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鬼肚玉4

第九回 鬼肚玉4

說着,宋長風順手抽劍,往幾步開外一劃,一條毛蟲被劈成兩半,但很快,楚行雲就覺出異樣,被斬斷的蟲并沒有直接死去,反而像是化成了兩只,開始朝着相反方向爬動,宋長風繼續朝其中一只再劃一劍,依然不死,新破成的兩截成了略為短小的吸血蟲,仍在竄行。

“這……”

楚行雲幾乎被震懾,一時說不出話來。

“太邪乎了對吧?除了火燒,拿它們一點辦法也沒有,要是被咬上一口,就得像外面那人一樣。”

“這滿地的蟲都是從哪出來的?”

宋長風沒答話,默默掃了眼不遠處那具開腸破肚的屍首。楚行雲循着看過去,屍首新添了許多傷,但已經沒有多少毛蟲了,只有幾只殘餘的正從他肚裏一點點鑽出來。

楚行雲被惡心地喉口發緊,轉頭問道:“這些蟲子一開始就在他肚裏?早上的時候似乎沒有異常……”

“準确地說,是在屍體肚中的黑袋子裏。”宋長風引着楚行雲走到院落一隅,地上放着一個破口的黑袋,楚行雲蹲下細細查看,用手輕輕撥弄,這袋子散發着腥味、鐵鏽味、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味道。這布料他也從未見過,滑似魚皮、韌似蛛絲,破口處帶着絲絲血跡,血裏還有一粒長着數根尖頭的大球珠。

“這是……吸水珠?”楚行雲小心的撚了一下那珠子的材質。

宋長風點點頭道:“沒錯,吸水膨脹的,這一套裝置都精心設計過,連袋子都是上好的鲛皮春,兇手應是……”

“鲛皮春?”

宋長風低頭看着一臉疑惑的楚行雲,了然地笑了一下:“你不知道很正常,貴族中……有些女子會用。”

謝流水聞言,倒是低低地笑起來,很是下流地感嘆道:“鲛皮春啊……啧,拿閨中妙友去裝蟲子,真是暴殄天物。”

獨楚行雲一頭霧水,他在心中逼問道:“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你聽‘鲛皮’二字就知道了,海産,名貴玩意兒,不過呢,貴族女子又不差錢,所以就拿來幹點春事。你想哈,曠夫已久啊,深閨寂寞不?可是又不敢亂搞,萬一懷孕那可就浸豬籠了,讓奸夫帶個羊腸套吧,奸夫如裹棉襖洗澡,不爽。于是鲛皮春應運而生,輕薄若無,表面略有粗糙,增強敏感,且有壯陽功效,奸夫持久威猛,淫`婦爽上青天,嗯嗯啊啊,好不快活。”

楚行雲心裏翻了個白眼兒,又聽宋長風問道:“你能聞出這袋子裏的另一種味道嗎?”

“……能嗅得到,但不太清楚是什麽。”

“袋子裏的腥味是蟲,鐵鏽味是血,而另一種味道,是夏枯草。”

“中藥?”

“對,夏枯草汁可以讓堅韌的鲛皮春變薄甚至破掉,兇手應是先用某種方法讓蟲子處于沉睡狀态,接着在袋子的上方用一個小軟袋裝血和夏枯草汁,再在其上三分處安一個吸水珠,當這套裝置放在屍體內部,吸水珠吸收血氣脹大,帶着長尖頭不斷往下,最終刺破軟袋,讓血和草汁流出來,蟲子見血興奮,開始撕咬……”

“等等,這袋子從一開始就在屍體裏,屍體本身的血不會影響這些吸血蟲嗎?”

“我從沒見過這種蟲,不知其特性,但它們似乎不喜死人血,否則如此衆多,一破袋就要吸幹那屍體了,那軟袋裏的血可能也并非人血。”

“如果這些蟲子不喜死人血,一旦破袋,就會源源不斷地從肚子的破口鑽出離開,屍體怎麽會爬……”

楚行雲說着,自己頓住,忽然想起方才所見,蟲子黑毛上裹着的那層粉末……

“是磁粉?”

宋長風驚異而贊許地看了他一眼,道:“對,每只蟲都被裹了磁粉,并且兇手在屍體內腔及其關節處精巧地布置了磁鐵,不喜死人的蟲想鑽出來,卻反被吸到屍體的各個部位,只能拼命掙紮,蟲子的數量夠多,從外部看,就能察覺到屍體在動,如果湊巧,還能做到讓屍體很畸形地在爬。我先前帶人進來時,有守衛用刀劍砍傷了屍體,血蟲得以從傷口處鑽出,才爬的到處都是。可兇手這般費盡心機,到底……”

“也不一定是兇手。”

宋長風疑惑地看了眼楚行雲,見他凝眉道:

“最開始注意到這具屍體的是你,因為你說七年前侯門口的那具是豎躺的,而李府門前的這具卻是橫躺的。而後再注意到它,是因為此屍既被割喉又被開膛破肚,無端地殺了兩遍,現在看來,或許在我們之前,未必就只有兇手進過李府。”

“你的意思是,行兇之後,有人重開李府,将此人開膛破肚布了這蟲?”

“這只是一種猜測,兇手一夜要屠殺全府、排屍布陣、入水而逃,時間上不見得還能夠破肚放蟲,或許一開始,兇手只将其割喉,并豎躺着擺在門口,而後來開府者,就近選了它破肚,安置蟲袋時,可能在無意間使屍體的躺向發生了一些變化。”

“但按你這麽說,排屍布陣的也未必是兇手了,也有可能兇手只殺了人,并沒有排那些卦象。”

楚行雲不置可否,線索太少,反使疑窦叢生。無論是七年前的侯門血案,還是如今的李家滅門,都顯得撲朔迷離,先不去考究天陰溪那邊襲擊展連的異蟲,單這一具爛肚詭屍,就攪合得他腦仁發疼。

宋長風見他緊鎖眉頭、陷入深思的樣子,反寬慰地笑道:“這些事說到底是我的職內之事,倒是你,江湖行俠潇潇灑灑,別太為這些案子累心了。”

楚行雲不答,倒是訝異先前叽叽喳喳的謝流水,此時竟這麽安靜,乖巧得讓他奇怪。

“你是不是又知道些什麽?”

“楚俠客,我們淫賊天生都是用大肉`棒思考的,大腦注水不中用,你們聰明人談的事,我可一點也聽不懂……”

“你倒是懂鲛皮春。”

“噢?楚俠客原來對這個有性、趣?那好說,改、日,我們床上交流交流,以技壓人,保管會讓你懂得徹徹底……。”

“閉嘴。”

謝流水乖乖不說話了。

楚行雲卻只覺得更加煩亂,為何有人要在屍肚裏放蟲?而且費盡心力設計這樣一個裝置在其中,若只想唬人傷人,直接讓蟲子鑽出就可,何必再裹上磁粉,用蟲來造屍體爬動……

行雲蹙眉,豁然間似有了點思路。他起身,小心繞過地上亂竄的毛蟲,向那具屍體走去。

宋長風跟在他身後,燃了炬火把,時不時地速捅在吸血蟲上,楚行雲在屍體的周圍看了看,有一些血蟲的毛和磁粉,還有些碎腸,屍肚上血糊糊的大破口腥臭無比,但倒沒蟲再鑽出。

“啧,活了二十七年,這是第二具有幸能惡心到我的屍體。”

“第一呢?”

“楚俠客竟然肯跟我搭話啊,榮幸榮幸!第一具是個死了的孕婦。那村子有個習俗,懷了身孕的女子死了不可土葬,要燒掉,怕鬼胎擾村,若想土葬,就得剖腹燒胎,所以她娘家人只好把她的肚子破開,把胎兒掏……”

楚行雲難得笑了一聲,回道:“謝流水,這個暗示太蹩腳了。”

“天地可鑒,我可沒想暗示,如今你我兩魂一體,何必還說那些暗話?”

行雲沒接話,只是攤平右掌,片刻後終是握緊,定下心,微微抿唇,擡眼問宋長風:“你……那件外披貴嗎?”

宋長風莫名地看向楚行雲,繼而笑着解下身上的金絲繡葉綢袍,道:“要用就拿去吧,宋家何時差過錢了?”

楚行雲接過,在屍體旁蹲下,用外披将自己整個右手包得嚴嚴實實,又低聲念了幾句“失敬”,接着緊了緊右拳,一發力,整只手從破口處穿腸進肚!

“行雲!”宋長風心口都緊起來。

楚行雲面不改色,但謝流水能感覺到這家夥在緊張,他的右手在屍體的內腔裏慢慢掏着,入手先是一片濕冷,細細摸索,似是一些軟腸,再往上,又有一些破碎的內髒、和幾塊冷硬的磁石。楚行雲一點點深入,這時,手腕處一陣瘙癢——

屍體內還有血蟲!

隔着綢料,楚行雲能感覺到它一根根的長毛在撚着自己的皮膚。

“先出來,我們換個厚點的再……”謝流水低聲道。

“這料子剛好,再厚的布料會阻礙我的觸感。”

“它爬在你脈搏上!”

“多話。”

謝流水簡直急得無奈:“楚俠客你理智一點,保險的方法有很多,你萬一被咬……”

“別吵…”

楚行雲的手仍在摸索向前,蟲也爬到了前臂,現在退出來确實最穩妥,但某種隐隐的、呼之欲出的直覺,讓他停不下來。

突然,入手一片冰涼。

謝楚二人皆是一頓,這觸感很明顯同那些有棱有角的磁石不同,這是一整塊邊緣光滑的圓狀物。

楚行雲捏緊此物,深吸一口氣,遽然之間,整條手猛地拔出,把那圓物一放,左手一拉一扯,轉身将帶着血蟲的外袍甩出老遠。

宋長風舉着火把,對着楚行雲掏出來的東西一照:

此物如凝墨、又似深瞳,還隐隐透着一絲玉的紫光,好一塊價值連城的墨玉完璧,只是那雕刻略微讓他費解。

“這……雕的是何物?”

楚行雲聞言,轉頭,霎時間,呼吸狠狠一滞,火光之下,那玉上雕刻栩栩如生:

似虎,蝟毛,有翼,兩道長紋剛硬遒勁,及至尾端微微翹起。

窮奇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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