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個讨厭的家夥
那個讨厭的家夥
“師傅,我撿了個人回來啦。”李木魚擺動着手肘從外面跑進了木屋。
發現一個人,她其實心裏是喜悅的。她希望他們平淡的小日子有點兒什麽不同,也希望能有個夥伴與她一同玩耍。
玄燭正為他們縫制被子,密林裏生長的羽毛蕨,其葉片質地柔軟光滑,夏涼冬暖,是為上好的天然材料。
聽聞她撿了個人,他反應道,“你以為都是你啊,被人給撿到。”
“叨擾了。”
是個男人的聲音。
玄燭猛地回頭,在門口,在李木魚身後,站着個高個男子,盡管衣服淩亂,但也看得出來他那一身的精致。
尖領的白色襯衫,寬松的灰色長褲,一雙染上泥漬的圓頭皮鞋,這些都是城中上等家族才穿戴起的打扮。
他放下手裏的閑活起身,詢問道,“閣下是?”
李星瀚踏進屋裏,灼灼目光盯着這個尚且有點兒修為的法師,嘴角擠出一個笑來,輕蔑又不失禮貌地回答,“李星瀚。”
李木魚跑到玄燭跟前,冒冒失失想做說明,“師傅,他說…”
這話到了嘴邊,她竟又給忘了,很是難為情地撓撓頭,實在想不起,便又回頭問他,“你說你幹嘛來着?”
李星瀚對她的反應充滿驚奇,“你沒長腦子?”
“長了呀。”李木魚一本正經,後又尴尬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啊,跑着跑着把你剛剛說的話給跑忘了。”
李星瀚驚掉下巴,尋思這人真是笨到家了。他鄙視地悶哼了一聲,與玄燭說道,“我失憶了,來向你們尋求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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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燭往前一步,客氣道,“可否讓我探一探你的靈識?”
李星瀚豁然伸手,“請便。”
“小魚兒,去給客人搬個凳子。”
“好的師傅。”
李木魚迅速搬來個高凳放在李星瀚身邊,“坐吧,只需要放松身體閉上眼睛就好了。”
李星瀚坐下,斜過眼又特意看了看這個李木魚,就一普普通通的凡人,既沒腦子又冒失好動。
這人實在看不出有什麽特別的本事,但怎麽她出現,他的神力就消失了?
莫非真有什麽東西能克制他的能力?那到底是什麽?
他定要探個究竟,再不濟,直接讓她從這世上消失,看在她無辜的份兒上,給她個安穩舒服的死法兒。
李星瀚随意坐着,閉上眼,等待着玄燭進入自己的靈識。
“那我們就開始了,打擾了。”玄燭說完,便也阖眼,對于一個能只身一人到達森林深處的年輕人,他不得不警惕。
但很快,玄燭就睜眼了,眉頭緊皺,神色凝重,“你是經歷了什麽失憶了?你的過去果然是空白的。”
李星瀚睜眼,對他的反應一點兒不意外,“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莫非,你是被魔神奪取了記憶?”玄燭疑問地問道。
李星瀚對此猜測感到有些好笑,這世間的人吶,一有什麽不對,就怪魔神。
他也不愛聽魔神這個稱呼,但坦然接受,身為神明,他不需要被理解。
“魔神奪人記憶幹嘛?”他帶着好奇探問道。
玄燭滿眼警惕地盯着他,“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李星瀚擡起下巴朝李木魚點了點,“我知道你們是清夢師,但壓根不好找到你們,這不誤打誤撞被她給撿到了。”
李木魚肯定點頭,“他被一頭狼給抓傷了,我剛好在附近。”
玄燭偏頭,與她道,“去拿藥箱給人清理一下傷口。”
“不用,小傷口而已,會很快好的。”李星瀚根本瞧不上這樣的傷口,即便現形凡人,也不能真像個凡人一樣窩囊。
神沒有弱點,無所不能。
李木魚不解地目光盯着他看,心生嫌棄,“我警告你喔,你背後的傷說輕也輕,說嚴重也是很嚴重的,這兒水汽大,可不保證空氣中有什麽能要你命的東西,你最好收起你的傲慢。”
李星瀚聽不得她的話,冷眼相對,扭過頭去,“真是個煩人的家夥。”
“啊?”李木魚吃驚,兩手叉腰朝他走去,“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沒招你沒惹你,竟然說我煩?我看你是這世上最讨人厭的家夥!”
“你等着吧,有你好受的。”
吵不吵地,玄燭還是留李星瀚在這裏住下了,他不能将他置身于險境,在他的靈識中也查不到點兒什麽,他暫且當他沒有危害。
當森林被黑暗籠罩,玄燭點起蠟燭在木屋裏照明。
“下午我在附近采了點兒果子跟野菜,咱們晚飯還算豐盛。”
“師傅,您怕是沒見過豐盛的晚飯什麽樣?我們寒酸死咯。”
“有的吃就不錯了,你還挑?”李星瀚針對她道。
李木魚回頭瞪着他,“關你什麽事?”
“你別吃了,我吃。”
李木魚目瞪口呆,“你說你認識我?難道是之前我不小心惹着你了?你怎麽口出狂言呢?”
“你倆見過?”玄燭疑問。
李木魚解釋,“他認識我,可我不認識他。”
“你沒記憶你怎麽認識小魚兒?”玄燭又起疑心。
李星瀚解釋道,“你們在城裏的時候我們有打過照面,玄燭師傅的名號聲名遠播,徒弟李木魚也小有名氣,我認識你們,難道不是很正常嗎?”
“嗯。”玄燭放下戒備,目前來看,他猜測他該是哪家嬌生慣養的公子哥。
李木魚不客氣地與李星瀚道,“我跟師傅沒辦法幫你恢複記憶,明天天亮我們把你送出山,你再去找別的門派試試看吧。”
李星瀚冷眸一瞥,“用不着你來替我安排。”
“什麽!”李木魚站起身,氣沖沖俯視他,“你這個人,怎麽那麽難說話呢。”
一間小屋擠三個住,李木魚在這邊,中間挂着一門簾,玄燭把床鋪讓給了李星瀚,他坐在地板上打坐入睡。
深夜時分,“咚”地一聲巨響将玄燭從睡眠中叫醒。
他點上蠟燭,借着微弱燭火發出的光亮,看見從床鋪上掉落下來的李星瀚。
他揮手一擡,将他整個人從地上運到床上去。
随即,他起身過去,借着燭光,看見他通紅的面色。
玄燭探摸他額頭,果然是高熱。
“哎,在逞什麽強。”
于是這一晚,他忙忙碌碌又是給他消毒包紮又是外出打水給他擦拭額頭降溫。
天蒙亮時,巨齒鳥發出嘶啞難聽的鳴叫叫醒了整片森林。
李木魚翻了個身,也“噗通”一聲掉了下去。
“哎呀…”她呆愣地支地爬起,“師傅,能不能把床搞大點兒啊?我都掉了…”
玄燭往後看了眼,“沒摔疼吧?”
李木魚從地上爬起,揉了揉惺忪睡眼,瞧見前頭簾子掀開着,玄燭衣袖卷起着,坐在李星瀚床前。
“他怎麽啦?”李木魚問。
“發燒了,一直沒降溫。”
李木魚匆匆跑過去,看着他昏迷不醒的樣子,她問玄燭,“師傅,他會死嗎?”
“發燒而已,死不了。”
她半躬身體,兩手撐在膝蓋上仔細看他不省人事的可憐模樣,“他看起來還挺嚴重。”
“師傅得麻煩你去采集點兒冰草,那片兒地兒不歡迎我,還得你去。”
李木魚點頭,“好,我去。”
說完,她一溜煙就到了門口。
玄燭忙叮囑,“早去早回啊。”
冰草生長于一處山洞裏,屬陰生植物,葉片雪白剔透,冰涼至極。
而那附近也生長着帶有毒刺的地蔓,一旦觸碰,便延展藤蔓抓住闖入者,獵物被困,再纏繞勒緊,同時毒刺發揮作用,不給獵物一絲生還的機會。
李木魚雙手叉腰看着滿地蒼勁有力的地蔓,“大家不用客氣啊,該進攻進攻,該下毒就下毒,我受得住。”
地蔓卻往兩邊去,給她騰開一條道來。
李木魚覺得愧疚,不好意思道,“有個人高燒,我需要采一株你們守護的冰草就救他,不過你們放心,我不會白白摘走去用。”
她拿出小挎包裏的小刀,打開刀來将利刃直指自己指尖,雖怕疼,還是狠下心紮了下去,汩汩紅色鮮血流了出來,她擠壓手指流更多血滴在地上,“這是回饋給你們的,大家好好生長吧。”
采得冰草,她一路奔跑着回去,未到屋前,聲先到了,“師傅,我回來啦。”
她沖進屋裏,玄燭細細打量她,“沒受傷吧?”
李木魚搖搖頭,“快給那家夥用吧,別死了的。”
玄燭以棉巾将冰草包裹,輕輕敷在李星瀚額頭。
一日又一日,直到第三日,他才清醒過來。
他睜開眼,背部疼痛如針刺一般,四肢無力,甚至還有強烈的饑餓感折磨他的意志。
這…怎麽…會…
他難以置信,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如今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凡人。
“你終于醒啦?”
竟然是那個聽着令人心煩的聲音,是那個讨厭的家夥。
李星瀚轉頭過去,看見她,“我睡了多久?”
“三天三夜吧,不過好在你終于退燒了。”她拿起床邊的碗,木勺攪動着要給他喂水,還得意地說道,“我說什麽來着,你那傷口會感染的,你還嘴硬,瞧見沒,這就是你嘴硬了後果。”
李星瀚又将頭轉到另一邊,拒絕她喂來的水,“我不喝。”
“你這個人可真是。”
她放下碗,擠着他坐在他床板上,強行掰過來他的頭,捏住他下颌不叫他動來動去,“冒犯了啊,你真的需要喝點兒,這可是師傅專門熬的營養湯。”
李星瀚被投喂了一大勺咽下去,冰涼輕甜,他不知道這是什麽,但這的确緩解了喉嚨的幹渴。
被她強制是他始料不及的,他想擡起手推開她,卻使不上力氣,只好對她發出警告,“你這麽對我我定要讓你吃點兒苦頭。”
李木魚呆愣地看着他,“你還是繼續睡吧。”她毫不客氣給他一拳,力道合适,他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