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是你?

第12章  這是你?

耿嘉致和師星闌結束運動後一起洗了個澡,濕着頭發回到M1教室時,姜吾正曲着腰身看平板電腦。

新寧市臨山靠海,夏日裏城市中心像個巨大的蒸籠,教室裏熱得讓人發狂,姜吾卻靜影垂眸,視線專注落在屏幕中央,後頸骨骼突起,叫人難不起壞心。

耿嘉致朝師星闌眯了眯眼,揣着一肚子壞水朝姜吾的方向挪過去。

師星闌慢吞吞在後面跟着,看着虎頭虎腦的高個子男生蹑手蹑腳靠近教室角落裏的少年,然後在他身後站定。

耿嘉致臨時準備的惡作劇沒有發生,他停下來,怔愣看向iPad,嘴裏念叨着“你在看什麽?”。

“舞蹈示範視頻。”姜吾沒有擡頭,手裏攥着支鉛筆,不時在筆記本上記錄,筆記本上字跡清俊,一如少年挺拔的身軀。

身後少年次第坐下,胳膊貼着他的後背,濕氣從腰窩蹿上脖頸,混着教室裏原本的濕熱随着汗滴浸落。

師星闌看着并排播放的兩支視頻,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蘇秦前輩?”

“嗯。”姜吾點點頭,“Jackie老師讓我觀察他這兩支舞的差別,說如果我能看出來,說不定就能找得到努力的方向。”

師星闌愣了下,嘴巴不自覺地張開,俄而又将這冒犯的視線從姜吾身上收回。

“這支舞是韓國分部推出的一代男子團體Genesis的一首專輯主打歌,叫paradise。主題是野獸派。”

“這支舞蹈很特別,與其說是舞蹈,不如說整支舞的設計更像是一幕舞臺劇,舞者在這支舞蹈中擔任的角色是迷失在暗夜蒼穹裏的狼,在風雨電交雜的夜晚尋找星空和月亮。”

師星闌平靜地解說着這首對于姜吾來講完全陌生的歌曲。

短短幾句話,像是打通了他大腦中一直被卡住的鏈路,神經呲呲啦啦地突然開了竅。

姜吾眨眨眼:“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Advertisement

耿嘉致睜着大眼睛看向師星闌,“再多說點,我還沒懂。”

“我們在平時練習時偶爾也會唱一些流行歌曲,但是這首歌是當時團長要求我們聽的。”師星闌指的是為音樂劇演出而進行的練習。

“早期的男子團體并不像現在這樣追求整齊劃一的舞步來體現團體的靈魂和舞蹈的專業性,那個時候歌曲的核心是情感的表達,當然舞蹈也是如此。”

師星闌說着,将平板上的視頻分別暫停。

屏幕中,少年舞動身體的動作瞬間定格,左右兩邊只存在細微差異。

“7月的這支視頻中更注重的是‘演’,而11月這支則是能明顯看出出神入化的‘表’。”

一句說完,師星闌波瀾不驚的嘴角也頗有些不滿地撇了撇,心說蘇秦果然是個變态。

姜吾認真聽着,兩手撐在地板上,認真觀察着視頻中的細微變化。

師星闌再觸碰iPad的時候不小心将播放頁面彈出,切到了之前Jackie沒有關閉的成績單。

和外面公示給學員看的版本不同,在學號前面還有一列姓名。

現在正好停在姜吾所在的那一頁,在他名字的旁邊,有一個紅色的圓圈标記。

師星闌快速看了一眼,又将軟件切了回去。

“如果是站在舞臺上,你要做的是讓臺下的人和你産生共鳴。聲音,燈光,伴奏這些固然是為演出增添色彩的加分項,但你的表演本身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只有動作的演繹,而沒有情感的表達,就算這場演出賺的盆滿缽滿也是失敗的。”

師星闌昨晚沒有看到姜吾跳舞的樣子,但那個分數足以說明問題。

“我要......怎麽做呢?”

要怎麽做,才能不是單純的演,而是有情感有情緒的表達呢?

師星闌回頭,對上姜吾那雙淺灰色的眸。

他長得很漂亮。

見慣舞臺上各類迷幻色彩後,師星闌深覺這個詞用在姜吾身上絕非誇張。

他自然的發尾稍卷,輕輕搭在耳側和額前,仰頭時表情冷俨,灰色的瞳孔卻永遠閃着光。他下颌的角度,五官的比例,就連發絲睫毛卷翹的弧度都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清冷的少年只是靜靜呆着便自有風雪環繞。

像一只攝人心魄的小狐貍。

這只小狐貍的長睫毛* 閃爍着,輕仰脖頸等着他的解答。

師星闌定了一會兒,又收回視線。

他回頭瞥了眼旁邊同樣仰着小狗眼睛閃閃發光的耿嘉致,壓着不自覺上揚的嘴角:

“最快的方法當然是上表演課,老師會直觀地指出你在哪些地方的表現不到位。不過,我的建議是,去感受。”

“男團群舞和舞臺劇對表現力的要求都很高,表現力最直觀展示在形魂合一。Moonlight的底色是青春年少,除了動作開放舒張富有活力,更重要的是少年感。”

師星闌看耿嘉致嘴角微微抽搐欲言又止,大概猜到他要說什麽,眯着眼笑:“不是任何十幾歲的人都有少年感的。”

“少年感是一種,希望,還有可能性。這些不是靠練習或者什麽經驗主義就能夠做到的。

要跳好這支舞的大前提是,成為真正的少年。”

此刻頭頂日光燈傾灑在少年肩頭,三個人當下都有各自的想法。

平板電腦中視頻仍在循環往複地播放,那個年輕青澀的少年短短數月,如同原野裏幼狼生出野蠻的翅膀和獸性,将那支粗犷野性的舞蹈跳出了專屬于“蘇秦”的味道。

姜吾埋首又看了一會兒,心口忽地澎湃起來。這支舞沒有伴奏,卻讓他在靜默中感受到了師星闌口中所說的那種——“共鳴”。

撐着地板的雙手虛握成拳,心中暗下決心。

面對耿嘉致和姜吾,師星闌傾抱寫誠,完全不藏私。在姜吾看完視頻把平板送還後,攬着兩人的肩膀低聲道:“晚上來我房間?給你們看好東西。”

耿嘉致抖抖不存在的雞皮疙瘩:“我們都是正經練習生。”

“那你別來。”說完拍拍姜吾的肩膀,“教練,晚上記得來找我。”

晚餐結束後是當天練習的定項考核,比摸底測試好的點在于,每天進行的定項考核不需要進行打分,取而代之的是導師的當面評價。

晚間監考是CY老師,秉承着鼓勵式教育思維的她看到姜吾能夠保質保量完成一支舞,笑眯眯地指出他動作明顯僵硬的點。

考核結束後,一天的課程正式結束,剩下的時間留給學員們自由安排。

奚雨萌在大會議室投影電影,片名叫《2012》,是一部災難片。

少年們集訓呆了兩天,一整個腦壓爆表。争先恐後着選前排的位置坐下觀影。

另一部分對影片不感興趣的,去找附近的空教室完成上午英語課老師留下的作業。

姜吾在教室裏待到接近八點,除了完成文化課的作業,還嘗試着把師星闌之前講到的那些“幹貨”整理出來。

筆記本密密麻麻,但姜吾總覺不夠。

有些東西,靠練習和經驗主義也達不到。

同樣的,有些東西僅靠着寫筆記也沒辦法達到。

姜吾沉默着站起身,回到宿舍将筆記本鎖進儲物櫃,掂着鑰匙朝A17宿舍過去。

學員們都被會議室內外的尖叫聲吸引,現在整個宿舍區域都保持着絕對的安靜。

安靜到A17宿舍門從內拉開時,姜吾也沒有聽到聲音。

門內出來個卷毛頭男生,懷裏抓着一只平板,開門險些和姜吾撞個滿懷。

他個子和姜吾齊平,眉眼透着脆弱又內斂的底色。

對方并不多看他,門從裏面打開差點撞人也不道歉,整個人從頭至尾寫着四個大字——生人勿近。

姜吾讓開一步,待卷毛頭離開後才敲敲門。

“進來。”

A17宿舍和姜吾的A4不太一樣。

同樣是上下床大通鋪,面積裝潢一模一樣,但A17只有兩名學員住。

兩只大行李箱占了兩張下鋪的床,占據整間宿舍半壁江山的書桌被推到貼近一側的床架,桌上是一些簡單的日用品。

師星闌正支着腿坐在床上,整個人身體前傾向扒着上鋪的床沿居高臨下看姜吾。

“你真來了?”他換了身寬松的衣服,看上去比白天要放松一些,“就這麽好奇我這兒的東西?”

原想逗逗這小正經,結果姜吾認真點了點頭,“嗯,很好奇。”

……有時候也覺得這副正經味兒怪可愛的。

師星闌騰出半邊床鋪,邀請他一起上來。

兩個男生曲着腿擠在一米寬的單人床,沉默地盯着師星闌懷裏的筆記本電腦。

“你真想看,那我可打開了?”他神秘兮兮地拉滅頂燈,重新按下鍵盤上的空格鍵。

屏幕之內

昏暗的舞臺之上,空氣中隐隐有緊張感緩緩流動,霎時,沉重的鼓點聲從四面八方爆發,随之而來的是強烈的電吉他獨奏。

強烈的音噪猶如一道雷霆,撕裂沉寂的夜空,巨大的金色吊燈搖曳在舞臺上空,富麗堂皇的古典建築在霓虹燈下閃爍。

音樂抵達高潮,煙霧瞬間彌漫。少年的身影驟然出現。

鑲滿金銀刺繡的白色上衣,深紅長袍掩去叛逆的黑色皮褲。手中攥着一把閃耀金屬光芒的電吉他——不羁少年在一聲嘶吼之後引吭高歌:

*Je suis né pour créer, détruire les lois*

*我生來為創造,撕裂一切法則*

*Dans chaque note, c'est mon me qui hurle*

*每一個音符,皆搖旗吶喊*

*Ni roi, ni Dieu ne me dictera*

*任他君王神明,不可束縛我的步伐*

*Car je suis le génie, et la folie est ma seule foi!*

*天之驕子,唯有瘋狂才是信仰*

...

*Je n'obéis qu'à la musique en moi*

*唯內心的樂音成為指引*

*Chaque note est une révolte contre le roi*

*每片音符皆為反叛王權*

*Je danse avec les étoiles, je brle la nuit*

我與辰星共舞,亦與暗夜同燃*

*Car la musique est ma seule patrie!*

*只由音樂,是我夢中的他鄉*[1]

破空的歌詞如一聲浪漫的槍響,砰砰命中心髒。

姜吾看着屏幕中情緒高昂,像一只小獅子一樣站在舞臺中央的年輕主唱,難掩驚詫:

“這是……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