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貳拾叁章 離開
第23章 第貳拾叁章 離開
忍冬連着兩夜沒睡好,這日晨起洗漱過後,立在楚明熙的身後伺候她梳妝。
楚明熙透過銅鏡見她眼下一片青黑,扭頭問她:“你臉色不大好,可是昨晚沒歇好麽?”
忍冬有些無措地揉捏着衣袖,心下躊躇。
她輕咬着下唇,小聲嗫嚅道:“夫人,恕奴婢不能與您一道離開京城。奴婢想要留在府裏,不準備走了。”
石竹一臉詫異:“忍冬,你這是在說什麽?”她扯了扯忍冬的衣袖,“不是前幾日便說好跟我們一同走的麽?難道你還沒看透府裏那些人的嘴臉,真打算留在府裏麽?”
“奴婢還有家人在京城,奴婢不忍丢下他們離開,請夫人準了奴婢。”
楚明熙也有些意外忍冬臨時變卦,可想到此回一去,興許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京城。忍冬跟她不同,在京城還有她在意的家人,忍冬不舍跟他們分開也在所難免,她總不能強求忍冬跟她一同離開。
楚明熙颔首道:“好,那你便留下罷。”她打開匣子,從裏頭取出一些銀票遞給忍冬,“忍冬,你拿着。”
忍冬不肯收下,搖着頭道:“夫人,此行路途遙遠,您身邊只有石竹姐姐陪着,需要用銀子的地方必不會少。奴婢失信于您,您不怪罪奴婢,反倒還給奴婢銀子,奴婢在悠蘭軒什麽都不缺,您還是趕緊把銀子收回去罷。”
楚明熙握住忍冬的手,不由分說地将銀票塞到她的手中:“你這丫頭盡說傻話。悠蘭軒固然不缺什麽,那些人卻是不好相與的,你我主仆一場,我本該安排好你的去處才是,可我和太子殿下是何關系你也清楚,我在他面前也說不上話。你把銀子收下,萬一日後遇到什麽事,有銀子在手,總歸好打點些。”
忍冬接過銀票,喉嚨哽咽難言。
她哪裏是真舍得與夫人分開。
她臨時決意留在府裏,說到底只是為了拖住太子殿下,免得哪日太子殿下察覺到夫人的出逃計劃派人四處尋找夫人,若果真如此,夫人便是想離開京城也走不了了。
夫人就該自由自在地過一輩子,往後就算她再也見不到夫人,那也算是值了。
她仰起臉,眼裏浮起水霧:“夫人,奴婢不能再伺候您了。您往後定要好好的,不必牽挂奴婢,奴婢定會保護好自己,不讓人欺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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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別處過得開開心心,把從前那些不愉快的事統統忘掉。
***
時間一晃進了八月,再過幾日便是容玘的大婚之日。
該帶走的東西早已收拾妥當。這日早上,楚明熙用過早食,放下筷子吩咐忍冬:“忍冬,你且去幫我打聽打聽,太子殿下确切是哪日成親。”
從前她總不敢細問,每回聽到有人提起容玘的婚事,就像是有把刀子直直插到她的心口,令她疼痛難當。
石竹面色白了白,偷偷遞了個眼色給忍冬,示意她莫要去打聽,一邊苦勸道:“夫人,您打聽這些做什麽?”
此事只讓人覺得心寒,沒得夫人聽了又該傷心難過了。
楚明熙神色淡漠:“我自然得打聽得仔細些。他忙着迎娶,便沒閑工夫管別的事,如此我們才能順利離開此地。”
石竹恍然大悟:“夫人,您的意思是……”
“我們不能等到大婚當日才離開。新婚次日,作為妾室我自然是要給正妻敬茶的,到時候不止堂姐會在,容玘也會坐在一旁。假使我遲遲不去敬茶,他們差人來找,自然馬上就會發現我跟你已離開了此處。東宮丢不起這人,消息傳到宮裏,皇後和皇上同樣也臉上無光。此事一鬧開來,定會派人四處尋找,恐怕我們出了城門還沒走多遠便要被他們找回去,到了那時候,我們就算想要走也怕是難了。”
若是可以,她們最好能提前五日就離開此處,而今衆人正忙着籌備婚事,沒人會去在意她這個失了寵的良娣,對她們來說,眼下反倒是最安全的時候。
石竹颔首稱是,忍冬在一旁道:“夫人放心,奴婢這就去問問那些丫鬟婆子,保管打聽得清清楚楚。”
忍冬出了屋子,石竹擡眸打量着銅鏡中的楚明熙。
前些日子夫人大病了一場,又在楚府因大房夫人說的那些話受了好些委屈,眼瞧着人都憔悴了幾分。
人雖憔悴,許是真不在意太子殿下了,夫人澄澈明亮的眸中滿是堅定。
夫人能放下太子殿下便好。
轉念之間,憶起夫人從前付出的種種,石竹又不由悲從中來。
罷了,再計較先前那些事又能如何,就當夫人遇人不淑,滿腹的真心權當喂了狗。只要能順利離了此處,往後她們主仆二人必能把日子好好地過下去。
這勞什子良娣,誰愛當誰當去!
八月初二那日,天剛蒙蒙亮,楚明熙就把前兩日挑出來的一件丫鬟穿的衣裳穿上,石竹和忍冬在一旁替她細心打扮了一番,讓她做了丫鬟的裝扮,她在臉上又塗抹了點藥粉,掩去了平日裏的白皙,面色顯得蠟黃暗沉。
若不仔細瞧,真會被人看作是一個相貌平平的小丫鬟。
主仆三人匆匆話別,忍冬扶着門框目送楚明熙和石竹離開,淚意刷地漫過眼眶。
此次一去,望夫人能脫離苦海。
她決意留下終究是做對了。
府裏的人都知道夫人的身邊有兩個與她關系極好的丫鬟,夫人病了,兩個丫鬟在意主子,想着出府置買藥材醫治夫人的病也就變得合情合理。
楚明熙低垂着頭,與石竹一道去了角門處。
石竹望着看門的小厮,微愣了一下。
眼前這小厮看着眼生,許是才來府裏當差沒幾日。
先前看門的小厮十風只跟她打過交道,沒見過夫人長啥模樣,應當識破不了夫人的身份,今日換了個新來的小厮看門,她倆誰都沒見過,那便更穩妥了。
小厮五雨的一雙眼來回打量着石竹和楚明熙:“你們是哪個院子裏當差的?”
石竹臉上堆起笑:“小哥,您是新來的吧?難怪您不認識,我們是悠蘭軒的丫鬟。”
“悠蘭軒的?你們這大清早的,是要去哪裏?”
石竹忙道:“這兩日楚良娣又病了,昨晚一宿沒睡好,t我們怕耽擱久了鬧出什麽大毛病,到時候過了病氣給旁人便不好了。夫人的意思是叫我們去外頭買些藥材回來,若是吃了藥能将病早早治好,那便能放心了。”
五雨得知悠蘭軒有人病了,又聽得過了病氣之類的話,吓得朝後退了一步。
楚明熙眼眸半垂,暗暗松了口氣。
這看門的小厮顯然沒認出她是誰。
轉念一想,又不由自嘲。
她也是謹慎過頭了。
她本就只是容玘身邊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妾室,莫說眼前這個小厮是新來不久的,便是在府裏做了多年的,恐怕也是認不出她來的。
石竹繼續道:“小哥,您瞧,咱也不清楚這毛病嚴不嚴重,您就通融通融,讓咱趕緊去買藥回來,總歸早些熬了藥服下,咱才能放心些不是?”
五雨猶豫不決。
病成這樣,于情于理都該放人離開,把病給治好,到時候大家都放心。
問題是眼前這兩個丫鬟可是悠蘭軒的人,前幾日太子殿下就已命人禁足悠蘭軒的楚良娣,殿下雖未說過如何處置悠蘭軒的丫鬟,但他才來當差沒兩日,可不敢随意放悠蘭軒的人出府,若事後鬧出什麽事來,他可擔不起這個責。
正想得頭疼,紫菀走上前來:“你沒聽見這兩個丫鬟說楚良娣病了麽?前些日子楚良娣便已卧病在床,現下這般定是病得更重了,你還在猶豫什麽,趕緊讓人出府去買藥啊。”
五雨見來人是容玘書房裏伺候的丫鬟紫菀,陪笑着道:“紫菀姑娘。”
紫菀見他如此,面上愈發不耐:“統共這麽點子事,也值當你左右為難麽?”
五雨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話不是這麽說。這不是楚良娣被太子殿下罰了禁足麽,這兩個丫鬟是悠蘭軒的人,我總不能不慎重着些,還是跟太子殿下禀明一聲比較穩妥。”
紫菀冷笑地道:“你以為你多大的臉,太子殿下這幾日正忙着迎娶太子妃,哪有心思顧得上旁的。你倒是忠心,拿楚良娣的事跑到太子殿下面前說些有的沒的,也忒不識趣了。要我說,你還是趕緊叫她們走才是正經,難不成鬧得府裏上上下下都染了病了,你才開心?萬一到時候太子妃因此有個好歹,你擔得起這個責麽?”
五雨被她說得啞口無言,面上讪讪的:“是,紫菀姑娘說的是,還是紫菀姑娘想得周全。”
他想通了內中的利害關系,忍着窘意,打開角門讓石竹和楚明熙出了府。
紫菀看着角門緩緩阖上,神色幾經變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