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讓你離開
讓你離開
一晃又是三日。
這三日裏,蘇新帶李木魚逛了博物館,她說她想把全國的博物館都逛一遍,去感受這個時代以前的時代。
李木魚也意識到,與她之間,相隔很久遠的歲月。
“我會是你的過去嗎?”她看着陳列在展覽大廳裏已然被他們當做舊時代的那些物件。
上至千年前的青銅兵器粗陶泥罐,下至近代以來改良的漢服長袍,諸多時代元素橫跨了他們這個世界千年的歲月彙聚成現在的萬冬城…
她無法做出判斷,頭腦遲鈍再懶地去想。
蘇新在工作之餘,仍會紮進圖書館,并告訴李木魚,“這裏什麽都有,想看什麽就去看吧,比你胡思亂想要實際的多。”
李木魚又困惑,他們文字都有個演變過程,可他們現在的文字竟與萬冬城的文字一樣?
就是我做的夢吧…不然還能怎麽解釋呢,夢才是毫無道理可言的。
她還是乖乖聽她的,找來一些感興趣的書來看,以打發時間。
蘇新還帶她一起去爬山,說一定要站在更高的地方看世界。
李木魚俯瞰她的城市,日落餘晖染紅了半邊天,這座城在叢山包圍之中渺小到像一個棋盤。
“南麓雪山是萬冬城最高的地方,上有無盡雪原,下有綠野蔥茏,一山涵蓋四季,它實在太高了,我從小生活在那裏,如今卻不好回去了。”
蘇新卻說,“那還不好,你是自由的。”
夜裏朱啓晚歸時,蘇新還帶她去夜跑,說什麽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一定要有一副好體魄,才有對抗世界的基礎。
Advertisement
李木魚就好奇,“你對抗世界幹什麽?”
蘇新回,“我其實,不是要真的對抗世界,這世界它那麽好,我只是想我的世界更美好一些。”
李木魚靜靜看着她,這個蘇新,與“她”不同,一個忍耐反擊,一個隐忍承受。
她們還是一個人嗎?
在這裏已經待地夠久了,李木魚就盼着回去的那天,她忍不住擔心道,“我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蘇新若有所思,說的話耐人尋味。
“最近朱啓參加培訓很忙,我其實一個人挺孤單的。”
“當孤單滲透到生命深處,人就打不起一點兒精神。這個時候,你來了,我就活了起來。”
她面含欣慰感激的笑容,看着李木魚,接着道,“謝謝你,每一次都在我撐不住的時候拉我一把。”
李木魚不明所以,“怎麽會是我,倒是你每天那麽刻苦努力,跟我的一個朋友似的,我可幫不了你什麽,我甚至會覺得你會嫌棄我。”
蘇新撫摸她腦袋,雖然看上去只是輕柔揉了揉空氣。
“陪伴無關乎一定要做什麽,你在我身邊我就已經覺得很好了。”
李木魚好奇,“可是為什麽你會覺得孤單呢?現在的你明明看上去很幸福,你有很愛你的男生,你們相愛令人羨慕。”
蘇新黯然垂眸,“我過得太好,我會覺得自己有罪。會被說大手大腳不孝順家裏,會被父親打電話要錢又跟我清算上大學花了他多少錢。”
“那天父親打來電話說,畢業了也該結婚了,給我介紹了他一個朋友的兒子認識,我說我有男朋友,他說我不懂人情世故趁早分手,說人家能給八萬的彩禮…”
李木魚看着她,靜靜地聽着,哪怕只是聽,她都覺得複雜懶地去思考。
蘇新自顧自道,“我不想自己的人生每一步都被設計,我想走出自己的人生。”
“我想成為一名出色的電氣工程師,我想賺許多的錢給自己一個家,我想他們都尊重我,我想…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光明正大,理所當然,背後沒有指指點點。”
李木魚肯定道,“你是很有信念的人,心中所念,必能實現。”
蘇新凝視着她,“我貪心地希望你能留下來多陪我,可你陪我夠久了,我不該這樣自私地占有你。”
“什麽?”李木魚懵懵地問。
一剎那,她失去眼前的視野,什麽都看不到,意識漸漸渙散,她再感覺不到自己。
李木魚再聽到聲音時,是翼鳥鴨子般幹咳的啼叫,呼吸間有草木潮濕的黴味兒。
休息地夠久了,因此恢複意識她整個人都是清醒的。
在哪裏?
她徐徐睜眼,小心翼翼去探查睜眼後的世界,是混戰的場面?還是蘇新的世界?
等她清楚看到那一根又一根樹枝拼起來的屋頂,她瞠大了雙眼,竟然回來了!
可為什麽在木屋呢?得救了還是?
她猛地彈身坐起,吓地坐她床褥一邊的噬靈獸跳到地上,又回頭看了看,見她醒來,噬靈獸激動地來回跳竄,一聲又一聲急促地喵叫。
“黑米,過來。”李木魚招招手。
噬靈獸便又跳回她身上,仰着腦袋看着她,琥珀色眼瞳亮晶晶如凝脂玉。
門“哐當”一聲被推開,任聽白愣了神地站在門口,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
“小魚兒…你醒了?”他不敢置信地輕聲問道。
李木魚掀開被子,挪開雙腿垂到床下坐在床邊。
“你也醒了?”她的記憶停留在混戰的時刻,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周圍,大家都好,她便又問,“我們沒事兒了是吧?是有人救了我們還是師傅回來了?”
任聽白扭頭往外大喊,“師傅,李兄,小魚兒醒啦。”
李木魚眼瞳放大,嘴角綻放微笑,果然是師傅回來了。
她跳下來輕快跑出去,正撞上要進門的玄燭。
玄燭寬大手掌摁在她頭頂,“冒失鬼,這是要去哪兒?”
李木魚後退一步摸了摸頭,“您什麽時候回來的啊?”
玄燭起手将她移至床榻上去,單手背後信步進了屋。
“睡着的時候有沒有做夢?”
李木魚肯定點頭,“師傅,我被困在夢裏了,而且這次什麽都記得,沒忘。”
玄燭在屋裏埋頭來回踱步,“你睡了足有八天之久,這樣的情況着實令人擔心。”
“八天啊?”李木魚吃驚,竟然跟在蘇新那頭的時間一樣?
她摸了摸已經油膩膩的頭發,“既然大家都沒事兒了,我想先洗個澡。”
專注看他們談話的任聽白跑到她身邊,着急道,“你都不問問這些天發生什麽事了嗎?”
李木魚天真道,“那不這會兒沒事兒嘛,我洗個澡換身衣服咱再細說?”
任聽白轉頭嘆了聲,“李兄為了喚醒你,強行進你夢元不成,反倒受了內傷,這兩天還咳血呢。”
“啊?”李木魚心裏頓時慌了,她撇下玄燭與任聽白,沖出屋子進了隔壁屋。
李星瀚果然躺在床上,面色尚可,雙唇卻是慘白毫無血色。
看見她跑來,只那一眼,李星瀚都望眼欲穿,提着的心總算可以放下,身體還有些虛,他勉強提起點兒力氣,“你醒了?”
李木魚沖過去握住他的手,疾言快語連連發問,“你還好嗎?你不會死吧?”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李星瀚咽了下口水,滿心欣慰,她知道擔心就好。
趁着神力歸體,他默默修複自己這凡人軀體。
待玄燭與任聽白進來,他忙抽回手,表現地拘謹回避,還要裝作虛弱的樣子。
“你醒來就好…”他故意說地有氣無力。
李木魚木木地看着他,也意識到自己冒失牽了他的手,而他有意回避,也叫她小小失落。
玄燭開口道,“你要去洗澡就去吧,順便采些藥草回來。”
“哦。”李木魚依依不舍,目光留戀看着他。
李星瀚保持平和的神色,叫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麽。
李木魚一路不得安心,來到澗溪清洗身體,浸泡在水裏,她閉眼遐想關于愛情的事情。
喜歡一個人應該直接告訴他吧?她很沒底氣,想到李星瀚的種種态度,她看不出一點兒他有情意的樣子。
她又想着,這麽複雜的事兒,下次該問問蘇新才對。
先不要貿然行動,等一切準備就緒,等一個天時地利人和的時機,她要告訴他,然後他恰好也有意,那麽,就順利地展開關于愛情的故事。
想着想着,她情不自禁地笑了。
身後忽有任聽白的聲音,隔的遠,他特意提高了嗓音。
“小魚兒,我給你帶了新衣服,前兩天回鎮上我母親特意讓我帶來的。”
“好的我知道啦。”
過了會兒,他又吼道,“你洗完快些回,我買了不少好吃的給你呢。”
“好的。”
他又接着道,“你不是想要一個大櫃子嗎,放好多好多的食物,我做了一個出來,羽蕨的葉子防潮保鮮,我們現在可以貯存很多食物啦。”
李木魚出水,飄揚黑發順水而出猶如黑緞。
香肩側顏,巧目流盼,美若仙荷。
任聽白不經意看了一眼,忙轉身躲身在草叢裏,心口起伏不定,眼神也慌亂四顧不得定下。
李木魚走上岸邊,看見他放下石頭上的包袱。
這次新衣,是橙色修飾與綠色裙擺的衣服。
她穿好在原地轉了圈,“我怕不是在收集顏色吧?”
“好了嗎?”任聽白追問道。
李木魚走近傳來聲音的方向,“好了,我們回去吧。”
什麽時候,白虎王竟成了大家的坐騎,送這個來送那個去的。
李木魚坐在任聽白前面,俯身撫摸白虎的細致短發,“謝謝你虎大哥,一切都會好的。”
在獨自出來的時候,她默默地往這片土地滲入自己的血液,安撫已逝亡靈,滋養土地上所有的傷痛。
風波已過,一切如故。
“是師傅把秦霄他們趕走了吧?”
任聽白應道,“師傅說,北幽深林是神明領地,侵犯不得,秦霄就走了。”
“嗯,感謝他能理解。”
任聽白不再言語,隐瞞了她後面發生的事情。他謹遵玄燭囑托,不要向李木魚透露後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