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七夜的夢

第48章 第四十七夜的夢

“Q君, 可以控制別人的精神是什麽樣的感覺？”

“森先生，為什麽要這麽問呢？”

“沒什麽，不要緊張, 就當做我們是在聊聊天, 說說你心裏的想法就可以了。”

就在【那次事件】發生後不久，森鷗外替夢野久作安排了一次特殊的心理測試。

坐在軟墊病室中的孩童安靜地看着坐在面前的人，身上的束縛衣包裹着他, 就像是一個雪白的繭，顯得那張臉蛋愈發小巧起來。

男孩的瞳仁是星星和圓圈的奇異形狀，但忽略那金色的瞳仁，他的眼珠子似乎總是漆黑一片, 未曾反射什麽光, 望過去只是一片森然。

聞言，男童歪了歪頭，露出思索的表情, 然後用童稚的嗓音說道。

“唔……也沒什麽特別的, 一開始的時候感覺很開心，後來就開始無聊了，雖然偶爾會有幾個壞掉的過程很有意思，但是大多數人都很無聊。除了……”

“除了？”

“除了太宰哥哥。”

森鷗外怔了怔。

“森先生, 我什麽時候可以再見到太宰哥哥呢？”久作的語調開始上揚, 他的身體微微前傾，像是要用這樣的動作代替自己無法動作的雙手表達自己的情緒。

“你不怪他？”森鷗外挑起眉。

若不是太宰設計, 少年也不會被抓捕住。

“不哦。”誰知夢野久作搖了搖頭, 雙眼亮晶晶道，“我還想要玩上次在審訊室的時候的那個游戲！”

森鷗外瞳孔微縮，卻沒有問太宰治這個臭小子是什麽時候把一個5歲小孩帶到審訊室的問題, 而是接着對方的話問道。

“什麽游戲？”

“就是就是……我把那些人弄壞，然而太宰哥哥再把他們修好的游戲！”

“超——有趣的，那些本來沒意思的壞人，他們也會變得有意思起來了！太宰哥哥說，這那就叫做‘錘煉’，就好像是打年糕一樣，趁熱的時候一直打，一直打，直到最後都變成黏糊糊的了，這樣無論想要什麽形狀都可以捏出來哦~”

這把人比作年糕的比喻不知為何令人産生一種毛骨悚然之感，但森鷗外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接着問道。

“太宰君還和你說了什麽嗎？”

“沒有了吧，太宰哥哥總是和小只哥哥一起玩，我一個人好無聊的說。”

“這樣啊。”森鷗外用指節敲打着椅子的扶手，沉吟了片刻，“我可以理解為，這就是你對中也下手的原因嗎。”

“啊？”男童一臉茫然地擡起腦袋。

“不是嗎？”

“不是，沒有，森先生，我不是故意的，小只哥哥……大家都沒事吧？”

“中也倒是無恙，只是黑蜥蜴的人員損失慘重，再加上那些被損壞的房屋建築的賠償……若不是太宰及時趕到——Q君，你這次可是闖大禍了哦。”

“是這樣麽，但是，我也不是故意的。”男孩兒垂下頭，“是中也哥哥不小心傷到我的……我也不知道太宰哥哥不在本部，而且……”

“我只是想要看到神明真正的樣子而已呀。”

森鷗外驀地伸出手，指尖托着男童的下颚擡起，迫使他仰起頭。

“Q君，你在笑嗎？”

男人的雙眼微微眯起，眼神銳利，“你剛剛也聽見了吧？因為你的緣故，很多人都死了。”

男孩被強制性地揚起下巴，被迫直視面前的男人那張嚴肅而具有壓迫感的臉。

他嘴角揚起的弧度立刻撇下來，腦袋縮了縮，露出了有些畏懼的樣子。

“抱歉……森先生，我也不想的呀。”他眨了眨眼，“但是這也不都是久作的錯呀，我也不想要這樣的能力，為什麽神明大人要這麽做呢？如果說小只哥哥是神明的話，為什麽他也會被我影響呢？”

“這是你的異能力，久作，是你與生俱來的天賦，你将一生都擁有這樣的能力。”森鷗外看着男孩，緩緩道。

“我不想要這樣的能力，就沒有人能把它拿走嗎？”

“目前來看，沒有。”

男孩的語氣中帶上了點委屈，“那我該怎麽辦呢？森先生，我不想再在這裏呆了，還有這個衣服穿着也好難受，我不想再穿了。”

“就算你現在出去，大家也不會如以往那樣和你玩鬧了。”

“為什麽？”

“被你害死的人裏有不少都是我們平常熟悉的同事和部下，現在組織裏的人都對你心有芥蒂，沒有恨你算是不錯的了。”

“怎麽會這樣，那我該怎麽辦呢？森先生。”

森鷗外松開了托着他下颌的手，直起身來。

“你還想在這裏待嗎？Q君。”

男孩揚起頭看着他。

燈光下，男人的頭頂四周有一圈朦胧的光圈，他的眼瞳如同上好的紫寶石一般泛着深邃而又流動的光澤。

“想還是不想？”他諄諄善誘。

“……想。”

男孩曾經的養父杉山茂所在的玄山社早就被港口黑手黨組織吞并，原來的老人更是被替換了個精光，更何況他本身依附的也只是養父杉山茂一人，後者已經慘死在了男孩自己造成的暴-亂之中。

孤苦無依，無家可歸。

這正是森鷗外為夢野久作所設計的劇本。

在見識過鐳缽街的那些流浪兒集體在失去中也之後的凄慘情境後，向來就被嬌生怪養的男孩不可能還會生出想要出去自力更生的心。

他只能像莬絲子一樣依附在一個更加有經驗、有勢力、有足夠強大的背景去保護他的人身旁。

而最好的選擇，便是他，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不才森鷗外。

而作為交換，男孩也将成為港口黑手黨最大的威懾。

無冕的武器。

一個殺手锏。

“那你以後會好好聽我的話嗎？”

“……嗯。”

“嗯？”

“我會好好聽您的話的，森先生。”

“但是這件事情是你錯了，你明白的吧？”森鷗外眯起眼，“按照組織的規矩，你犯下的行徑足以被按上背叛罪名處理，是會被處死的哦。”

“……我知道錯了。”少年沮喪地低下頭，帶着些泣音，“對不起，森先生。”

森鷗外靜靜地聽着男孩恐懼而又怯懦的抽噎，眼看着地面上啪嗒啪嗒濺開幾滴淚珠子，感受到氣氛烘托地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說道。

“你年紀小，組織上也沒有這樣的先河，既然知道錯了，那死罪也就免了。”

“真的嗎？”男孩擡起頭，臉上還有兩道淚痕。

“作為組織的成員，就要以組織的利益為先，損害組織利益的人，就連首領都不能免責——所以，你還是得受罰。”

男人輕輕地抹掉他睫毛上挂着的淚珠，用溫柔的語氣說着最殘酷的話。

“我可以替你解開束縛衣，但是你不能離開這個房間。”

“犯錯的代價就是你被剝奪了自由行動的權利。”

“Q君，以後這間禁閉室就是你的家了。”

……

人偶娃娃的質感是柔軟的，布料被撕裂的感覺卻不同，是充滿韌性的，粗糙的，暴烈的，帶來一種獨特的感覺，像是有一小股電流從後脊梁骨竄上了大腦皮層，令少年不由地有些興奮起來——他很多年沒有感受到這樣的興奮了。

“我們來打個賭，如果在太宰先生來之前，你還沒有壞掉的話，我就告訴你們一個我的小秘密。”

少年像是根本感覺不到手臂上的傷口一般，彎曲手臂的同時伸出一根食指，擺在唇邊，換快道。

“現在，游戲開始啦~”

咔噠！

無形的開關被按下，中島敦只感到身後突然升起了兩股危險的氣息。

“春野小姐，谷崎小姐……”

白虎男孩轉過身去，被身後那駭人的景象驚得不由地後退了兩步。

在他背後，兩個年輕女子的脖頸以不自然的誇張曲度朝着一側歪折，眼眶中溢出殷紅的血液，仿佛被某種神秘的力量蠱住了一般。

怎麽會，這個火車上偶遇的少年居然也有異能力，莫非他也是敵人派來的？

那一瞬間，中島敦腦海中滑過無數個念頭。

他怎麽會知道太宰先生的名字，莫非是敵人已經探聽到了我們的情報？

可是他的叫法很親昵，莫非他和太宰先生原本認識？

這個少年的異能力是什麽，他為什麽要綁刀片在自己的手臂上，剛剛撞過來那一下，是他故意的？所以他的能力就是要令對方傷到他才能夠激發？那麽，他的能力到底是什麽——

望着面前明顯失去理智的兩個女人，中島敦心中也大概有了猜想。

恐怕是相當棘手的精神操縱系能力，可以令受害者自相殘殺。

他必須想辦法先停止這些被幻覺操縱的人的行為。

這樣想着，少年的雙手瞬間掙裂衣袖，膨脹為虎爪。

異能力，【月下獸】！

“春野小姐，抱歉了！”

少年這樣喊着，一閃身轉到面前朝他伸出雙手掐來的女人身後，以手背為刀将人敲暈了過去。

“哦，有兩下子嘛？”在身後看戲的男孩子睜大眼睛，用捧殺的語氣道。

“嘁！”中島敦看到在另一側蠢蠢欲動的谷崎，只知道若是不把這個少年解決掉，幻覺是不會停止的。

“你！”他雙腿一蹬地面，虎化後的身體素質令他輕而易舉地欺近少年身旁，掐住了他的脖子，“立刻停止異能力！否則我就殺了你。”

“哈哈哈哈哈……”被掐住脖子的少年喉中溢出一連串病态的笑聲，“你可以試試~”

中島敦皺起眉：“……”

“動手呀！”少年還在慫恿着，“你不是想殺了我嗎？”

“看！”他擡起手指，指向不遠處忽然調轉方向朝着昏迷的春野绮羅子走去的谷崎直美。

“如果你不殺了我的話，那位小姐姐可就要先動手了。”

“不要，谷崎小姐！”中島敦瞪大眼睛。

……

從樋口一葉和銀的口中得知了Q被森鷗外放出的消息，急匆匆趕來的太宰治剛回到月臺，便看到了這一幕。

“住手，敦！你看清楚你現在掐的人是誰？”

已經陷入【腦髓地獄】的控制，滿腦子被殺意和惡意侵襲的中島敦在一片混沌中抓住了這道聲音，強制自己清醒過來，他定睛一看，一片血紅之中，自己虎化的雙爪竟然用力地掐在谷崎直美的脖頸上，用力之大已經令少女呼吸困難，無法開口說話，幾乎要斷氣了。

怎會如此，被異能力控制的人居然是他自己！

白虎少年不敢置信地松開手，看着無力的倒在地上咳嗽的谷崎直美脖頸的掐痕，幼時在孤兒院裏院長父親曾經奚落他的話再次在耳邊奏響。

[你是無用之人，只會給周遭人帶來不幸！]

巨大的失意和自責令少年的自信被打擊得體無完膚，意志薄弱，大腦失守，徹底陷入了【腦髓地獄】的掌控之中，跪倒在地上慘叫起來。

幻覺和夢境是一樣的原理，皆是一重一重的，每一次進入的越深，醒來的幾率也就越小，意識全面崩潰的幾率也就越大。

眼看情況即将進入不可挽回的階段，自己的得意門生馬上就要被摧殘成一個瘋子，太宰治連忙撿起落在地上狂笑不止的人偶。

“異能力，【人間失格】！”

藍白色的光帶亮起，瞬間包裹住那個怪笑的人偶，将其絞成了粉末。

伴随着少年設下的詛咒無效化，中島敦的慘叫也終于停止了，但他似乎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噩夢裏無法出來，閉着眼睛瑟瑟發抖。

“哈哈哈哈。”看到這一幕的夢野久作終于開懷地笑出來。

已經重新跳上了火車的少年抓着門口的欄杆，在火車啓程的汽笛聲朗聲道。

“太宰先生的新朋友不太行哦，居然這麽快就被玩壞了。”

“但是好歹也算堅持到了太宰先生到來，所以我就把小秘密告訴你們吧~”

少年将另一只手背在身後，用元氣十足的語氣道。

“其實，我也有新朋友了哦，所以啊，雖然很介意太宰先生封印了我的事情，但是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如果有機會再見到太宰先生，我會好好‘厚待’你的！”

有機會？

聽到此話的太宰治心中微微訝異。

和預想中的再次重逢不同，少年似乎沒有放什麽狠話，也沒有對偵探社的同伴下重手，對比以往惡劣的行徑，簡直就好像只是來惡作劇了一下。

就仿佛另有目的一般。

莫非……

想起前幾日找上門來“求醫”的組合成員，還有那熟悉的人形玩偶，青年眼神一沉。

“你口中的新朋友……是在說誰？”

可他的問題卻沒有得到答案。

“感謝你幫我拖延了時間，麻煩讓那兩個小姐姐轉告森先生，這一次我不想留下來啦！”

火車行駛的速度越來越快，少年愉快的聲音也逐漸和風融為一體。

“拜拜啦，太宰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私設Q小時候叫繃帶哥哥（不熟的時候）/太宰哥哥，長大之後改叫太宰桑，也就是前文翻譯的“先生”。

至于中也的話，小時候是叫“小只哥哥”，長大後也可以接着叫（不是），哈哈，可以叫“中也哥哥”“中也先生”“中也”輪換着來，誰讓荒神脾氣好呢。

//私設Q被禁閉是5歲（來港|黑1年後，也就是太宰中也16的時候，龍頭戰争過後），媽的太宰這家夥18歲叛逃了，我想設定Q稍微大一點再被關都不行。。。因為原着提到是太宰封印的Q，所以說文豪裏面的人到底是有多早熟！

//關于Q闖下的大禍：目前已知與中也、太宰有關，可能與龍頭戰争有關，死了很多人。

//本章總結：Q的夢中情爹換人了，他不想要森鷗外這個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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