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三個人的噩夢

三個人的噩夢

“她”有一個兒時玩伴,個子比“她”高一頭,皮膚黝黑,扁平頭,五官也扁平,瘦瘦高高的,像個紙片人。

因為兩家在一條巷子裏,因此常玩在一塊兒。

這是李木魚所知道的事兒。

近些日子,每當李木魚夜裏入睡前,李星瀚都要特別叮囑她第二天要早起采集露水。

她明白他話裏的深意,他是擔心她會睡大半天過去,怕她被夢魇困住。

可在李木魚看來,那個夢元世界,是“她”的世界,也是她的另一個世界了。

她正在見證“她”的一生,幸與不幸,苦難與幸福,事件正在發生,她想窺視全貌,她想知道,“她”後來如何了,這場奇妙的夢境邂逅,最終會怎樣?

李木魚入夢,也并非每一次都得以進入夢元境界,抵達那裏就好像要等待那扇随機開啓的門,她能否到達,毫無規律可言。

這夜,她入夢後又成功地到達那個境界。

待她視界敞亮,“她”正與“她”那位好友走在農田間,正下一道緩坡。

她們仍是孩童的模樣,卻不知幾歲,兩人有說有笑地,像即将奔赴一場奇趣探險。

那位女孩說,“下邊的池子裏滿滿都是荷花呢,只能這會兒去看,因為這個時間大家都在午睡,沒人看守。”

“她”點頭,因為穿的涼鞋走路不大舒服而挽住女孩的胳膊與她相依着走。

想到這樣偷偷摸摸的行為,她天真而擔心地問道,“萬一我們被人發現了該怎麽辦呀?”

“那就跑呀。”女孩明快道。

Advertisement

兩人下了一道坡緊接着又是一個陡坡,泥土路破破爛爛,中間有一道坑坑窪窪的溝壑,一看便是被雨水沖刷留下的,此刻在炎炎日照下被曬地更結實。

“我們快到了。”

女孩兒拉起“她”的手,兩人便放開了步伐,任由重力加速度将她們腳步帶飛起,就這樣,她們一路沖到最下面低窪處。

李木魚好奇地往前頭看,一堆碎石頭之後,是一天然湖泊,日曬下水波粼粼,碧綠如美玉,沁人心脾。

不算太高的山頭被濃綠覆蓋,眼見郁郁蔥蔥;兩山之間,隔出一線天,潭中溢滿的水流彙聚成一道小溪流,往南邊流向更深處,順着那道天縫,流經出去。

“這兒也太好看了吧。”李木魚不由自主贊嘆。

她一回頭,沒看見她們倆,再一環視,原來她倆已經沿着潭邊往天縫那處走了。

李木魚流連忘返追了上去,“喂,你倆不在這兒玩會兒嗎?我難得見這麽好的景色…”

通往那頭的路上,中間設有一排木栅欄做成的護欄,其中有一扇木門,卻是上了鎖,她們不得過去。

女孩遺憾道,“上次來還沒這門呢,這怎麽就被鎖上啦。”

“她”看着也尋思道,“我們把鎖砸開是不是不太好?砸壞了人家會找我們吧?”

女孩搖頭,“我們肯定不能把人家的鎖砸了,這裏是人家的地方。”

“她”連連點頭,“也是。”

“看來咱倆今天看不了荷花了。”

李木魚着急在“她”耳邊嘀咕,“看不了荷花也沒關系呀,後面那個水潭也好玩兒的,去那邊玩兒吧?”

女孩兒卻仰頭張望。

這裏的丘陵因為用作種植田被開墾形成一層又一層的梯田,這裏在最下面,往上一截,便就是一處尚未被開發好的荒地。

女孩看着左邊高處一條可走的道兒,提議問“她”,“咱們是不是能從那兒過去?”

“她”看過去,仔細端詳通行的便利度,也的确沒什麽難度,便點頭道,“我先爬上去那棵樹,你等我拉你。”

李木魚在底下看着“她”,原來,“她”也很擅長爬樹啊,靈活地像個猴子似的。

她們便沿着崖壁那道雜草雜生的梯田繞過上鎖的那道門。

雖輕易過去,卻要往前多走一截距離再繞下來。

李木魚跟着她們,已經看到這頭一個小池塘,滿是嬌嫩欲滴迎日綻放的粉荷。

蟬鳴蓋野,耳邊有采蜜的蜜蜂嗡嗡作響,李木魚看了又看,這裏俨然人間仙境,叫人舍不得離開。

而她們的路卻越來越往上,要走過可走的路,才能繞下去。

“她”突然說,“待會兒要是被人發現了我們該怎麽說?”

女孩兒答,“這裏可以通向別的村子呢,我們就說走迷路了?”

“好像是可以的。”

“你看到荷花了嗎?”

“她”扭頭往下看了眼,“太好看了,我只想咱們快些到那裏我再仔細看。”

“我要看一下午,看到人家發現我們把我們攆走。”

女孩說,“要是我們的爸爸媽媽也能承包一個荷塘多好,這樣我們想怎麽看就怎麽看。”

兩人聊着聊着,不知前頭悄然出現出現一胖男人擋住她們的去路。

男人胖胖墩墩,白背心拉胯在身上,露出他油膩汗津津的肥肉,他的臉色麻木而蒼白,死盯着她們倆看。

她倆差些撞到男人身上,反應發覺後,剎那間往後退去,四目皆是被人發現越牆翻越的驚恐。

“你倆來這兒做什麽?”男人嗓音沙啞滄桑,态度冷漠。

“她”害怕地答,“我們走着走着就走到這兒了…”

女孩連連應和,“對,我們想知道前頭還能過去嗎?”

“走,我帶你倆過去。”

男人轉頭走在前頭,可時不時往右邊看,目光所視方向是“她”。

李木魚提心吊膽地跟着,她總覺得男人的眼神甚為恐怖,卻不能瞎做判斷。

他帶她們一路往上,往山嶺更高處。

“她”回頭看着越來越遠的荷塘,偷偷看了一眼女孩。

女孩不想就這麽出去,便好奇問男人,“叔叔,我們可以到下面的荷塘看看嘛?那兒好好看呀。”

男人回頭,聲音輕浮,“等一會兒帶你們去那邊好不?”

前頭崖壁上生長的灌木荊棘叢垂吊生長遮擋了前頭的視野。

李木魚慌張四望,試圖提醒“她”,“喂,要不還是往回走吧?前頭太荒了。”

待她轉頭,男人已經抓住“她”的肩膀,女孩兒受到驚吓縮手縮腳在一旁,因為畏懼而一時失語。

“她”瘦小的身軀抗拒着男人靠近,滿眼恐懼應對男人下流的笑與伸長了的舌頭。

“壞人!起開!”李木魚去推男人,這一推,毫不意外她撲了空。

而“她”已經被男人摁在地上,踢蹬着雙腳,聲嘶力竭地哭嚎求男人放開她。

“你放開她!”

李木魚再一次嘗試去推男人,一次又一次地,她都在無用功,她存在,仿佛如空氣,根本無能無力。

這叫她憤怒,越努力越憤怒,接下來的每一掌,她都能感受到掌心灼熱,身體也必定在燃燒,她能感知到自己被憤怒吞噬,心裏正醞釀一個邪惡的詛咒。

這時,女孩兒搬起地上的石塊兒朝男人狠狠砸去。

男人受驚而一愣,不可思議地轉頭,瞠目而視着女孩兒,随即放開了“她”,拉過女孩兒将她拖在地上,瘋狂地撕她的衣服。

“小賤人,給你點兒顏色看看,竟敢砸老子…”

男人的話不堪入耳,李木魚被憤怒與邪念所支配,她屏氣凝神,閉着眼,想如何懲治一個壞人?

有的人不配為人,既不配為人,便以最惡的惡,由內而外解離他的身體,覆滅他的意志,吞噬他的靈魂,收回自然賦予他的軀體,讓他泯滅如灰,能量回歸天地…

在她短瞬一念近乎失控時,她聽見“她”的聲音。

“壞人,你放開她,你放開她!”

“她”拉住男人胳膊要阻止,這惹得男人起身狠狠踹了“她”兩腳,趁“她”倒地,男人往“她”臉上給了重重一腳,這一下,“她”暈眩了過去。

女孩哭喊着抗拒男人的暴力,他一拳又一拳下去,女孩兒再無力反抗,失去了意識。

李木魚聽見暴力在女孩身上發生,她想到底要怎樣才能幫助她們?

她想到玄燭教于她的入念心經,心所念,靜而随之動。

她也想到祖師爺爺曾指點她的,所謂善,是為觀;所謂惡,是為侵略,奪取。

李木魚集中靈識,企圖以進入男人的夢元殺了他。

這次,她要做一次這惡人,行自己的道。

周遭的一切被物化賦予實感,她清楚地感受到空氣仿佛變成微渺的顆粒,觸手可及。

這是她從未見識過的境地。

失敗了嗎??

竟然進不去那人的夢元?到底進去了沒有…

她懊惱自己修為太低,領悟不了玄燭的心經。

“冬翠…”

她聽到“她”在說話。

“冬翠…”

李木魚吃驚,竟然聽得見名字了…

而接着又是男人的聲音,“小姑娘長地真不賴,來叫叔叔嘗嘗…”

“去死!”李木魚瞬間爆發,同時感覺到手上的力量。

那力量,是她能輕而易舉掌控天地覆滅萬物之力,充盈飽滿。

她的邪惡念頭支配她做了什麽,而她仍有一絲清醒。

她不可思議地去看,卻看見是“她”狼狽不堪地看自己的雙手。

男人呢?

伴随着慘烈驚恐的叫聲,李木魚眼見男人在崖下自由落體,那刻,那處成了深淵,深不見底。

她收回目光,邪魅一笑,随即轉身過去,聆聽利刃刺穿一切的美妙聲音。

男神橫體砸落在一根斜立的樹杈上,穿膛破肚。

“小魚兒小魚兒小魚兒小魚兒你醒醒吧…”她聽到熟悉的聲音,那樣誇張的哭喊聲一定是任聽白的。

“完了,我的小魚兒你別這樣吓我啊,你這是得了什麽重病吧?”

“師傅不要你了把你留給我們倆?”

李木魚聽見了他在說話,而自己此刻頭痛欲裂,腦袋像正被人重捶,不錘碎不罷休一般。

“你還好嗎?”

她還惦記着“她”,模糊視界裏是“她”絕望無神不知所措的樣子。

“答應我,要離開那個村子…請你一定要離開那裏…”

她拼勁力氣與她說話,而瞬息之間,那些畫面飛遠,她想要抓住,想陪着“她”,想要告訴“她”忘記這些事,不要害怕…

直到那個叫冬翠的女孩兒的畫面閃過,嘈雜聲音說冬翠已經瘋了是個傻子…

李木魚心痛哭泣,她知道真相,而人們不知,冬翠也不該成為後來的樣子。

劇痛來襲,李木魚痛苦難耐,“她”突然出現抱住她,輕聲哄她,“別害怕,忘了那件事吧,忘了它。”

李木魚睜眼,淚眼汪汪地看着頭頂的李星瀚。

她哽咽着抽泣着,“為什麽,為什麽我這麽難過…”

李星瀚緊皺眉頭,吞咽口水咽下對她的擔心,不由自主地握住她的手,“沒事了,醒來就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