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自然之力

自然之力

“起初遇見你的時候,我有想過要殺了你。”

李星瀚淡然攤牌,無懼讓她知道會有怎樣的後果。

而李木魚的反應也超出他的意料,她說,“我或許不是我。”

她眺望遼闊海洋的盡頭,目光幽長深遠,接着道,“如果哪一天,我不是我,不再是你認識的李木魚,你一定要殺了我。”

“我從不殺生。”李星瀚斬釘截鐵。

比起她所說的莫名其妙的話,他更在乎結果,那便是他再不會因為任何理由想殺她。

李木魚坦然一笑,轉過來澄澈目光盯着他看,“你剛剛還說認識我的時候要殺了我呢。”

李星瀚與她四目相對,“可我并沒有殺你啊,不管是放棄了那個念頭還是殺你未遂,這都不與我不殺生沖突,因為未完成事件不構成結果。”

“所以我才告訴你了這件事。”他坦誠道。

李木魚平靜地眨了兩下眼,覺得他奇怪,又覺得他異常親切毫無威脅可言。

若有天命,她認定他一定與自己有關聯,倘若哪天她失控或者怎麽,眼前這個李星瀚,一個身上充滿秘密而她本能地願意信任的怪朋友,一定是他來了結她,師傅也不行,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李木魚心裏默默嘆息,她不知那些奇怪的邪惡感從何而起,而對于那樣的感覺可能造成的可怕後果,她深有感應。

或許是自己多想了呢,她質疑自己到底是什麽人,過去與未來都滿是未知,她也只能無奈感慨,“我們兩個,好像都是很奇怪的人。”

她繼續看她的海,李星瀚也收回目光瞭望他的風景。

這片海域,包裹着這顆行星唯一的一塊陸地,在世人眼中,海是地之盡頭,連接着天際,天空之上,是神明的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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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懶于再去想這裏的人類文明,便繼續與她聊道,“當初想殺你,是因為你的存在威脅到我,但後來發現也不是沒有其他解決的辦法。”

李木魚想到你争我鬥打打殺殺大都與門派之争權位之争有關,可這與她有什麽關系呢,實在困惑,她追問他,“我怎麽會威脅到你?”

李星瀚自嘲哼聲,淺笑道,“在遇到你們之前,我的确丢失了許多記憶,不是告訴你了嗎,我的能力是淨化之力,可奇怪的是,在距離你一定範圍內,我的力量就消失了。”

李木魚好奇轉過頭,也擡起手盯着自己的掌心琢磨起來,“那你借的我手,就是你找到的其他辦法?”

她兀自牽住他的手,感受其中有何不同的感覺,“這樣你的能力就恢複了嗎?”

他的手溫熱、細長柔軟,掌心覆于掌心之間,心上有暧昧的暖流流經,分明只有令人心動的觸感,哪裏來的靈力的交互?

兩人雙雙感受着掌心之間的溫度,李星瀚起初平和,而一秒一秒時間流逝,他的平靜起了波瀾,很快,心裏起浪,同崖岸之下一層又一層急促的拍打聲一致,拍打他的心室,海浪也同頻撞擊海岸,他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他怔怔地看着他們相握在一起的雙手,神力在此刻恢複,雙手之間,也像被束縛命運的紅線。

他不想這樣…他也抗拒如此,神明自不會與凡人去經歷體驗什麽男女之情,虛無缥缈,根本浪費時間。

如此想着,他也收了心,将注意力放在恢複的神力上。

牽不牽手,神力反複無常,還是叫人不解。

到底是怎樣的觸發機制?他企圖滲透到她的靈識去探查一番,結果卻如撞銅牆鐵壁,怎麽都無法滲入。

他忽然明白玄燭所說無法進入她的夢元是怎樣的體驗。

可是她到底是怎樣的存在?竟令他這個神明都無可奈何?

既無法探知她意識深處,他便履行他的“淨化”之約,散天際之陰霾,收海天間迅猛海風,霎時間,閃電雷雲消散,陰雲退暗,海浪止息,一切都恢複平靜。

“哇…”李木魚大為驚嘆,“李星瀚這就是你的淨化之力嗎?”

“你可太看得起我了。”他謙虛并否認道。

而看着她面色和悅的模樣,他攜以清風吹拂過她臉龐,如母親撫慰孩子的輕柔觸感,給予她世間最溫柔的呵護。

所謂“淨化”,是以自然之力驅除人內心之煩憂,人生于天地,當本心歸于天地,淨煉重生。

李木魚享受此刻心境遼闊的感受,心間陰雲散開,重獲光亮,她又恢複如往日一般的開朗。

“李星瀚,我真的好了。”

李星瀚松開手,心滿意足,“不必謝我,往後再遇上不開心的事情,一定來找我。”

“你又不是沒有朋友。”他嘴硬隐藏羞澀,着重強調給她聽。

李木魚咧嘴微笑,“你的淨化術跟師傅的清除術有的一比…”

李星瀚打斷她,怕她過多猜測,又補充道,“這些你別當真,我說淨化的能力只是我自己那麽認為,它到底是怎樣的能力,我其實也不知道。”

“沒關系,在我看來,你就是擁有自然之力。這沒什麽,師門裏可駕馭自然之力的人不在少數,我們總能找回你的身份。”

李星瀚不想一個謊言接一個謊言地編,這實在費腦子。

“李木魚,答應我,我的事情幫我保密。”

李木魚明快道,“那是自然,我的秘密你也千萬要幫我保密。”

“你的事兒守得住嗎?你都讓任聽白知道了…”

“我也會讓他幫我保密。”

“李木魚你是不是蠢,知道的人越多對你越危險呀。”

“嗯,你說的對,可我就只認識你們兩個而已。”

與李星瀚在北境之巅暢聊過之後,接連幾日李木魚都心情大好,更幸運的是,她沒有再睡夢不醒,日子如常,三人每日研讀經書,靜心修煉,再有閑暇時,會往林中深處探索。

任聽白已然适應了這裏簡陋的生存環境,他有新的發現,這讓他足夠專心去想問題做事情。

他做了簡單的輪軸集水裝置,鶴羽蘭夜間積存在葉片上的水珠,順着竹筒一路往下,全部收集到木桶裏。

多餘的水,任聽白搞了一個大木桶在屋外,他與李木魚提議道,“我們去抓兩條魚回來養吧?”

李木魚自是拒絕,“你要把誰家的孩子從它父母身邊剝離?”

她也不想掃了他的興,便又回道,“若是人家答應跟我們回來,那也行,得問問它們的意見。”

每當她說一鳴驚人的話,任聽白都目瞪口呆,在他眼裏,她是深藏不露的高人,林裏的萬萬生靈,她都平等而尊重地看待。

任聽白偷懶大睡時,李星瀚會拿他當入夢的對象,他一定要學成青松派的術法,這樣以這凡人之軀,也能自保安全。

而至今為止,他一次也沒有成功過,也不知哪裏碰壁或是不開竅,這令他時常懊惱。

李木魚看他修煉沒有什麽進展而情緒低落,便建議道,“今日溫度适宜,我們去玩水吧?任聽白還想養兩條魚呢。”

“不去。”李星瀚心裏賭氣,自以為人中之龍呢,如今什麽都不是。

他不去任聽白反而高興,他拉李木魚出門,“小魚兒我們去吧,讓李兄清靜會兒。”

李木魚回頭張望李星瀚,看他無動于衷坐着紋絲不動的樣子,她只好作罷,“那好吧,我們會早些回來的。”

待兩人走遠,身邊了少了熱鬧,忽如其來的安靜讓李星瀚心躁意亂。

他淡然起身,故作悠然道,“噬靈獸,帶路。”

噬靈獸擡起懵睡的腦袋望着他,似是被打擾了美夢,轉頭又埋起來睡。

李星瀚冷眸一瞥,“你是越發放肆了,我的話你聽都不會聽了?”

噬靈獸跳開到角落裏藏身起來,也不搭理他。

李星瀚無奈,李木魚不在,他擔心路上來個什麽不認識的動物攻擊他。

“我又不是只有你一只靈獸。”他埋怨噬靈獸,接着仰空吹響手哨,試着召喚白虎會不會來。

随着草間窸窣的響動,他嘴角上揚,果然奏效了。

“好久不見啊虎兄。”他長身而立,等待被接駕。

白虎俯身,他縱身一躍,身騎白虎穿行于密林之間,最終抵達溪流邊。

李木魚脫了鞋子立于流水中,看見他來,同白虎招了招手,“謝謝啊虎大哥。”

李星瀚驚訝,沿着河邊走近她,猜測問,“你跟虎兄打過招呼了?”

“對啊,我怕你一個人路上受傷,這個時節正是毒蟲草生長的季節,不小心被它們咬到,會有點兒難辦喔。”

李星瀚就地坐下,“你在幹嘛?”

李木魚明快道,“你也來試試,很舒服。”

李星瀚搖頭,又問,“任聽白呢?”

李木魚指指樹上,李星瀚循着看去,他正出神地盯着一條盤在樹杈上的花紋蛇看。

“他在幹嘛?”

“他說他想研究一下人家蛇尾是怎麽發電的?”

“那他不得體驗一下試試?”

“試過了,已經被電過啦。”

李星瀚笑了聲,脫掉靴子,挽起長袍,赤腳走入流水。

這溪澗的水冰涼清透,流經肌膚,竟令人心生寧靜。

心沉靜,他如遁入虛空,周圍萬物生靈他全然可感知,石頭後有自在游玩的小魚苗,石塊下有酣睡的蟲子,包括樹上那條蛇,心境竟是在鄙夷它身後盯它看的人類。

這是?

李星瀚忽覺頭腦清爽,人類若探入靈識,不是滲透或強制侵入,竟是旁觀,這便是區別,是他止步不前的原因所在。

“我懂了。”他心懷一笑,腳下一起步,另一只腳在石頭上打滑,身體失去平衡而歪斜。

李木魚看見,忙跳過去去扶他,結果不承他的重量兩人疊在一起落下。

他眼見着她的臉龐浸入清澈水面,她的眼眸明亮而純澈,怕她磕到,他擡手扶住她後腦,卻徑直地壓她在身下。

他不想情動,而情不知所起,是他誤入她精靈般光亮的眼裏,是她霎時的驚慌惹他憐惜,是她在他懷裏他忽感充實似是擁有了這世間最盛大的美好。

而對不起,我不該對你産生這樣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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