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貳章 進宮

第2章 第貳章 進宮

李泰得了容玘的吩咐,命人着手收拾行李,不過幾日,一切收拾停當,容玘帶着楚明熙和幾個最得力的仆從還有侍衛一道啓程回京。

一行人乘船走了水路,到了通州後又換坐馬車趕往京城。

初春過後,天一日賽過一日地熱起來了,這兩日更是熱得反常。

許是夜裏沒歇好,抑或是天熱本就容易讓人昏昏欲睡,容玘有些困乏,阖眼閉目養神。

周遭一片靜寂,耳邊響起的唯有單調的馬蹄聲,間或一陣風吹過竹林,帶起樹葉晃動發出沙沙的聲響,驚起一陣陣蟬鳴聲,落在耳中只覺着身上越發熱了。

嫁給容玘已有三載,然則她平日裏對着他總免不了有些羞澀,眼下容玘睡着了,楚明熙膽子反t倒變得大了些,她靠近他些,靜靜地看着他,透過視線虛描繪着他臉上的輪廓。

恰逢晌午時分,車裏熱得像個蒸籠,容玘的額頭上漸漸沁出一層薄汗。

楚明熙又靠近了些,掏出帕子抹去他額角的汗珠。

出門時走得急,忘了在車上備些冰塊,又有車簾遮擋着,這會兒坐在車廂裏只覺得悶不透風。

楚明熙擡起手輕輕撩開車簾,盡管天熱,好在有風,沒了車簾的遮擋,一陣陣風直吹入車廂內,車廂裏一下子涼快了不少。

她心中一喜,彎着唇角扭頭看向容玘,卻見他眉頭蹙起,被刺目的陽光刺得眼睫微顫。

尋思着撩開車簾也不是個好法子,楚明熙壓低了聲音,吩咐坐在角落裏的丫鬟石竹:“石竹,遞把扇子給我。”

石竹應下,不消片刻便找出一把扇子,見楚明熙伸手欲要接過,忙回道:“夫人,不若讓奴婢來扇罷,仔細累着您的手。”

楚明熙從她手中抽走扇子,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側目朝容玘那邊瞥了一眼,見他仍睡着沒被驚醒,方才低聲地道:“不必,我來罷。”

石竹拗不過她,便由着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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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明熙輕搖着扇子,一邊還不忘留意手上的力道,力道不輕不重,既不會太重擾了容玘的清夢,又不會太輕讓他覺着天氣炎熱。

馬車辘轳向前,過了足有一個時辰,容玘悠悠醒轉。

楚明熙見他睜眼醒來,眸光羞澀地閃躲了一下,下意識地就把握在手中的扇子朝身後一藏,免得被容玘眼尖瞧了去。

石竹是自小跟着楚明熙的,明白自家主子因何會做出這番舉動,暗暗嘆了口氣。

姑娘總是這般戰戰兢兢,心裏頭分明是極在意殿下的,恨不能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親手捧到殿下面前,無奈殿下性子清冷,姑娘縱有滿腹情意,卻從不敢在殿下面前做出任何親昵之舉,免得自己亵渎了殿下這樣谪仙般的俊逸清雅男子,生怕殿下認為她缺了女兒家該有的矜持,更怕他對她生了厭煩之心。

好在殿下待姑娘也是極好的,待再過個幾年兩人關系更親近些了,姑娘便不必再過得如此小心翼翼了。

***

不提楚明熙他們一路如何颠簸勞累,五月初三那日,一行人到了京城。

時值傍晚,夕陽如血,霞光輝映半天鏽紅。

前腳到了京城,後腳宮裏頭和楚明熙的外祖家就得了消息,知曉容玘和楚明熙已到了京城。

鳳儀宮。

皇後高氏揮退宮婢,面上如蒙了一層冰霜。

三年前容玘娶了楚明熙後,她便命人私底下打聽過楚明熙的來歷,知她家世普通,父親只是區區一個七品縣令,母親更是不待說,娘家經營着一家醫館,整日裏做着替人看診的低賤營生。

楚明熙這樣的兒媳婦,她心裏委實是看不上眼的。

可那會兒容玘幾乎與個廢人一般,他娶妻之前亦不曾知會過她,她縱然得知他成了親,遠在京城也做不了什麽。何況容玘身患眼疾數年,只消端看皇上的态度,便可猜到容玘已被視為棄子,是以她早已歇了他來日能當儲君的念頭,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去當那惡人,由着容玘如何高興如何行事,總歸是她的親生兒子,總不能為了個女子壞了他們的母子情分。

可如今容玘眼疾痊愈,很多事便和從前大不一樣了。

她貴為皇後,十月懷胎生下的二皇子身份何等尊貴,她的兒媳婦合該是能幫到他而不是扯他後腿的。

單嬷嬷察言觀色,在一旁勸道:“娘娘,殿下的心性您是最清楚不過的。他是個知恩圖報的,誠然那楚姑娘的門第差了些,算不得殿下的良配,但老奴聽聞當初正是楚姑娘幫殿下治好的眼疾,若真要算起來,楚姑娘還是殿下的大恩人呢。”

皇後擡手撫了撫鬓角,神情緩和了幾分。

這話倒果真說得在理,那會兒倘若沒有楚明熙出手替容玘醫治眼疾,就憑容玘當時的情形,想要争奪儲君之位真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皇上的薄涼她已見識過多回,若是容玘的眼疾遲遲治不好,怕是要一輩子老死在南邊,直到死都只能是個無人問津的廢人。

現如今既然容玘眼疾已被治好,往後的好日子還長遠着呢。

皇後端起茶盞,拂去上面飄着的茶末子,啜了一口茶水,又慢悠悠地将茶盞擱回幾上。

“單嬷嬷,幫本宮挑個好日子招楚姑娘進宮見一面罷。”

***

宮裏差了人過來,跟楚明熙說皇後娘娘明日要召她進宮見上一面。

楚明熙本想向宮裏派來的小太監打聽宮裏的規矩,又怕問了反倒會在小太監面前惹了笑話平白給容玘丢臉。還在躊躇間,小太監想着自己的差事已辦妥,跟她略微客套了幾句便回去了。

這是楚明熙頭一回進宮,身邊又沒個能教導她宮規的人,一時只覺得無助又迷茫。

尋思了一會兒,想着容玘畢竟是二皇子,宮裏的規矩他必然是最清楚的,不若等他回屋後向他讨教一番。時間雖緊,能學進去多少是多少,只要在宮裏小心謹慎着些不犯什麽過錯,那便無什麽大礙了。

她強撐着等了良久,困意卻一陣陣席卷而來,她擡手捂着嘴打哈欠,腦袋一點一點地垂下去,又猛地擡起頭睜開眼睛不讓自己睡着。

直到過了醜時仍不見容玘回來,腦子裏分明還提醒着自己千萬不能睡着,終是熬不過濃濃的睡意,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丫鬟忍冬來到床前将她叫醒時,已差不多到了該準備準備進宮的時辰了。

忍冬替她梳着發髻,楚明熙揚聲喚來了守在外間的石竹。

“石竹,昨夜玘哥哥可有回來過麽?”

昨晚是石竹值夜,石竹應該知道容玘來沒來過。

石竹搖了搖頭:“回夫人的話,殿下昨晚不曾回來過。”

忍冬手上的動作一頓,石竹擡眸望着楚明熙,透過銅鏡對上她的目光。

她明白楚明熙在憂心什麽,忙安撫道:“殿下昨晚應是留宿在宮裏了。幾年未見,皇上定是挂念殿下,想要與殿下多說些體己話也是有的。”

進宮是一樁大事,容不得分毫的差錯,楚明熙有心想再多問兩句,也只得暫時把心思放在進宮一事上,将自己收拾妥當,坐着馬車出了門。

車輪滾在石子路上,過了良久,馬車穩穩當當地在宮門前停下,楚明熙撩開車簾,踩着腳踏下了馬車。

祖父母常年住在京城,她年幼時也曾在京城待過一段時日,但畢竟是頭一回進宮觐見皇後,心裏難免有些忐忑和慌亂。

皇後娘娘是玘哥哥的母親,是她的婆母。

她沒什麽好害怕的。

她深吸了口氣,暗自寬慰着自己。

跟着宮人一路來到鳳儀宮,步入殿內,殿中垂手站立着一排宮女,皆是悄無聲息的,楚明熙将脊背挺得愈發筆直,臉上更添了幾分肅然。

皇後靠坐在枕墊上,楚明熙立在下首,敏銳地感覺到有一道銳利的視線打量着她,無端便有一股威壓迫人之勢,只叫人心猛地一縮。

“給楚姑娘賜座。”

楚明熙坐下,宮女适時端上香茶和幾碟新鮮果子,楚明熙不敢造次,雙手交握放在膝上。

皇後捏着茶蓋,透過氤氲着清新香氣的茶水看向她,問她今歲幾歲了、生辰是哪日,家裏又有哪些親戚。

皆是些尋常的問話,楚明熙一一作答,進宮前的慌亂心情逐漸平靜下來。

“這幾年辛苦你了,有你在一旁看顧玘兒,本宮放心不少。”

楚明熙彎眉一笑,眼裏透着掩飾不住的情意:“皇後娘娘言重了。玘哥哥是明熙的夫君,明熙照顧玘哥哥是應當的,明熙不覺着辛苦。”

皇後面上劃過一絲不悅,轉瞬即逝。

今日一見,才知楚明熙果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

當年不過是玘兒一時落魄,她才有幸能接近玘兒成了玘兒身邊的女人,可無論再如何落魄,玘兒總歸是皇上的嫡子、身份尊貴的二皇子,憑楚明熙的出身,至多只能當玘兒的妾侍,又哪裏夠格當他的正室?

皇後又試探了幾句,心下更加了然。

聽楚明熙話裏的意思,楚明熙分明認定了此生玘兒都不會再另娶或納妾,會與她一夫一妻過一輩子。

如此頑固不化,她都不知該氣她還是怨她!

從前她于玘兒再有恩情,那也是幾年前的事了。也是玘兒心善,才會給她一個名分任由她留在他身邊。換作是個心腸硬些的,定是給些銀兩将人打發走了。

玘兒心軟是一回事,楚明熙自己也總該有些自知之明,豈能生生霸占住玘兒的正妻之位。

放眼看看三皇子和四皇子,哪個不是妻子的娘家在一旁鼎立幫扶,而他們也不過是嫔妃肚子裏出來的庶子罷了。

玘兒才德兼備,是儲君的不二人選,從前只是因着眼疾的緣故沒能坐上太子之t位,現如今既是眼疾已好,是該另做打算了。

皇後心裏如此思忖着,神色就愈發冷淡起來。

二人又略微交談了一番,皇後便推說身子有些乏了,吩咐宮女送楚明熙出去,楚明熙行過禮後,與宮女一道出了殿內。

皇後靠坐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臉色着實不大好看。

單嬷嬷上前替她輕捶着肩膀,道:“娘娘,您可是累着了?橫豎眼下沒什麽事要忙,不若小憩片刻罷。”

“累倒還在其次,就是心裏煩悶得很。”

皇後的心思不言自明。

單嬷嬷掃了眼殿內,皇後朝垂手侍立的宮人揮了揮手:“你們都下去罷。”

待衆人退下,單嬷嬷才道,“老奴鬥膽問一句,娘娘可是因着楚姑娘的緣故……”

顧忌着楚明熙終究是容玘的枕邊人,她再如何得皇後信任,也不敢随意議論楚明熙,話才起了個頭,便又堪堪止住了。

皇後冷笑一聲:“殿內又沒旁人,你怕什麽?”

單嬷嬷告了聲‘得罪’,方才道:“老奴方才瞧着,楚姑娘言語間似是把自己當作了殿下的妻子,誠然她跟在殿下身邊三年,可再如何都算不上是殿下的正妻。”

她一壁說着,一壁偷觑皇後的臉色,見皇後并沒惱她,微微颔首似是認同她的話語,便又放膽繼續道,“娘娘方才緣何不提醒楚姑娘幾句?老奴瞧着楚姑娘性子倒還算乖巧,娘娘說的話,她自然沒有不聽的道理。”

“本宮為何要這麽做?她既是人已來了京城,過不了多久她自己便能看明白。自己吃了教訓了,這輩子怕是都不會忘,本宮又何必當惡人,費這個口舌去點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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