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重憶(十四年前) 家庭暴力

第17章 重憶(十四年前) 家庭暴力

“這倆個崽子, 還真沒躲起來,本來想回頭殺他們個措手不及的。”其中一個男生有些惱羞成怒地抱怨, “哎, 走吧走吧,明天再來堵他們,反正遲早會逮到他們倆個的。”

說完, 三個人先後地離開,腳步聲也慢慢地消失在耳邊。

夏彥慢慢放開了他,緊繃的身體也慢慢松懈下來, 只是扭傷的腳因為剛剛的移動更加疼痛了。

夏招娣這次留了個心眼,即使外面已經聽不到聲音了,也沒有着急出去,就怕有詐。

“是不是很痛?等會能不能走?”她蹲在夏彥身邊,輕輕觸碰了一下他的腳踝, 又借着從縫隙裏鑽進來的微光, 看到他的腳踝一圈都已經紅腫起來。

夏彥依然沒有回答, 把頭埋在腿間, 呼吸異常沉重。

“小彥你忍一會,我怕再折返回來。”她滿臉愧疚的看着弟弟,要不是她一味堅持抄小路走, 也不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再等五分鐘, 等會出去姐姐帶你去看醫生好不好?”

夏彥沉默地低着頭,眼神不可察覺地閃了閃,長長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波瀾。

外面的天色慢慢昏暗下來,天空籠罩着一層陰郁的暮色,外面除了幾聲麻雀的叽喳聲和狗吠, 聽不到其它的動靜。

夏招娣挪了半邊身子,很是警惕地推開了那扇一碰就發出吱呀聲的破門,然後左觀右望,确認沒有埋伏後,才把那扇門完全打開。

“我們走。”她回頭去接夏彥,卻發現他癱坐在那裏,身體彎成弓形,神情恍惚,似乎疼到失去了直覺。

她扶住夏彥的腰,想試着讓他站起來,卻發現他一點力氣都沒有了,稍微動一下他的腿就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夏招娣有些幹着急地摩挲着手掌,心想着要不要出去搬救兵,但又不放心不他一個人放這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深吸一口氣,蹲下身子,“小彥,你趴我身上,姐姐背你離開。”

她蹲下身子,夏彥卻遲遲不行動。

“不要。”他一口回絕。

夏招娣疑惑地回過頭,以為弟弟害怕她背不動他,等會再摔着就等于二次傷害了。

“你不要怕,我跟阿婆幹活的時候,背過整整一大框柴下山,姐姐力氣超級大的,你放心不會把你摔着?”

在她的再三強烈要求下,夏彥還是t趴到他背上。

她不知道,躲在他後面的夏彥看着她弱不禁風的後背,眼底微微閃過一絲動容。

夏彥确實很瘦,背上去也沒有那麽沉重,但畢竟有這麽多路要走,還沒等她走出胡同,就感覺到四肢沒了力氣。

“弟弟不要害怕,我記得有一個小診所,我帶你去看醫生。”她一邊邁着小碎步往前走,一邊微微側過頭安慰着背上的弟弟。

“那豆腐呢?”他突然問。

“先不管了,身體是最重要的。”

夏招娣咬着牙,強撐在最後的一點力氣,在天黑之前,找到了附近的一家中醫館。

老中醫檢查了夏彥的傷勢後,給他作了正骨,還給他敷上了藥。

看他們弱小無助的樣子,心生憐憫的老中醫就沒有問他們要醫藥費。

“雖然骨頭是正回來了,但後面肯定會有腫脹的感覺,記得用冰袋敷,才能好的快,如果家裏沒有冰袋的話,可以去藥店裏買兩個,不貴的。”

“謝謝醫生。”夏招娣禮貌地鞠了一躬,扶着弟弟離開了醫館。

聽從了老中醫的話,她找到了附近的一家藥店。

正當她要進去的時候,夏彥攔住了她,“你身上就十塊錢,你用什麽買?”

“身體重要還是食物重要?”她知道夏彥的顧慮,但她一心只想着弟弟能快點康複,其它都顧不得了,“等會到家,我就實話實說,是因為我為了抄小路才讓你摔跤的,沒事,我們是她的親生兒女,不會對我們怎麽樣,最多罵我兩句。”

夏彥詫異地看着她,張了張口,最後還是把想說的話咽了下去。

夜幕正式降臨,街道上也沒了幾個人行走的人,夏招娣背着夏彥,加快了腳步,終于在十幾分鐘後走到了小區的樓下。

一陣微風吹過,夾雜着淡淡的幽甜香鑽進她的腦袋。

“好香啊,這個味道真讓人舒服。”

夏招娣眼前一亮,細細嗅着,但另她失望的是,味道已經消失不見了。

“因為槐花要開了,等轉暖了味道更濃。”

她也只是自言自語地贊嘆着,沒想到趴在她後背夏彥主動開口告知她真相。

“真好,那等春天一到,我一定要采點回去,放到香囊裏,一定很好聞!”

沒想到夏國志今天很早就回來了。

她和夏彥一進門的時候,就看到夏國志板着個臉,翹着腿,坐在沙發上喝着啤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電視機,電視裏卻只放着冗長的廣告。整個茶幾上已經四面八叉倒着好幾瓶易拉罐了。

“你們兩個去哪裏了?為什麽這麽晚回來!”齊雅姿這個時候從廚房裏匆匆忙忙的出來,也是一臉陰沉。

夏招娣被這樣的氣氛吓得一咯噔,差點說不出話來。

“說話呀,弟弟的腳是怎麽回事?我讓你買的豆腐呢?”齊雅姿咄咄逼問。

她深吸一口氣後,才如實把今天傍晚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母親。

齊雅姿聽完後臉色鐵青,嘴角下拉,鼻孔翕動,眼睛裏閃爍着滔天怒火,拿着鍋鏟指着她破口大罵:“我怎麽養了你這麽一個賠錢玩意!你說你怎麽這麽沒用。”

說罷,她還不解氣,伸出另一只手直接用力撕扯着夏招娣的耳朵,差點要把她提起來。

“給你買豆腐的錢搞沒了?我兒子的腳被你搞殘了?你說你能幹些什麽,你一來這裏都是倒黴日子!我為什麽要生你!為什麽生你!”她大聲埋怨和呵斥着,感覺不解氣,拿着雞毛撣子就想打她。

夏招娣緊緊閉着眼睛,身體止不住地打着顫,卻不敢反駁一點,她知道晚上會受到懲罰,但不知道會有如此嚴重的後果。

如果自己被打一頓也好,只要媽媽消氣了,再嘴巴甜一點手勤快一點,讓媽媽高興了,明天就還能吃上飯。

正當撣子要落在她的肩膀的時候,一旁的夏彥沖到她的前面,一把抓住了齊雅姿的手臂,暫時遏制了母親對姐姐的鞭打。

“媽媽,是我的錯,那些小混混是朝我來的,也是我也走那條路的,腳也是我自己沒看到路摔的!不怪姐姐,你打我吧!”

夏招娣少了許多的恐懼,她微微張着嘴,定定地看着夏彥,心中很是愕然。

這是弟弟第一次喊他姐姐,也是寡言的他第一次一口氣說出這麽多話來,更是第一次在母親面前幫她說話。

齊雅姿也一臉驚訝地看着夏彥,頓時啞口,總覺得兒子這段時間改變了很多,又看不出變在哪裏。

“媽媽,如果你沒有解氣,請打我一頓,打完可以讓我們吃飯嗎?”夏彥又繼續壯着膽子問。

“兒子,她才過來幾天,你就這麽護着她了?不把我這個媽放在眼裏了是嗎?你也長能耐了,行,看來是皮癢了,一起打!”

齊雅姿正責問教訓着夏彥他們的時候,坐在沙發的夏國志脫了衣服,帶着一身的酒氣,很是不悅地走過來。

“行啊,晚上我要吃肉沫豆腐,豆腐這麽長時間也沒給我買過來,現在又在門口一直吵吵嚷嚷的,吵的我頭疼,一個個每天都他媽的惹老子心煩,沒用的東西,看來都得打。”他眯着眼掃視了他們母子三個,突然怒目圓睜,面露兇光,散發着恐吓的氣息,像是暴風雨的前兆,只讓人不寒而栗,“先從這兩個廢物開始,大的那個留到房間裏慢慢教訓。”

夏國志的臉龐猙獰可怖,眼睛深陷,兩個顴骨尖尖地突出來。他一邊走過來,還一邊解着褲子上的皮帶。

只有夏彥清楚的知道,接下來他們又要面臨着什麽。

夏國志各一只手抓着他們的衣領,像抓小雞仔一樣把他們拎到了衛生間,又像扔垃圾一樣把他們扔在血跡還未完全擦拭掉的地瓷磚上。

夏招娣摟着夏彥蜷縮在角落,哆哆嗦嗦地看着居高臨下的父親。

“我們逃吧。”她在弟弟耳邊用氣聲,一字一句地說。

夏彥搖搖頭,有些絕望地閉上眼睛,“逃不掉。”

他才七歲,他求助過鄰居和老師,甚至六歲那年還偷偷報過警,可有什麽用呢,不過是面臨更狠毒的暴力。

“這樣,先從小的打起來,最丢我臉的東西,要不是你還有點用,有時候真想把你打死。”

說罷,他将皮帶從腰間完全抽出來,露出陰森的面孔,眼睛泛冒着綠光,舉起皮帶,直朝着夏彥抽來。

夏彥雙手抱住雙膝,頭死死埋在膝蓋裏,雙手攥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一道道血跡覆蓋住舊的疤痕又留在上面。

刺耳的“啪”兩聲鑽進他的耳朵裏,漫長又煎熬的等待中,他卻沒有感受到身體的一絲疼痛。

可是他明明聽到了那聲抽打的聲音,難道自己沒有知覺了。

正在他恍惚之際,耳邊又傳來了夏招娣的嗚咽哼唧聲,她頭靠在夏彥的身上,雙手緊緊握住胸口,眼裏閃爍着無助的淚光。

夏彥猛地一跳,突然明白了,是她為自己擋住了父親的那兩抽往死裏的鞭打。

她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九歲孱弱的身體卻承受着身體和心理上雙重的打擊,皮帶落下來的那一刻,她只覺得那股劇烈的疼痛狠狠刺穿了她的身體,每一根神經都仿佛要被之撕裂開。

她剛剛真的天真的以為,父親只是吓唬他們,畢竟都是他的親生兒女,不會下如此狠手。

但,落地生根,事與願違,這一打是要了她的命去的。

“好啊,姐姐知道護着這個小雜種了,行,我讓你護着,讓你護着。”還沒說完,他露出惡魔般的詭笑,又是幾抽打了下來,“打死你這個沒根的東西,就是你斷了老子的後,現在還來這裏讨債,你怎麽不跟你奶一起去死啊......”

夏國志一邊忿忿抽打着,嘴裏一邊吐着各種污言穢語。

夏招娣只能将夏彥死死護在身下,承受着父親各種莫名的恨意,他聽不懂父親的話,但感受到了它們真的不堪入耳。

撕心裂肺的疼痛讓她一點一滴地失去知覺,只覺得皮開肉綻地手臂和後背正滋滋地冒着血泡。

她緩緩睜開眼睛,眼睜睜地看着眼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然後一雙無形的手把她抓緊深淵裏。

回頭一看,夏彥也跟着跳了進去。

從此,她唯一的家人只剩下了那個小他兩歲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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