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他說,他一整晚,贏了十四萬

第52章  他說,他一整晚,贏了十四萬。

CH 52

“真心話大冒險吧。”

姜吾捏着火柴擦過紅磷和玻璃粉, 刺啦一聲響,無光的宿舍裏明晃晃燃起一點點光。

他熟練點燃蠟燭,在桌面滴上一些蠟油。

弘斯年坐在桌前, 呆呆地看着他。

焦糖借着光從貓窩裏爬出來, 輕巧地跳進弘斯年懷中,借力上了桌, 鑽進姜吾屈身時半圈起的小小懷抱中, 腦袋輕輕地蹭了蹭他的手腕。

“好厲害——”弘斯年看着姜吾這麽一倒二立, 就把立不起來的蠟燭穩穩戳在了書桌上。

姜吾微笑着回應了他的贊嘆, 一邊将蠟燭附近放着的樂譜和教材挪到了稍遠一點的位置,順手把準備伸出白襪子想要玩火的焦糖撈回自己懷裏。

耿嘉致拍了拍師星闌下鋪的床,“坐這兒。”

“怎麽樣,我們玩真心話大冒險吧?”

師星闌不置可否:“你鬧騰着跑來我們房間, 就為了玩這個?”

他看着耿嘉致猛點頭的樣子, 嘴角不自覺抽搐了下,“那可真是太刺激了。”

“有時候也想把你的後蓋拆下來看看腦子裏裝的是什麽。”

耿嘉致雙手撐在身後, 相當放松, “當然是勇氣和自信。”

見倆人都不買賬,耿嘉致伸長了手, 扯了扯房間裏最不掃興的姜吾的短袖下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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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袖在燭光下晃了晃, 撒嬌的意味明顯。

“你想怎麽玩?”姜吾輕輕捏了捏焦糖的小肉墊。

耿嘉致聞言眼睛一亮,坐起來從桌面上扒拉出一個尤其騷包的空香水瓶輕輕扣在桌上,“就這麽轉, 轉到誰就該誰說真心話。”

“大冒險呢?被你吃了?”弘斯年踢了他一下, 視線從兩個哥哥臉上掃過。

師星闌和姜吾表情看起來都很正常, 沒有明确的正面或者負面情緒。他忽覺耿嘉致是真蠢,目的這麽明顯, 表情也欠揍。

“大冒險有什麽意思,要的就是真心換真心。”得意忘形的少年小狗一樣,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着那只瓶子。

在之前師星闌提問姜吾家裏的事情之後,耿嘉致就一直耿耿于懷,總想着借着什麽機會套一點師星闌的信息出來賠給姜吾。

思來想去這麽些天,總算抓到個機會,出個主意居然蠢得可以。

弘斯年想要提醒,又看他一副不撞南牆心不死的樣子,也放棄掙紮了。

一會兒打起來,他肯定是不向着耿嘉致就對了。

“原則上每一個問題都需要回答,不想回答也可以,後天的小組考評結束之後當着SPY和蘇秦前輩的面跳HEELS。”耿嘉致眼神促狹地從坐在自己身邊的兩人身上掃過,自覺這個懲罰是頂頂高明。

說完就開始轉瓶子。

“第一個問題,說一件自己經歷過的最離譜的事情。半歲的時候尿床這種就不用說了哈,必須是最離譜的事情。”

香水瓶形狀規整,瓶身貼着桌面由着少年手中的力高速旋轉,又在空氣阻力下放緩速度,最後晃晃悠悠地指向弘斯年。

“啧,便宜你了,來吧,讓哥哥們聽聽看,有多離譜。”

少年看着朝向自己的瓶口,大腦短暫放空一瞬。

從瓶子開始旋轉的瞬間起,耿嘉致那句真心換真心就一直盤桓在心口,壓着一根弦。弦絲在瓶子停下的瞬間繃緊,不至于讓他感到窒息,思緒卻明顯留白。

蠟燭靜靜地燃燒着,橙黃火苗挺立在四人之間。

空氣短暫沉默一陣,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耿嘉致努努嘴想要提醒時,弘斯年才開口。

“我六歲的時候被綁架過。”

姜吾聞聲轉頭,看着比自己小三歲的少年神情怪異地講這件離奇的“案子”。

師星闌呼吸滞住,就連思維跳脫的耿嘉致,也被這句話硬生生控制住。

少年語氣不緊不慢,仿佛這件事情不是自己親身經歷。

“确切地說,我是主動跟她走的。”

那年的港島夏日綿綿細雨,小弘斯年放課後在學校門口等司機來接。

那個戴口罩墨鏡太陽帽一身黑色風衣打扮奇怪的女人就一直站在不遠處的電樁旁,不懼風雨地踩了半個月的點。

每一次在小弘斯年看向自己時,女人都會揚起太陽帽,不知是哭還是笑着擡起手,沖他打招呼。

染了淺玫色的美甲只在空氣裏非常輕微地揮動一下,又安靜地收回。

但是偏偏那天,女人沒有出現。

小弘斯年上完鋼琴課後,弘铧梁還沒有回家。

暴雨沖刷着整個太平山頂別墅區,小小少年趴在窗前,望着山下的維港。

他思索片刻後,謊稱自己的作業簿忘在了教室,拜托司機叔叔送自己回到學校。

假意在老師的陪同下在教室找了一圈再出門,果然又在熟悉的電樁旁看到了那個女人。

她依舊帶着寬大的太陽帽,沒有撐傘。

雨水順着帽檐落下她的肩膀,染濕她的風衣。

在他看向她時,她依舊像平常那樣,擡起了右手,輕輕在雨裏微弱地揮動了下。

小弘斯年顧不上身後老師的叮囑,抓着作業簿撐傘直接沖進了雨裏。

那是弘斯年6歲時捅過的最大的簍子。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醫院裏,因為食物中毒洗了好久的胃。

再後來,那個女人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後來,我從傭人那裏聽說,那個女人是我的生母。”

弘斯年語氣少見的平淡,似看起來完全不受這件事情影響。

姜吾靜靜地看着他,大概猜出來他那天吃了什麽東西。

他對一些東西過敏,榛子,柑橘一類的。基地對飲食嚴格把控,食物中會刻意避開這些東西,即便是外食,弘斯年也會主動避開。

至于為什麽弘斯年的“媽媽”不知道這些過敏原,為什麽6歲的弘斯年又是在什麽境況下吃下那些能讓他過敏到洗胃的食物,除了他自己誰也無從得知。

新聞中只會留下“綁架案”破獲的榮譽戰績,這些細節屬于港娛八卦秘辛。

焦糖似乎也感受到空氣中氛圍的變化,從姜吾的懷裏弓起腰,前爪搭着桌沿爬上去,步伐輕柔地跨過香水瓶,影子在燭光下被放大數倍。

她一搖一搖地轉了一圈,扒着弘斯年的肩膀,跳到了他的床上。

慵懶放肆的樣子把四個少年逗笑,耿嘉致才後知後覺地開口,“的确夠離譜的,那她後來怎麽樣了?”

“......我是說,你的媽媽。”

弘斯年搖了搖頭,“原本律師是建議起訴的,但是我讓父親放棄追訴權。”

“就是有點可惜,”少年頓了頓,“到最後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和長相。”

“就像是做了個很長的夢。”

“雖然有點晚,你拍三下桌子吧,就當掃除噩夢。”耿嘉致一邊說一邊重新開始轉瓶子。

弘斯年卻笑着,一動未動。

第二次瓶口又指向弘斯年,快要停下時,耿嘉致踢了下桌腿,将停未停的瓶子逆時針回退了些,轉而指向師星闌。

耿嘉致不懷好意地勾起唇,“你在倫敦西區待了多久?談過戀愛嗎?”

師星闌看他一眼,視線輕擡,掃過靠着燭光的姜吾,輕輕嘆了口氣。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我出生在倫敦。外公是蒙特韋爾戲劇學院的教授,母親是百老彙的音樂劇女演員,這些都是你們能夠在百科上看到的內容。”

“從我記事開始,就一直呆在倫敦西區的劇場裏,我不知道你們的童年玩伴是誰,但是我的童年玩伴是馬洛和莎士比亞。”他眉睫輕擡,指了指姜吾的方向,“在你學習乘法表的時候,我在讀莎翁的《仲夏夜之夢》。”

在倫敦的街頭巷尾,戲劇仿佛是空氣中的塵埃,彌漫在日常的每一個角落。少年從小被長輩領着出入劇院,耳濡目染在那些明亮的燈光,華麗的布景以及深沉的臺詞當中。

周末的戲劇課是童年的慣例,他盡力模仿,逐句品讀莎翁。前輩們稱贊他天賦異禀,出生就是演舞臺劇的料。

但師星闌自己卻清楚,那些曾經頌唱過的十多年,遠遠不及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基地中度過的短短數月。

“至于戀愛嘛,我沒有固定的戀愛對象。”師星闌輕描淡寫地吐息,短短一句話讓耿嘉致瞠目結舌。

什麽叫做沒有固定的戀愛對象?

“在表演中總是會遇到需要唱對手戲的女性角色,在我們這一行,有一種說法叫體驗派。在舞臺上,我即角色本身。角色的戀愛對象,就是我的戀愛對象。”

耿嘉致聞言咋舌,心嘆語言的藝術。

“不過我有十分仰慕的對象,她叫瑪加蕾特。[1]”師星闌笑着,昏暗的光線也掩蓋不掉他眼神中的欽慕。

耿嘉致眼睛一亮,“你會仰慕的女生,長什麽樣子?”

在師星闌解釋之前,姜吾笑着開了口,“她有一頭淺金色的長發,碧玺一樣的瞳孔,穿着簡樸但是性格純真善良。”

耿嘉致疑惑回頭,“他喜歡的女孩兒,你為什麽這麽了解?”

姜吾卻了然從桌上抽出一本書遞給他,“實在好奇的話,可以看看這本《浮士德》”

耿嘉致:“......”

靜默的香水瓶重新開始旋轉,片刻後瓶口指向姜吾的方向。

盡管他的身世依舊神秘,但今晚耿嘉致針對的對象并不是他,所以提問時放了水,“那就講一個你認為最難忘的事情吧。随便什麽都行。”

姜吾單手支着桌面,從過去人生中無數雞飛蛋打的經歷中挑出了一件最讓他難忘的。

“去年三月我過生日的時候,我媽媽提前閉店買了蛋糕回家。我們一起坐在桌前等他回來。”

他聲音淡淡的,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個他是誰。

春夜裏夾着寒氣,姜吾和媽媽等在狹窄的安置房裏,把菜熱了一遍又一遍。等到後面媽媽已經失去了耐心,掐着點在午夜到來之前唱完了生日快樂歌。

那一晚,姜吾第一次從媽媽眼中看到名為失望的眼神。

他失眠了,客廳的簾子扯過,他窩在單人行軍床,裹着厚棉被靜靜聽着牆上時鐘每個小時指針摩擦時的聲音。

一秒一秒地數着那個男人回家的時間。

直到陽臺有陽光傾入,姜吾終于聽到了繼父開門的聲音:

“冊,今天贏麻了。”

少年撩開簾子,看着男人一邊開門,一邊從皮夾克裏拿出那個包裹着大把紙鈔的紅色塑料袋。

姜吾的聲音漸冷,強忍着厭惡繼續說,“他說,他一整晚,贏了十四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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