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往事

往事

“我是穆淮王妃,在尋書庫的路。方才被一只蝴蝶吸住了目光,不小心貪看住了。”說罷,沈予安伸手指向草叢內的一只墨色蝴蝶,那是她方才情急之下用葉子變的。

那宮女本就在聽到她是王妃時,心中便以信了七八分,在看到那蝴蝶時更是半分疑心也沒有了。

她朝沈予安行了個常禮,而後開口道:“王妃想必是迷路了,這邊不是去書庫的路,奴婢領您去罷。”

“好,那便勞煩你了。”沈予安開口道謝。

書庫離禦花園不遠,兩人很快便到了。

沈予安把那宮女拉到了一旁,把一些碎銀放到了她的手中:“勞煩女官帶路,我不常入宮總會迷路,多虧有你才不至失儀,這是我一些心意還望笑納。”

“奴婢只是順路罷,王妃客氣了。”宮女偷偷把錢收下,臉上的笑意卻藏不住。

沈予安故作羞澀,低聲道:“還望女官不要把我迷路之事說出去,我怕被旁人聽到會笑話。”

聞言,那宮女連連應下,她知道這些達官貴人最要的便是臉面,如此托付倒是情有可原。

看着那宮女遠去的背影,沈予安提着羅裙緩緩走上臺階。

皇宮內的書庫龐大,若無人帶怕是很難找到想找的東西,可方才走入書庫沈予安便看到了個熟悉的面孔。

“王妃齊君之拜見王妃。”男子身着白衣,依舊是那副文弱書生的模樣。

齊君之,年紀輕輕便任太史令一職,能文能武甚至會醫術,實在不容小觑。

他的父親乃翰林學士,人人都道齊鴻更具才幹,比起她那爹更适合做丞相。

沈予安自然是認同的,哪天若是她那爹不中用了,想必便是這齊君之的父親齊鴻頂上丞相之位了吧。

沈予安點頭回應,可眼裏的探究卻愈發明顯。

齊君之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得開口問道:“不知王妃前來,是要尋什麽書冊。”

“著年紀事。”

“王妃是要哪年的”

“宸歷四十一年。”

聞言,齊君之瞳孔中的散漫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嚴肅。宸歷四十一年可是靜妃娘娘出事那年,這王妃為何要查那年的事

“王妃稍等片刻。”

見他雖震驚,卻并未開口詢問,沈予安便知此人是沉得住氣的。

她點了點頭,在一旁尋了個無人的書案便坐了下來。

很快齊君之便拿着一卷卷厚重的竹簡書前來,沈予安起身伸手幫他把書卷放好,才發現那年的紀事竟有十八卷之多。

“那年巫女族頻頻惹事,宮內派人鎮壓,加之皇宮內亦不太平才會這麽多。”齊君之擡眼看向他的書案,有些為難道“下官還有要事,便不能陪王妃一同查看了。”

沈予安:“無妨,太史令先去忙罷。”

齊君之朝她行了行禮,而後低聲提醒道:“王妃,這一年的紀事,王爺已翻閱無數遍,您不必太勉強。”

“多謝。”沈予安淺笑道謝。

看着他離開,方才開始着手看書簡。

一切如齊君之所說,那一年并未發現什麽奇怪的事。沈予安看得雙眼都酸澀了,依舊沒有發現什麽。

她伸了伸腰,不小心把一旁還未看的書卷碰倒在地。

沈予安皺了皺眉,緩緩從地上撿起了那竹簡,卻在無意間瞧見了那竹簡之上竟記載着沈松行成為丞相之事。

她連忙把其他竹簡推開,把撿起的竹簡平鋪在了桌上。

“六月,吏部尚書沈松行任命丞相一職...”

看到這一句沈予安皺起了眉頭,吏部尚書一職雖高,可上面有尚書令還有翰林學士,怎麽就會輪到沈松行來當丞相

可若是...若是有巫術相助!

思及此,沈予安瞪大了雙眼,撫過竹簡上墨字的手竟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

那一年,巫女族為活命頻頻反抗,可胳膊擰不過大腿,幾次的反抗反倒是加速了巫女族的覆滅。

而在這樣的戒備之下,即便是靜妃娘娘安排了那巫女族的宮女出宮,想必亦逃不出皇城。

若是這種情況下,想要保命僅有一法子,那便是抓住另一條大腿。

想來那宮女便是在偶然的情況下,遇到了沈松行并碰到了他的身體,預測到了他的未來。再以巫術加持,向沈松行保證讓他登上丞相之位,這樣便能在丞相府躲一段時日了。

看來如今,唯一能夠尋到那宮女蹤跡的便是丞相府了。

思及此,沈予安合上了書卷,緩步向外走去。

一旁的齊君之注意到了她的動靜,不免有些奇怪:難不成真的被她找到了什麽

沈予安快步出了宮,在踏出宮門時,荷花便迎了上來:“姑娘。”

“去丞相府。”

“丞相府”荷花雖奇怪卻沒問太多,扶着沈予安便上了車。

王府的車行至丞相府偏門,沈予安示意荷花別驚動了人,便從偏門處偷偷溜了進去。

七拐八繞後,她來到了丞相府的書房。

只見沈松行此刻正一個人在書案上處理公務,沈予安把手放置身上,暗暗念了一句便化身為了魏月容。

沈松行正沉浸在公務中,見‘魏月容’進來,面色變得有些不耐煩。

這幾月來,他對魏月容都是這般的臉色,只因魏月容束縛得他太緊,害他連偷腥都不能夠。

‘魏月容’朝他行了行禮,而後柔聲道:“夫君還在氣呢~妾身不過是太過在意您,方才這般...”

見她服軟了,沈松行心下一軟,忙站了起來走到了她的身旁:“哎呀,夫人,我又怎麽敢真的生氣。”

沈予安見他肯理會‘魏月容’了,故作柔弱地坐了下來:“夫君...妾身最近總是想起從前的事,那女人當真...”

“好端端的,為何提起這事!”沈松行聞言臉色大變,一甩袖竟背過了身去。

“妾身...妾身只是怕...”

“不必怕,她當初既已助我登上丞相之位,這榮華富貴便一輩子都是我的!其他人想搶走這位置,還沒那麽容易。更何況當初她亦答應我,若我能好好照顧她女兒,丞相之位便不會有差錯。”

沈予安眼底閃過一絲疑惑,這丞相府中未曾聽過有什麽家生子,若那宮女留下了一個女兒在丞相府,那女兒又會是誰呢

她繼續開口試探道:“可她日日在眼前...”

“我知你與霜兒都不喜她,可也不能真除掉她啊!”沈松行語氣有些不耐“她如今是王妃,有那北堂穆相護,如何能對她動手。”

沈予安瞪大了雙眼,猛地站了起來!

她的雙眸變得通紅,放在身側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你說什麽!”

“夫人你這是怎麽了”見‘魏月容’這般失态,沈松行只覺奇怪。

沈予安一巴掌扇倒了沈松行,在後者還未反應過來時,她化回了原身從發間拔下了那玄鐵制的簪子,抵在了沈松行的脖頸之上!

“你...你!”沈松行瞪大了雙眼,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沈予安抖動着嘴唇,聲音顫抖地開口:“她在哪”

“誰...”沈松行吓壞了,一時間只覺腦子一片空白。

“我母親!我母親何在!”沈予安雙目通紅,死死地瞪着眼前人。

見他不開口,她手中力道加了三分,簪子的尖端刺入了沈松行的皮肉之內。

劇烈的刺痛讓沈松行痛苦地叫出聲,身子卻不敢動彈:“我...我不知道...我當真不知道...你放過我吧,放過我吧...”

“你若不說,我便打開這簪子的倒刺,這倒刺一旦開啓,拔出來便是蝕骨之痛,就不知你能不能承受了!”

沈予安一邊說着,一邊冷冷地看着那苦苦求饒的沈松行。

“是真的,我真的不知道。當初她助我登上丞相之位我本是感激的,想着留她下來好好招待。可誰知她在生下你後便轉身離開,此後再也未出現過。”

沈松行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急急說道,生怕自己說慢那簪子便要了他的命。

見他這樣,沈予安知道他已說實話。她一把拔出了簪子,從沈松行衣衫之上撕下布匹,幫他止住了血。

沈松行看着她的動作,懸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方才沈予安的模樣是他未曾見過的,那嗜血的雙眼讓他真以為,自己今日便要葬身于此了!

沈予安幫他止住了血,站起身來:“你既已答應我母親,要好生照顧我,為何又要這般虐待我。”

“我原本也是想好好待你的,只是夫人總疑心你是我與那女人的種,我...”沈松行一邊說着,一邊偷偷地觀察沈予安的神色。

他總以為沈予安并無巫女的力量,可方才看來她皮囊之下定然隐藏了不少,如今說什麽都不能得罪了她。

沈予安看着他,不知為何腦子裏竟浮出了兒時的畫面。

兒時,她常常因一些小事便被母親責罰,大冬天也被罰跪于雪地。

當時她的小臉被凍得通紅,跪着的雙腿已然麻木,凍僵的嘴唇還在不停求饒,卻依舊沒有換來一絲憐憫,反倒是被盛滿熱茶的茶盞潑了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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