會來,笑中帶着威嚴因為不想讓人看出來自己居然把蜜餞看得如此重要。

鳳淺點頭,收起笑容道:”姑姑,我想休息會。“

這位教養姑姑糾結了許久,在得到鳳淺不會讓她丢臉的保障之後終于同意了。

鳳淺送了一口氣,到北漠這兩天她的生活一點也不像母後說的那樣水深火熱,而是單調枯燥煩悶……

所以李容軒再次帶着他的蜜餞點心到的時候,看到的是他的太子妃趴在書桌上,嘴角還留着可疑液體。

他依舊沒有進門,依舊以一種風度翩翩的坐姿坐在地上還靠着門框,伸手敲了敲門。

鳳淺驚醒,擡頭:”蜜餞來了嗎?“

李容軒:”……“經過葉君拂的分析認為他昨天說的話過分應該來道歉的推斷真的是太錯了。

鳳淺似乎意識到哪裏不對,立刻道:”這個殿下,我的意思是你來了啊?“

李容軒拿出裝蜜餞的盒子,”你拿去吃吧。“

鳳淺邊吃邊問:“這你是哪裏買的。”

李容軒随口答:“翠雲齋。”

鳳淺意猶未盡道:“要是我皇兄會把整個翠雲齋都買下來。”

李容軒的表情瞬間呆住。他可沒有條件做一個敗國的太子,鳳淺的兄長鳳雲清是西涼當之無愧的儲君,但李容軒還有三個皇兄和四個皇弟。

鳳淺似乎也覺得自己這樣說有些不妥,她并不知道李容軒的財政狀況如何,于是補充道:“其實買半個也可以的。”

李容軒擡頭認真地看了着他的太子妃,認真且嚴肅道:“這位來自西涼的公主,你嫁的北漠儲君并沒有多餘的俸祿來買翠雲齋。”

鳳淺點頭,“我明白了。”

北漠看着并沒有那麽窮,所以原因一定是李容軒這個儲君之位坐的并不容易,那麽她明白了。

李容軒笑笑,對她還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問道:“這兩天準備得如何?”

鳳淺神情并不輕松,搖了搖頭,卻道:“我會盡力做好的。”

李容軒見她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好笑道:”你不必緊張,只要跟着我就好。“

因為祭天安排在第二天,晚上寧竹來見她,告訴她所有教習都已經結束。

鳳淺大感釋懷。

第二天她才明白李容軒所說的不必緊張只要跟着他就好是什麽意思,整個祭天的過程她只要站在儲君殿下身後,什麽都不用做,只要莊重地微笑就可以了。

她突然有點不明白這兩天她所接受的教習的是什麽狀況,是刁難,或是測試?

無論如何,她如今成為了真正的北漠的太子妃。

她回太子府時,笙兒激動地抱着她,說:“公主你可回來了,你是不是還不知道咱們府裏還有一位側妃。”

對于這件事,鳳淺還真沒有關心過,她說:“笙兒別生氣,父皇也有不少妃子呢。

笙兒哭喪着臉,說:”可是那位趙側妃很美啊。“

鳳淺安慰她:”沒事,你家公主也很美啊,李容軒若是負我咱們就回西涼,好不好?“

李容軒正想跨入房門的腳步頓了頓,笙兒見着他連忙退到一邊。

鳳淺笑笑,溫柔道:”你來了?“

李容軒點頭,”今日你累了,明日随我去見父皇母後吧。“

“好,父皇母後自然是要見的。”鳳淺爽快答應。

氣氛突然又尴尬起來,鳳淺遲疑着問道:“殿下你還有什麽事嗎?”

李容軒搖頭,想了想道:“我還有公務要處理,先走了。”

鳳淺也并未再留他,只是心裏卻想了想他此時是不是去找他那位美貌的側妃。想了想還是搖頭,道:“笙兒,咱們吃飯吧。”

李容軒自然不是去找趙寧的,他去找了葉君拂。

兩人如往常一般去了一承閣喝酒,李容軒到時葉君拂一壺酒已經喝完,“這位公子你又遲到了。”

李容軒拿起酒壺自罰三杯,喝罷問道:”你查的事如何了?“

葉君拂笑道:”八個字。武藝高強,用兵如神,所傳非虛。“

李容軒神色漸漸冷下去。

葉君拂語重心長道:”倒也不必這樣長他人志氣,你還有我。“

李容軒不理他,繼續問:”幾成把握?“

”據我估計,若對手是他,那麽頂多三成。“葉君拂如實相告。

”按老規矩,這頓你請。“李容軒說完喊來小二,添了兩壺酒。

葉君拂無聲地看了他半天,”你什麽時候請過?“

李容軒倒酒的動作頓了頓,最近因為窮這件事似乎一直被鄙視,于是他道:”那麽,這頓我請?“

葉君拂:”小二,再來兩壺上好的女兒紅。“

04

翌日,北漠儲君一襲暗紫色玄龍錦袍加身,攜太子妃鳳淺進宮謝帝後大恩。

在走上崇明殿時,也許是察覺到她的緊張,李容軒輕輕握住她的手,不說什麽話,但他的眼神卻格外讓人安心。這樣的感覺,就如六歲那年,因兄長要進太府學習,不能再時時護着她,所以父皇派齊逐來保護她,一樣。

她輕聲道:”多謝。“

李容軒微微颔首。

德獻帝見二人進殿,堪堪受了他們的君臣大禮,方才施令他們起身。

德獻帝素來以詩書聞名天下,故其言談間必要顯出他的過人之處來,因此他一席以你倆要好好的,争取早點生娃早日為北漠皇室開枝散葉為主題的話,愣是處處引經據典,處處顯出他的學識過人。

辭出崇明殿後,鳳淺贊嘆道:“父皇果真是滿腹詩書。”北漠也不愧是以禮樂治國,以孝道安民。

李容軒在前頭走着,笑道:“我可不以為你這是誇獎。”

鳳淺一笑,提步跟上。

皇後居住的清凰殿離得不遠,兩人便直接步行,男子暗紫色玄龍錦袍,女子璎珞正裝,行走間端是氣度過人。

“皇兄!”聽得身後仿佛有女子在呼喊,鳳淺疑惑間轉過身,卻聽見李容軒已經開口:“玲珑?”

玲珑彎了彎身子,道:“玲珑見過皇嫂。”

鳳淺推測眼前這位一襲紫衣的女子,想必就是容軒的同母親妹,德獻帝的嫡女,北漠的公主。

鳳淺溫柔一笑,溫言道:“你不必這樣多禮。”

玲珑性子素來不拘一格,既然鳳淺都這麽說了,那她自然也就“不多禮”了。

其實說“不多禮”着實有些委婉,鳳淺看到眼前的女子大大咧咧地挽着她的手,大步流星地往淸凰殿走去的時候,她覺得北漠的公主大概跟傳聞的有些不同。

見到皇後時,玲珑恭恭敬敬地問安,安安靜靜地看着鳳淺在一旁行禮。

可她的眼神中,與先前完全不同的,是一抹悲憫,是的,悲憫。

這個七歲敢放火燒了丞相府,十一歲敢和武狀元單挑,十五歲沒人提親的刁蠻公主,在看到鳳淺給皇後行禮,正式成為他們家族一員的時候,她眼神中流露出來的,是悲憫。

李容軒不動聲色地看着玲珑這樣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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