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心裏的謀逆
心裏的謀逆
“來來來,你給我坐過來。”
李木魚盯着看蘇父陰森森的臉色,看他招手叫剛進家門的蘇新過去。
蘇父那副神态那德性,李木魚覺得他像極了一名高權審判者,要對管轄的平民做出嚴厲管教,可明明他是一位父親,在叫自己女兒而已。
她不禁問蘇新,“蘇,你是犯了天大的罪了?”
僅僅是個玩笑話,但這凝重的氣氛,倒是讓這玩笑也不差是嚴肅的問題。
蘇新靜聽不語,臉上沒有一絲波瀾,李木魚了然,這又是那個窩囊受氣包蘇新。
李木魚端詳看着她,誰知道她心裏此刻在想什麽,可她還是乖乖坐到沙發上,坐到了蘇父對面。
蘇父從抽屜裏取來一沓紙,與她細數起她大學時候的花費。
“學費每年算上一萬塊吧,每個月生活費八百你算算看,這一年下來又是個一萬,還有你逢年過節買衣服,生病住院的開銷…”
蘇父将羅列好的清單推給她,鄭重其事,“你現在也大學畢業了,你看看你這四年花了多少錢,緊打緊算都十萬塊錢,這數目可不小。”
蘇新看着那些數字,安靜地仿佛在核算。
李木魚湊過去看了眼,困惑地說道,“上學還是蠻花錢的哈,十萬塊不少呢。”
蘇新此時擡頭,卑輕的聲音與蘇父道,“我明天給你轉三萬,剩下的每月給你一萬。”
蘇父往沙發靠背上一靠,以俯視的神态看着她,又道,“你要知道,這個家都是靠我在撐的,現在你也大了,也該擔起自己的本分,你任叔叔家的軍軍,每月工資都上交家裏,我不要求你全部上交,但你多少給家裏留些,至于多少,你自己看着辦。”
蘇新直面父親,堅決道,“我會把花你的錢還給你,但我不會把我的工資都上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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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父對視她的平靜眼眸,兩人也都不說話,如無聲的争執。
而沒多久,蘇父忽而暴怒起身,手指着她破口大罵,“真是白養你這麽多年,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不孝子我們當初就不該把你留下,你個賠錢貨你。”
蘇新冷笑,淡淡淺淺地笑,都疲于懶于與父親浪費态度。
她輕聲質問,“你們當初生我的時候問過我的意見沒?我有的選擇嗎?你以為我想生活在這樣的家庭裏嗎?到底是你們看我不順心還是我看你們不順心?”
“成天跟我說別人家別人家,你們跟別人家的家長一樣嗎?憑什麽要求我這要求我那?因為你是我爸我就要聽你話?”
蘇父氣極惱怒,起開步子往窗邊走,嘴裏振振有詞,“真是造孽,生了個什麽玩意兒,真是要逼死我!”
蘇新靜坐不動,看也不看他一眼。
李木魚來回張望,眼見蘇父打開窗子,一條腿登上窗邊,回頭威脅蘇新,“你信不信,我要是死了,這家的天就塌了,我看你們到時候怎麽辦?”
跳啊,死了最好,大家都解脫了。
李木魚不敢置信地回頭看向她,那聲音振聾發聩,充滿了整個屋子,可蘇新并未開口說話。
她詫異問,“蘇,他是你父親,真的要他死嗎?”
我不想有這樣的父親。
李木魚目瞪口呆,她并沒有說話,那這聲音發自何處?
是她的心聲嗎?
李木魚追問,“需要我幫你嗎?”
蘇新卻開口回父親的話,“別演了,那窗戶開不了那麽大,你跳不下去。”
李木魚回頭去看,那推拉的鋼筋鐵骨的窗子,僅僅就露出一掌大的縫隙,他能鑽過去才怪。
倒是旁邊的大片玻璃,倘若破了人就真的掉下去了。
若她真的希望如此,李木魚決定助她一臂之力,幫她擺脫苦海,從這窒息的家庭解脫,然後帶着她的母親開始新的生活,這于她而言,算得終結了噩夢迎來新生吧。
她凝力往中間撞去,穿透那玻璃的一瞬,她聽見連綿清脆綻裂的聲音,如冰河破碎,宛若自然美妙的悲歌。
繼而,噼裏啪啦,玻璃窗爆裂,窗子開出一個洞來。
蘇新聞聲回望,蘇父也因這突然的事故受驚而慌忙後退。
他滿眼懼色回看蘇新,她異常的冷靜與不動聲色的平靜令他膝蓋發軟而顫抖,“你到底是什麽妖孽你!你就不該回家來,人家蔔卦的師傅說的一點兒沒錯,你與我們家反沖。”
我是什麽妖孽?妖孽又算什麽!
我是惡鬼,是妖魔!
李木魚又聽見充斥整個屋子的發洩聲,撕心裂肺,如訴如泣。
她環顧四周探尋,最終還是張望蘇新,那聲音,分明是她的聲音,而從未見她開口,可從她口中,聽到了她所說過最叛逆的話。
“你怎麽了?”這次,李木魚終于忍不住震驚而反問她。
蘇新平和地移過視線,深邃眼光如吞噬萬物的黑洞投向她,她輕輕一揮手,李木魚如受巨大引力,所有的精神意識被裹挾沖散。
待她好不容易凝聚起自己的意志,再定睛,竟睜開了眼,眼前錦緞床帳,繡以精美花紋,再一挪移視線,便瞧見一稍微傾身低頭看書的背影。
她熟悉那背影,更熟悉那人帶給她的感覺,是李星瀚。
“你來看我了?”李木魚埋怨的口吻問他道,畢竟自打受了傷醒來那一次看見他,之後這家夥就不見人了。
李星瀚放下書回頭看過來,關心詢問,“傷口還疼不疼?渴不渴餓不餓?”
李木魚細細感受此刻身體的情況,胸腹部仍有陣陣痛癢,卻不如此前那般厲害,她搖搖頭,只是埋怨他,“你為什麽不救我?早知道你不救我,我就不擋箭了。”
她一想到那場埋伏,又問,“裴老先生還好嗎?”
頭頂陳列布局與此前不同又引起她的好奇,“我們現在在哪兒?還在紅樓嗎?怎麽就你一個人?”
“你的問題有點兒多。”李星瀚淡聲回應,不經她的同意,兀自握住她手,又溫聲兒解釋,“不是不救你,是我只能讓你沒有性命之憂,卻必須留着你的傷口在,不然我們該怎麽跟大家解釋。”
“哦,對喔,你說的有道理哈。”李木魚才反應過來。
李星瀚嘴角不自覺地擡起,撫平她身體那些正在加速愈合的傷口,雖想讓她不再受這傷痛,卻還得留點兒痕跡做做樣子。
漸漸地,李木魚感到神清氣爽心境開朗,她不由地喜笑顏開,鬼精靈的視線落在兩手牽在一起的手上,調皮問他,“你這是在幹嘛?這怎麽又肯替我療傷啦?我現在感覺身體滿都是活力,我不用躺着了對吧?”
“不,你還得好好休息,從昨天到今天你一直在發燒,總不能突然就好了。”
李星瀚抽回手,望向這房間的大門,“畢竟,我們倆被關在這裏,哪都去不了了。”
李木魚頓時爬起,“被關了?為什麽啊?”
李星瀚回眸,“你睡着的時候,發生了許多事。”
“這河東縣縣主把我們從紅樓接了回來在他府上,小白以井水煮茶投毒縣主,此刻他已出現症狀,師傅被人給帶去審問,這小白此前沖撞那縣主提前把他給押送大牢,我們倆呢,也就被關在這裏失去了行動自由。”
“那年年呢?”
“吳公子将他留了下來。”
“那還好。”李木魚放心了些,随即又問,“裴老先生呢?”
李星瀚靜聲兒,只是平和地注視着她。
李木魚眉頭一皺,猜測他此刻的靜默,恍然大悟,黯然了神色,“那麽多的箭齊發下來,我有你救我,裴老先生怕是不會這麽幸運吧…”
“嗯。”李星瀚輕聲應聲,安撫的口氣又補充道,“裴老先生已經被妥善安葬了。”
“師傅說,他老人家一輩子都在行醫救世,走到哪兒救到哪兒,收取不過分毫,一生清苦,卻醫術精湛,對各種疑難病症多有研究,若這世上有神醫,便是裴先生了。”
李木魚遺憾心痛不已,可她懶于這磨磨唧唧的對抗。
“李大星,那縣主飲了井水會死嗎?”
“現在全縣的醫師都圍着他轉,就看他們能不能解了他的病症了。”
“多久了?”
“已經一夜了。”
李木魚眼睛放光,似笑非笑,“我們去看看吧,我想看看他現在變成什麽樣子了。”
李星瀚訝異于她這異常的反應,覺得陌生不似原來的她,他拉住她手腕,“小魚兒,你還好嗎?”
李木魚一本正經,“好的不能再好了。”
李星瀚困惑不已,曲指敲暈了她。
在她倒下的瞬間,他接住她将她安穩放好。
李星瀚暗自思忖,為何她看起來戾氣如此之重?是因為沒能救下裴老先生深切自責還是出于憤怒欲報複縣主所行?
他閉上了眼,想再嘗試進入她的夢元探一探。
若說她的夢元世界是被銅牆鐵壁給守護着,他倒願意相信那其中設有一個超能結界。
而那結界法力強悍,直接反彈任何企圖接近的力量。
自然,他被反彈了出來,心脈受損而吐了口鮮血。
小魚兒,你到底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