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伍拾柒章 未嫁

第57章 第伍拾柒章 未嫁

若是給娘親知道了, 娘親肯定會不高興的。

零嘴固然重要,可什麽都沒娘親重要。

容玘捏緊手中的油紙包,力道太重, 油紙包發出清脆的響聲。

從前他也曾以為他和楚明熙的身份有別,他亦不認為自己這般想有何過錯。

可此話從昭姐兒的口中說出來,落在他的耳中,卻叫他心裏格外的不好受。

在街上買的那幾包零嘴, 又原封不動地被李泰帶了回來。

容玘在桌前坐下,臉色看上去很不好看。

李泰立在一旁, 不住拿眼去偷觑他。

昭姐兒年紀雖小, 但凡她說出什麽話來,那也是夠紮人心的。

他思忖半晌,終是壯膽道:“殿下,前幾日皇上捎書信過來,催您早些回京。您看,咱是不是……”

平心而言, 殿下在湖州耽擱的時日實在是太長了,哪怕明日就啓程,一路馬不停蹄地趕路,估摸着回了京城後,也免不了要被皇上訓斥一頓了。

容玘面容愈發灰敗,抿唇沉默着。

李泰瞧着心下不忍,欲要開口勸幾句,又不敢勸。

現如今楚大夫一家三口過得和和美美的, 那昭姐兒也是個乖巧懂事的,殿下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呢?

何況楚大夫嫁也嫁了,殿下縱使心有不甘也只能算了, 難不成殿下還能不顧自己和楚大夫的名聲,硬把楚大夫從她夫君那邊搶過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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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玘揉了揉眉心,嗓音低沉:“你先下去罷。”

***

皇上寫了一封親筆信催容玘盡快回京,得知容玘不趕緊啓程回京,反倒去了湖州住下,氣得連午膳也沒吃。

此次江州疫病肆虐,容玘立下大功不假,可容玘也捅下了大簍子,給他帶來了不小的麻煩,自該早些回京給衆人一個交代,難道還指望他這個當父皇的幫他兜底麽?

更何況湖州那邊又能有什麽事,非得他親自去那邊才行?

他不願再縱着容玘胡來,命人立刻快馬加鞭地趕去湖州,務必叫容玘速速回京來見他。

容玘聽着來人道明來意,心中掠過無數波瀾,最終悵然一嘆。

父皇此次态度異常堅決,皇命難違,他勢不能再拖下去,只得盡快回京。

一旦離開湖州,他很可能再沒機會來湖州這邊了。看情形,明熙大抵也不會再回京城。

此次一別,他和明熙應是再也不會相見了。

不甘、無奈、後悔,不舍,各種情緒湧上心頭。

他擡眼看着來人:“你且休息兩日,後日孤便啓程回京。”

無論如何,臨行前,他總該再跟明熙見上一面。

命人安頓好皇上派來的人,他出了一趟門,不許侍衛們跟着,只讓李泰跟在一旁,足足在外頭逗留了一個下午,直到落日前方才回來。

翌日一早,容玘又出了門,下人只眼尖地瞥見容玘的手中抱着一只風筝。那風筝做工精巧,風筝上面的圖案也分外雅致,倒不像是尋常鋪子裏賣的普通貨色。

容玘敲了敲宅門,靜靜等在門外。

天還沒亮的時候他就盯着窗外了,知道楚明熙這會兒還未出門。

來開門的是個婆子。

婆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見他品貌不俗,心想他身份定是有些不尋常,忙有些恭敬地道:“您找誰?”

“楚大夫在麽?”

“t您找楚大夫麽?請問您貴姓?”

“鄙姓容。”

婆子點了點頭:“您且在這裏等等,我這便去叫她。”

來人看着氣度不凡,但葉大夫先前便已吩咐過,無論來者是何人,都不許随便放人進去。家裏都是女人和孩子,葉大夫有此顧慮也在所難免。

容玘握住手中的風筝:“還請你把昭姐兒也找來,我有一樣東西要送她。”

婆子應下,阖上大門,匆匆進去找人了。

容玘不由自主地捏緊手中的風筝,整顆心像被什麽東西吊着一般,七上八下的。

不過片刻,宅門又再度被人打開。

楚明熙牽着惠昭的手,并肩站在敞開着的宅門前。

容玘手指微顫,将手中的風筝緩緩遞了過去:“我來給昭姐兒送風筝。”

怕遭到她的拒絕,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忙又補充道,“先前我曾跟昭姐兒說過,會送她一只風筝。”

他不喜利用孩子,只是今日不拿送風筝的由頭來這裏,明熙必不肯跟他見上一面。

楚明熙側目看向惠昭,容玘攥緊藏在袖中的雙手,連呼吸都屏住了。

見惠昭欣喜不已地接過風筝,楚明熙也不好再說什麽,只得替孩子跟他道謝:“多謝殿下。”

昭姐兒特別愛放風筝,容玘這份禮物實是送到了孩子的心裏。是送給昭姐兒的東西,她自是不能代替昭姐兒拒絕容玘的好意。

兩人一時沉默無言,惠昭抱着風筝,仰起頭來回望着容玘和楚明熙。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淌,似有百年那般漫長。

容玘凝視着楚明熙說不出話來。

來之前分明有一肚子的話要跟她說,可真見了她,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今日一別,興許往後都沒機會相見了。

楚明熙朝容玘微微颔首,轉身欲要回屋,他瞧出她的用意,忍不住喊了她一聲:“明熙!”

楚明熙恍若未聞,拉着惠昭的手進去了。

容玘望着阖上的大門,心裏泛起絲絲縷縷的酸楚。

明日他便要啓程回京的話幾番湧到嘴邊,最終仍舊沒能跟她說……

***

一夜難眠,次日天還未亮,馬蹄踏在沁着朝露的青草上,一路疾行。

因着舟車勞頓又心灰意冷的緣故,胃口不佳吃不下什麽東西,才行走了幾日,容玘的身子便有些不适起來。

李泰見他臉上血色全無,清隽的眉眼間帶着些遮掩不去的疲倦,怕他再如此下去真會病出些毛病來,苦勸了半天,才勉強說服容玘早早在驿館歇下。

他本想去尋位大夫過來瞧瞧,被容玘死死攔下,只能打消了這念頭,命驿館端一些清淡些的飯菜過來,想着既是不肯看大夫,好歹多少吃一些東西,不然身子可怎麽受得住。

容玘草草用過半碗飯便躺下了。

到了下半夜,容玘隐約聽見門外有輕微的說話聲,他本就沒睡着,想着或許有什麽要緊事,便揚聲喚道:“李泰,外頭發生了何事?”

李泰愣了愣,沒料到他們特意壓低了嗓門說話,最後仍是驚動了容玘。

李泰趕緊推門進去,見容玘神色清明,沒半點初醒時的惺忪。

他心下暗自叫苦。

殿下本就有些身子不适,夜深了也不知道好好歇息,明日若是再急着趕路,豈不是更要鬧病了?

想起才剛得來的消息,忽而就覺着這消息來得剛好是時候。

“殿下,方才羅興追來了,說他有要緊事要向您禀明。”

容玘訝然,猛地掀開被子坐在了床榻上:“你叫他進來說。”

他雖啓程回京,心裏總有些放心不下楚明熙的安危,于是便命羅興留在湖州暗中保護她。

照理羅興該在湖州才是,羅興卻違抗他的命令追到了此處。

難道是明熙遇到了什麽事?

羅興步入屋內,朝容玘拱手道:“卑職見過殿下。”

容玘兩眼緊盯着他,不錯過他臉上的任何一個神情變化:“是明熙遇到了什麽事麽?”

“回殿下,那日卑職碰巧聽到葉大夫稱楚大夫為師妹,卑職覺得有些不對勁,想着不該忽略此事才是,于是又向左鄰右舍探問了一番,卑職從他們口中得知,楚大夫身邊的葉大夫乃是顧大夫多年前收留的義子,平日他們二人只以兄妹相稱,并不曾成過親。”

他知道殿下在意楚大夫,一得了消息便急急趕來了。

幸虧這消息打聽得及時,沒耽擱太久,便讓他在半途中追上殿下。

容玘陡然色變,心裏翻起了驚濤駭浪。

他竟完全誤會了葉大夫和明熙的關系,将葉大夫誤認作是明熙的夫君。

明熙會放心把她外祖父留下的醫館交由葉大夫來打理,現下也算是說得通了。

難怪葉大夫一心護着明熙母女倆,先前他總以為他和明熙是夫妻,原來他們竟是師兄妹和義兄妹的關系。

好消息來得太突然,容玘喜出望外,兀自不放心地追問道:“你确定此事是真麽?”

“回殿下,卑職打聽得一清二楚,葉大夫曾師從顧大夫,跟着顧大夫學了多年的醫術。顧大夫離開湖州後,葉大夫周游四海,幾年前才回了湖州,與楚大夫和她女兒昭姐兒同住一處,昭姐兒見了他總叫他一聲舅舅。”

容玘手指輕顫。

枉他素日機關算盡,以為自己聰慧過人,一看到是葉大夫前來應門,又見葉大夫與明熙住在一處,便先入為主地以為葉大夫是明熙的夫君。後來他分明也曾暗中留意過葉大夫以了解他的人品,又跟曾惠昭私底下見過幾回,卻從未想過向明熙的街坊鄰居打聽虛實。

明熙并沒另嫁旁人。

他眼眸驀然一亮,滿腹的喜悅兜湧上來。

他擡眼瞥向羅興,意欲再多追問一些事:“你還打聽到什麽了?”

“回殿下,卑職聽住在附近的幾戶人家說,楚大夫年紀輕輕便守了寡,幾年前便離開了傷心地,帶着女兒回湖州住下了。”

羅興越說聲音越輕,小心翼翼地偷瞧容玘的臉色。

說楚大夫是寡婦,殿下聽了心裏哪能痛快。偏偏事關楚大夫,他不敢瞞着殿下分毫,只能硬着頭皮地全盤道出。

容玘和李泰聽了皆是面色一白。

容玘得知楚明熙沒嫁旁人,心裏才高興了點,便聽到明熙對外聲稱她是寡婦,雀躍的心情登時跌入谷底。

李泰戰戰兢兢地朝他觑一眼,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殿下這是被嫌棄得沒邊了。

容玘緩了片刻,胸前那份郁氣才漸漸散去。

明熙有了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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