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有恃無恐
有恃無恐
李木魚與吳知曉抵達蔣府時已入夜,蔣府高門緊閉,倆人敲了好半會兒門才有人開門。
下人進去通報後,縣師爺管雲貴出來迎接。
管雲貴躬身哈腰,長須白頭,瘦骨嶙峋,說起話來慢條斯理,嗓音酥軟氣輕。
他帶她倆進去,并小聲問道,“小姐怎麽沒與你們一起回來?”
李木魚看吳知曉的眼色,果然他們偷溜出府的事兒他們已經知道了,那就意味着他們一起劫獄的事兒可能都知道。
二人無人回應,管雲貴又語重心長道,“縣長大人眼下自顧不暇,小姐要是能回來就好了,不然又将起一場軒然大波。”
吳知曉反駁他道,“想必師爺也知道我妹妹在牢裏的遭遇吧?蔣縣長上次我問他他可明确告訴我妹妹一切安好,今日一見…”
她輕蔑哼笑了聲兒,抱緊抱臂胸前的長劍,示威道,“待會兒我可要聽聽縣長大人怎麽個說法兒。”
“吳公子千萬別動怒,縣爺也是沒有辦法才将蘭公子給關了起來,是底下人不知輕重傷到蘭公子了。”
李木魚聽不來他們談及蘭舟在此發生了何事,只是聽着這師爺為縣主辯解,她輕快玩笑道,“我們家師弟不知輕重毒到縣主大人了,照管師爺的說法,我們任由事态發展喽?”
說完,李木魚無所謂地笑了笑,自嘲自己又諷刺這縣衙的作風。
忽而一瞬,她心生感慨,困惑這些事本不該是現在這樣的結果,可又究竟為何成了這樣?
管雲貴慌張揮手,腰背彎地更厲害了些,“小的并非此意,神女大人誤會小的了。”
李木魚扶他直起身來,“您不用對我這樣,我不是什麽神女。”
管雲貴加快腳步,“我們快些去見縣爺吧,那些個醫師實在拿這毒症沒辦法,就勞煩神女大人行行好救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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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木魚轉過目光看吳知曉,她只是說前來探探情況,并未說救縣長的事兒,李星瀚不在,她該怎麽救?
吳知曉稍稍側過頭與她道,“能救還是救一下吧。”
“啊?”李木魚張大了嘴巴,心虛慌亂,她一個人救不了呀。
蔣明所住的院裏各種人亂做了一鍋粥,數名醫師在油燈下加急配藥調配方,下人們急搖蒲扇扇風煮藥。
一院的人都在趕工趕活兒,不敢有一絲懈怠。
李木魚随吳知曉穿過擁擠的人群,看着這滿院的陣仗,疑惑問,“煮這麽多藥喝地過來嗎?”
吳知曉不禁諷刺道,“還說什麽請了醫師為你做治療,簡直笑話!”
進了屋,縣主夫人李氏前來獻殷勤,李木魚卻一眼瞧見一旁被綁了雙手立于角落的玄燭。
“師傅。”她朝他跑去,扒拉兩下他手上的鐵鏈,“他們把你綁起來做什麽?”
李氏追過來,拉着她就要走,哀求道,“神女大人您快看看我家老爺吧。”
“等等。”李木魚拖住她從她手中抽回手,一本正經,“你們能不能先把我師傅放了呀?”
李氏為難,回頭看向躺在床鋪上已然成了個泡泡球的蔣明。
蔣明嘶啞着嗓音,艱難擡起手指,口齒不清堅持道,“放,放了他。”
吳知曉信步于蔣明床邊,俯視端詳他這副病變的身體,又是膿血又是鼓包,像個肥碩的正在腐爛的蟲子。
她不禁笑出了聲,調侃道,“敢問縣主大人這中毒的滋味兒如何呀?聽說這病變能持續一周,待這副身體扛不住了就會一命嗚呼呢。”
李氏跑來狠狠推了她一下,咬牙切齒厲害她,“吳公子你安的什麽心,你們合起夥來毒害縣太爺,這事兒我們若上報上去,你那紅樓千千萬萬的人,都得像那惡心的賤人一樣!”
吳知曉驟然冷臉,不與她一般見識,直接了當表明來意,“已經這副模樣了,就別作威作福了,把蘭舟的賣身契交還于我,下令将南邊礦區封礦,說到做到,我們立刻救你。”
李氏轉而求李木魚,“神女大人您要明鑒啊,她們紅樓之人最擅蠱惑人心,竟還敢淩駕于官府之上指責公事,神女身負守護天下衆生之使命,怎麽忍心看着老爺受此折磨,他可是一縣之主啊。”
李木魚眉頭一皺,堅決道,“如吳公子所說,你們說到做到,我必說到做到。”
她這話脫口而出,她也意識到自己沖動了,趕忙回頭望向玄燭尋求幫助,玄燭卻只是閉眼鄭重地點了點頭,任由她自行處理。
蔣明聽着她那不容商量堅決的口氣,腫脹手臂癱軟垂落一邊,臉扭到一旁,冷聲妥協,“答應她們。”
李木魚欣然,蘭舟得以脫身,礦區封礦,可裴老先生與那長青丹的事兒,吳知曉怎麽不提?難道需要從長計議還是說等蔣明恢複身體再與他對峙?
蔣明開口打斷了她的遐想,微弱的口氣又道,“我蔣明彎得下腰也直得起身,自認無愧于這河東縣的黎民百姓,你們不該以我的性命之憂來要挾我。”
玄燭上前,颔首作揖,溫聲道,“縣主大人請放心,待您身體康複,我帶那孽徒來向您請罪。”
“哼。”蔣明嗤之以鼻,“不必了。”
在管師爺的操持下,蔣明蓋章封礦的通令,李氏拿來蘭舟的賣身契交還于吳知曉。
蔣明微弱卻不耐煩的口氣問李木魚,“神女大人,這下可以解我的毒了嗎?”
李木魚卻道,“這毒并非無藥可解,而那個能解你毒的醫師,已經被你射殺了。”
“我想,你是不是該去黃泉走一趟,求裴老先生解了你的毒?”
“你說什麽?”蔣明厲目铮铮,那可怕的身體絲毫沒影響他的威嚴。
“小魚兒!”玄燭拽住李木魚的手腕,搖頭示意她不要胡亂言語。
李木魚學着吳知曉那副高冷的樣子,哼了一聲,轉過身去,“且乖乖在這兒等着吧,我說到做到,會解了你的毒。”
三人從蔣府出來,玄燭問責一身簡裝棉布白衣的李木魚,“身上傷如何了?傷那麽重還敢出來亂跑?”
一旁吳知曉打趣道,“以神女的能力,想必那些傷口早自愈修複了吧?”
“哎呦。”李木魚立即捂住胸口,彎下腰,一副飽受煎熬的模樣,“我這是強撐你們明白嗎?真是要痛死我了。”
吳知曉走在前頭,“好了,回去了,還有幾個小崽子在等着我們呢。”
玄燭柔和目光看着李木魚,“你就這副樣子跑來跑去的?還真把自個當神女了?”
“師傅,這可怪不到我,我一醒來李大星就與蔣小姐密謀好要劫獄了,我只能跟着去,然後碰上吳公子,她又将我帶過來的。”
坐上馬車,玄燭問詢她,“你當真有解那礦物毒的辦法?”
李木魚眼珠子轉溜,又要替李星瀚隐瞞,又要回答師傅,便胡亂說道,“我其實不知怎麽解,但李大星知道。”
“此前我們在北賈村的時候,聽年年提過裴先生經過他們村救下一礦上回來的年輕人的事兒,就是這種病症,李星瀚猜測是礦物與血液的反應,可那帶植物被澆灌卻能不受影響,他拿自己做實驗驗證,嘗遍了那片地裏的草,好在真的解了那毒了。”
說完,李木魚膽戰心驚,出了一身的虛汗,急忙改口,“那口井,也該填埋了。”
玄燭若有所思,“嗯,那李大星還得來一趟?”
“不不不,他不用來,只需要他們派人去一趟北賈村就是了。”
玄燭凝眉不解,下一秒擡眉舒顏,不再追問。
回到城區裏偏僻一隅的那棟宅子,李木魚心想着怎麽救那縣主的事兒,可又得單獨叫走李星瀚,而那李星瀚卻在幫忙蔣小姐照顧蘭舟公子。
她不想打擾,頭大地厲害,便裝作身體不适借口離開。
吳知曉為她安排了一間房,送她回來,還特意帶着藥膏來要為她換藥。
李木魚乖乖躺着,滿心都是怎麽把李星瀚叫走,又擔心那縣主情況惡化直接殒命。
吳知曉揭開她的衣衫,紗布之下,傷口竟有潰壞。
“哎呀,你這孩子,你不知道疼嗎?”她取來棉球,一點點輕輕擦拭她傷口出溢出的膿血,一邊心疼道,“高看你了,還真以為你有什麽神力呢,看來啊,不過是個倔犟的性子,什麽神女,那秦霄該不會是搞錯了吧。”
李木魚随口道,“他可不就是搞錯了嘛。”
吳知曉替她上藥,又幫她一起換上一件新的舒服的衣衫。
“你先歇會兒,我叫人做些好吃的備着,待會兒要醒了就來前堂找我,我都在的。”
“謝謝你,吳公子。”
吳知曉握住她的手,關切目光投來,“今天也要謝謝你救下我妹妹,好了,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你了。”
夜深人靜,房裏燭火搖曳,李木魚根本無心入睡。
噬靈獸的影子出現在窗子上,她瞧見,只道,“進來吧黑米。”
房門被推開,卻是高大的一身影,是李星瀚。
李木魚疑惑,“怎麽是你?”
噬靈獸從他身後跳出來,一跳跳到她床上,貼着她的手臂蜷縮起身體。
李星瀚走進,關上門,“吳公子說你的傷口感染了,怎麽回事?”
“吳公子已經幫我處理好了,已經沒事了,謝謝你關心。”
李星瀚徑自走到她床邊坐下,握住她的手在掌心,李木魚下意識想要抽回,卻又被他給拉了過去緊緊扣住。
“不用。”李木魚拒絕道。
李星瀚淡淡輕輕地道,“人通常不會入魔,除非陷于情緒不可自拔,我看你現在就很有情緒,不如告訴我,我可以幫你。”
李木魚心虛,才不要告訴他。
她便洩氣道,“沒什麽事兒,我也沒什麽情緒,你別胡亂猜測,還有就是,趕緊把人縣主的毒給解了,我答應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