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無解的命運

無解的命運

面對任聽白的請求,李木魚婉聲拒絕,“十分抱歉,我只是師傅身邊的小學徒。”

她撓一撓後腦勺,難為情地說道,“我還沒學會師傅的本事…”

李星瀚兩手揣兜站在岸上看她,噬靈獸坐在他肩上,審視着任聽白這個人類。

“李木魚。”李星瀚輕聲叫她道,看不得她畏畏縮縮的樣子。

“嗯?”李木魚呆愣回頭,“怎麽啦?”

“試試。”

“試什麽?”李木魚故意問,她已經知道他叫她試什麽了,可心裏擔心自己做不好把事情搞砸,反而壞了師傅的名聲。

李星瀚靜默不語注視她,她裝傻充愣倒是有兩下子,故意裝作聽不懂話,那清透水靈的眼睛卻出賣了她。

她絕不是一個蠢笨的人,盡管她時常看起來有些呆。

任聽白從池子邊走上來,站在李木魚身後,和聲細氣兒地說,“你別有壓力,我們來日方長吧,不急于眼下。”

李木魚又轉回來看他,這個人雖給她的第一印象不怎麽好,可他平和說話時,卻讓人感到親和,也是個有趣兒的人呀。

“非常感謝你信任我,可我恐怕幫不了你,我回去會向師傅轉達你的請求,師傅出手,相信很快能解決你們家的困擾。”

李星瀚聽聞,嘆息着搖了搖頭,不求上進,叫人失望吶。

任聽白對此,面露遺憾笑意。他笑時,嘴角唇渦深陷,一改他那副令人膽寒的面相,給人以幹淨澄澈的陽光感。

李木魚見證了他冷臉與笑臉的兩副面孔,驚奇地指着他,“你笑起來還挺好看的嘛,剛才冷臉簡直要吓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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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聽白被她這麽一誇,意外而感到害羞。他笑地含蓄,看着眼前這個單純可愛的女孩子,她澄澈的明目仿佛可以洗滌心靈,他如釋重負一般開懷微笑。

方才壓抑在心頭的事兒揮之而去,他想與他們多聊一聊,便向他們發出邀請,“兩位方便的話,請二位吃茶如何?”

“恐怕不行,我們得趕在天黑前回去的,夜路不好走。”李木魚仍堅持拒絕。

李星瀚困惑地看着他們倆,尋思她怎麽還跟人聊上了,面對一個陌生人,竟那樣誇人家好看?

他突然想起他們相識時她都沒這樣誇過他,心中橫生些許不爽。

他擡手撫摸端詳自己下颌,思忖着是不是塑造的這幅人類面容不夠完美。

他走神之際,任聽白與她一起上來,兩人還相談甚歡。

“我可以跟你們一起回去嗎?想與你們細說說我家裏的事。”

李木魚拒絕,“師傅收到囑托,都是按照約定的時間去事主家裏,少有事主登門拜訪的。”

任聽白又問,“據說你們居無定所,游歷天下為天下愁苦之人消除苦痛,那你們在鎮上晚上住哪兒呢?”

“實在不便告知,你可以留下你家裏的地址,或者去青松派的信息站給師傅留言,他會很快收到如約登門拜訪的。”

李星瀚出于對任聽白的好奇,插話道,“任公子說請吃茶,我們不妨換個地方好好談談。”

任聽白的目光随聲過去,落在李星瀚身上,此人一身廉價的灰色粗棉長袍,寬肩長身,目光淩然,姿态冷傲,實在器宇不凡,令人為之注目。

他問一旁的李木魚,“這位是?”

“我的一位朋友,李星瀚。”

同任聽白介紹完,她扭頭譴責李星瀚自作主張的行為,“你難道不要問我嗎?一會兒太晚天黑了怎麽辦?師傅會擔心的。”

“人家對你有所求,我們至少聽聽。”李星瀚淡淡道。

李木魚左右為難,再不好推辭,便順承任聽白的提議,“那好吧,你帶路吧,先聽聽你的情況。”

涑邊鎮四季茶樓裏,生意蕭條,沒幾桌客人在此吃飯喝茶。

他們坐在臨街的一桌,大開着窗戶透風進來,吹散屋裏的悶熱。

任聽白神色凝重,與他們細細道來,“我們剛才去的那個池塘,我父親前不久跳了下去,等被人發現被救出來時,人已經沒了。”

他看向對面的李木魚,“如你所說,裏頭的淤泥可奪人性命。”

“節哀。”李木魚惋惜地說道,又出于好奇探着腦袋追問,“他為什麽輕生?是被魔神吞噬了夢元失去意志了是嗎?”

李星瀚不禁斜眼注視她,在他們眼裏,他這個“魔神”與他們勢不兩立,看來無論如何,是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任聽白回避開李木魚的目光,他擔心自己的想法在他們看來太過荒唐而糾結猶豫。

李木魚同情地看着他,安撫他道,“方才看你在池塘邊坐着,你說買來美好願望問候死神,請相信我,你父親在另外的世界一定會過的很好。”

任聽白擡起頭,眼光發亮,“你也這麽覺得?”

李木魚斬釘截鐵,“一定的。”

任聽白像找到知己一般,傾吐家裏的事情。

“我母親是這鎮上的鎮長,她平日裏操勞公事,少有心思顧家,家裏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情就都落到了父親身上。”

“可父親志不在此,他致力于研究天燈,這遭到奶奶的堅決反對,奶奶說父親不務正事,竟還企圖亵渎神明。”

他從窗口眺望街上一個又一個隔着相等距離的孤單電杆,“從沒有人敢靠近那些東西,它們有的垂暮老矣,有的卻嶄新如故,那些鮮明光亮的天燈,都是父親偷偷去維護修繕的,人們見到,卻只會說是神明眷顧。”

李星瀚插話詢問,“那你父親除了維護,有沒有再研究出點兒什麽?”

他所期待的工業振興,從這個任聽白身上見到了希望。

任聽白卻直搖頭,“奶奶禁止父親接觸那些東西,他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被監視,連出門買菜都是奶奶陪着。”

“長此以往,父親越來越像個活死人。”

任聽白憤慨, “他明明不就擅長那些家事,洗衣做菜家裏完全可以請一個傭人,可在奶奶看來,是她自個生了個沒用的兒子,就鐵了心要磨砺父親,讓父親成為母親的賢內助,不至于丢母親的臉光,我父親他…”

他垂眸顫動着嗓音道,“他已經不是他了。”

“嗯,不被理解不被支持,這的确很糟糕。”李木魚不解地歪過頭,“然後就這樣被魔神給盯上了?”

任聽白仰頭望向那陰霾的天空,繼續道,“在我看來,不是父親意志消沉被魔神給盯上奪了性命,他要麽是自殺的,要麽就是被奶奶逼的。”

“他倘若是自殺,我為父親得以解脫而感到高興。”

“啊?”李木魚瞠目結舌,“這…”

李星瀚卻滿眼欣賞地看着他,難得遇到這麽一個通情達理的人類。

任聽白接着又說,“他難道不就是被逼地自殺了嗎?”

“我親眼見證着父親被親人貶低地一文不值,這是他的家,他卻要茍且偷生。”

“他不是什麽都不好,是他提出改良天燈照明的方法,卻無人信他;在母親風光無限的光彩下,他成了一事無成的那個,在無數的否認與自我否定中,父親離開了。”

“他不屬于這個世界,這裏根本不适合他,所以死亡對他而言是解脫,我為他感到高興。”

李木魚聽聞他的話,出離驚訝,她撓了撓眉頭,小心翼翼地問,“生命可貴,又怎能輕易放棄?這番話要叫旁人聽得,必說你大逆不道。”

任聽白反問,“不然呢?我們要遵從別人的意志活着嗎?父親都已經那樣了,他該怎麽辦呢?他被生生剝奪了生的意志,為什麽不能遵從自己的意願決定生死。”

李木魚嘆了嘆氣,“他可以走啊。”

任聽白聽到了令自己眼前一亮的回答,他難以置信地小心反問,“你說什麽?”

“離開嗎?”

“難道不可以嗎?”李木魚天真地問。

她擔心自己的話冒犯到他與他父親,又接着解釋道,“我呢,一直以來在青松派挺不受歡迎的,早些年是吃了不少苦,後來漸漸想明白一件事,就是人家若嫌棄我,我就不出現在對方眼前就是了,反正多我一個少我一個也不會影響他們的日子,我就自己離得遠遠地,不惹人家心煩就是了。”

“當然,我的情況跟你父親的不同,我是被師傅撿回去的,只是我覺得,人還要給自己找出路的,不辜負此生,死也問心無愧。”

任聽白聽愣了,半會兒,他才鄭重其事地說道,“李木魚,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這…”李木魚受寵若驚,心裏因為能多一位朋友而欣喜不已。

李星瀚看着他倆,“一番對于死亡的探讨就讓你倆一見如故了?”

任聽白問他,“李兄怎麽看?”

李星瀚冷眼,不屑一顧,“你父親都故去了,你收斂一點。”

“沒心沒肺!”他指責他道。

“不會不會。”任聽白說道,“你們可是救了我一命,因為父親所遭遇的我正在遭遇,我不想像父親一樣,我想對抗這世俗,找到自己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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