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鬼肚玉3

第九回 鬼肚玉3

楚行雲握玉的手狠狠一震,攥緊了好幾次又松開,佯作冷靜道:“這真假窮奇玉有何分別?你又是如何得知?”

“楚俠客可仔細摸摸那殘片。這窮奇乃至邪之物,《山海經》中言其似虎,蝟毛,有翼,這真假之別就在那羽翼末端上。”

楚行雲用手細細去摸那凸起的紋路,有兩道遒勁的長紋,似是窮奇之翅,這殘片應是邪獸的後半部分,又聽得謝流水道:“真玉的窮奇翼尾端微微翹起,而假玉則略微平直。我曾得手過真玉,否則如此微差真是難以分辨,也難怪那些人不惜血洗全局也要毀盡……”

楚行雲捏着玉,滿心焦慌,根本已聽不進謝流水又說了什麽,只想着他所言的血洗大清剿,十年前的那人會不會已經……

“……不過如我所料,楚俠客果然對這玉一無所知,恐怕原先也不是你的,我昨夜就想誰會把招禍的東西寶貝似的……”

“十年前戴這玉的所有人都死了嗎?”楚行雲煩躁地打斷他。

“原則上是這樣,但按理說,玉也該都毀了,連殘片都不應剩下,所以楚俠客你到底是從哪……”

“與你無關。”

“……好吧,那如今我們一體兩魂,我還是得好心提醒你最好別戴了,萬一被什麽人看了去……”

“自有分寸。”

“啧,楚俠客這般固執,真是讓我對我們的未來十分不安啊。”

“有本事滾出去。”

“……”謝流水無言了一陣,複而笑道,“被小美人……噢不,是尊敬的楚閣下冷冷一罵,腦子倒記起了不少事,楚俠客可有聽過玄鬼妻嗎?”

楚行雲示意他往下說。

“在我家鄉那流傳挺廣的,說是有一個負心郎日日虐待糟糠之妻,一日不幸打死,也就随意埋了,準備另娶美嬌娃。其妻之魂忿怨難平,便化為黑面玄鬼,趁滿月時分鑽入負心郎體中,日日折磨其魂靈長達三年。其母愛子心切卻無可奈何,只得以淚洗面。後有俠客路過此地,聽聞此事,便于院落舞劍,以浩然劍氣破陰測鬼氣,遂解此禍。這雖是虛事,但無妨試試。楚俠客內力盡失,劍法應是沒忘吧?”

“自然熟記。只是劍法衆多,用哪個?”

謝流水“呼”地吹了聲口哨:“楚俠客真是天下絕才,年僅二十三就能精于各個劍法。聽聞弱冠之年便練成了盛傳江湖的《九劍行》,那不如就舞這個試試?”

這《九劍行》以九招為基,又以九為變,生出千萬來,是當今江湖最穩紮最正統的劍法。楚行雲當即也認同,只可惜手中無一把稱心如意的寶劍,只能削下數十根眠花莖稈,擰成堅實的細股,權作枝劍以代。

夜色莽莽,楚行雲持劍而立,屏息凝神,只見:

一式生,點劍而起起劍歌,三尺寒星濯清光。

靈如紫燕盈盈影,輕若飛雪簌簌花。

二式揮,挺劍而出出芙蓉,英姿飒爽君子竹。

魚貫凫躍紛紛沓,玉樹臨風卓卓然。

三式揚,提劍而挑挑河山,直指天涯斷潇湘。

吳鈎淬雪凜凜義,軒轅除魔堂堂威。

四式淩,擊劍而刺刺冰輪,氣貫長虹穿江海。

鯨開滄溟跋浪高起三千丈,

鲲劈蒼穹扶搖直上九萬裏。

五式決,掃劍而蕩蕩九州,百萬雄師莫可當。

螣蛇吐霧破風吞日震寰宇,

青龍掀滔崩天潰地攪昆侖。

六式闊,橫劍而平平縱壑,高崖銜月邈千重。

虎嘯五岳三春驚雷鬥紫微,

羿射九日四冥鞭電斬貪狼。

七式轉,撩劍而走走偏鋒,九曲回腸繞巍峨。

雨聲疏狂銀象疾疾踏,璇玑流玉素霓遙遙傾。

八式悠,抹劍而成成環佩,金魚擺尾戲清漣。

暮雲浩浩兮翩若驚鴻,煙水澹澹兮婉若游龍。

九式歸,立劍而剪剪劍花,雁字回時收秋聲。

藍莺邀月蕭蕭空幽谷,青鸾鳴舞杳杳碧雲天。

九劍舞畢,四野幽阒。

夜風飒沓,謝流水微怔了神,難得靜下來,可不多時,就原形畢露,又是個沒正經道:“啧啧啧!妙哉妙哉,楚俠客這劍舞得真是風華絕代,只是似乎……”

楚行雲瞥了眼依舊挺屍的謝流水,随手将枝劍擲了出去,席地而坐,盤算擇日就剁了他,然後請個高僧把這家夥輪回了!

“楚俠客,我似乎感受到你身體裏又緊又濕的惡意,你還在想着輪回我?”

媽的!

楚行雲煩不勝煩,只想把謝流水那種帶點譏诮痞氣的聲音掐斷弄死,此時又聽他道:

“這九劍行沒效果,不如我們換點別的姿勢,你還會……”

謝流水突然頓住,喃道:“火……”

“什麽?”

“山頭起火了!”

楚行雲猛地一轉頭,果然,李府山後有隐隐火光。

天陰溪!

楚行雲暗叫不好,飛身而起的瞬間,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詫異問道:“你看得到我背後的情形?”

“……差不多吧,一開始只能通過你的眼睛看,後來發現,我似乎可以在你體內…轉身……”

這詭異的靈魂同體總算同出點利用價值了,楚行雲一邊疾跑下山,一邊問道:“那現在我身後是什麽?”

“還能是什麽,黑乎乎的眠花地還有黑摸摸的山林……等等!你就這麽把我肉身丢在那!”

“沒人會對你那破軀殼感興趣。”

“……楚俠客,我們可是說好互惠互利的。”

“所以我沒斬你屍首。”

“但是丢在那萬一被野獸吃……”

“那你只能怨老天開眼了。”

“操…”謝流水低聲罵了一句,都道是寄人籬下,其心酸苦,何況自己這個寄人體內的,更是只能仰人鼻息、默默吃癟。

楚行雲倒覺心頭微暢,只是沒了輕功行動甚是不爽利,那後山頭的火明晃晃地撞進眼來,似是越燒越旺。近了李府,卻見府門突然被沖開,一個守衛怪叫着跳出來。

“啊─────”

只見那人突然凄厲地慘叫一聲,翻滾在地,四肢不停地抽搐。

門裏又湧出幾人,站在他身旁慌得不知所措。

楚行雲立即上前撥開他們,微掃一眼,那人的右腿肚被咬了個血窟窿,其上有只活蟲正往裏鑽,當即出手如電──

“別用手……啧!”

謝流水出聲已晚,楚行雲兩指迅如疾風,一夾一甩,将那條碩蟲扔在地上。

這蟲一身黑長毛,毛上似乎還裹着層粉末,也不知是否因吸了血的緣故,肥碩無比,在地上抖動着短足要翻身,惡心得緊。

然而還沒等這蟲翻過身來,楚行雲就覺兩指之間火辣辣地痛,擡手細看,指尖處已然青紫。

“楚俠客,你這芊芊玉指恐怕是要不得了,趁早剁了……”

“宋大人!”

此刻,宋長風從府裏走出來,楚行雲忙将右手往背後一縮。宋長風邁過門檻,立在衆人面前,環視一圈,目光及了楚行雲,眉宇間沾了驚喜,但卻是無言,轉而走向那名受傷的守衛,蹲下來查看他的情況。

“啓震,你早年習過些許醫理,依你看,他這樣有何救治之法?”

“回大人的話,屬下只略懂些包紮止血之術,這般毒傷,還未曾見過,只是見他如此,恐怕是……不太好了……”

那人已陷入半昏迷的狀态,腿肚腫得比大腿還粗,右膝蓋以下全然發黑,極為畸形可怖。

“竹青,你立刻去請西街口的神醫決明子來,速回。啓震、啓東,你們看護好他,先抑毒止血。至于其餘的人……”宋長風瞥了眼地上扭動的蟲,起身威然道:“跟我進李府!沒有命令,誰也不準再出來!”

說罷,轉身跨進兩道高門中。

衆官兵臉上皆是驚懼,迫于嚴令,只得硬着頭皮跟進去,倒是最末的那一位,行止穩然,反手挑了簇火抵在那毛蟲上,燒了個幹淨。

楚行雲覺得此人身形似曾相識,但此時也不容細想,指尖處的疼痛似乎止了,但仍發青,謝流水正為他先前被砍了的小指憤憤不平,此時一個勁地誇大這毒有多歹,巴不得楚行雲馬上斷指保命。行雲懶得管他,不過一毛蟲之毒,哪有碰一丁點就一命嗚呼的道理。急忙跟着跨入李府,只見前院一片的吸血毛蟲,一群官兵面如土色、手忙腳亂地秉火塗地。

“出何事了?天陰溪那邊的火……”

宋長風見他來,只是搖搖頭,擡眼看了看後山,道:“兩邊都詭異得很,一言難盡,天陰溪的火先不用太擔心,是展連自己放起來的。”

“在山上放火?”

“展連會有分寸,若不是萬不得已,也不會出此下策。他那邊……已經死了好幾個人了。”

“怎麽會突然死人?”

“具體我也不清楚,只是展連派人來報,天陰溪突現一大群剛才那種吸血蟲,有幾個人不慎被咬死,只能先放火燒。”

“……我原本也聽說天陰溪裏有吸血蟲,但……”

“但遠沒這麽怵人,溪裏的天陰蟲雖也吸血,身上帶毛,但無毒,個頭也小,而且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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