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洗腳都不配
洗腳都不配
邱芮穎擡頭看去,不止小巷,村莊的角角落落都升起了煙霧。
躲在街巷的黑衣人開始躁動不安起來,一聲哨音之後,原本黑壓壓的人群開始烏泱泱的後撤。
邱芮穎走到那個生門的土坑前,隐約看到一根白線,她正愁腰側的衣帶無法連接到一起,她不能一直揪着腰間的衣服逃命吧,要是把這線給接到衣帶上,那問題不就解決了麽!
她蹲在坑邊,伸手扯線,這根線越扯越長,像是扯不盡一般,“三皇子,借你寶劍一用。”線太長了就割斷它呀。
樊邺欽不知道她好端端的非要扯坑裏的線幹什麽,萬一把生門給毀壞了,那不就死路一條了嗎?
“你別亂動,破壞了八卦陣可就不好了。”他出言阻止。
可為時已晚,那根線已經被邱芮穎給完全扯了出來,整整一根足有四丈長。
雷稷和梁振延同時上前查看,生門那坑正以數倍增大,周圍的土層正不斷下陷。
見此變化,邱芮穎吓的拔腿就跑,土層下陷的愈發快速,她腳下一空,整個人就随着塵土一起跌落下去。
土層下陷的速度飛快,已非人力可以抗衡,既然逃不掉,那還不如主動跳下去尋找生機,樊邺欽決定堵一把,“不如咱們跳下去看看。”
雷稷也是這樣想的,梁振延一向服從三皇子的指令,三人互望一眼,先後跳入坑裏。
生門的大坑下,是一片水澤,水色土黃,猶如自黃河奔湧而來。
三人自腰深的水裏游出,來到一塊塊凸起的石頭前,石頭上方是即将下陷的地面。
“怎麽不見九公主?”梁振延最先問道。
雷稷看看那片不斷掉落土壤的水澤和不斷湧來的水波,心裏有些沒底,九公主比他們三個矮了一頭,也不知水性如何?
“殿下先走,我和振延分頭找找。”雷稷說着就要下水。
樊邺欽連忙拉住兩人, “不必了,土越落越多,下水太過危險,說不定她已經逃出去了,咱們還是先找出路為好。”
“可是殿下……”梁振延欲言又止。
“沒有可是,快走!”樊邺欽命令道。
已經弄丢一個,他不允許再弄丢兩個,尤其這兩個還是自己最為信賴的人。
沒了九公主,予他而言,最多就是不争太子之位,但要是失去了雷稷和梁振延,他不知以後該怎麽活在這個世界上。
雷稷自小看他長大,教他文武,予他可謂父兄。
他和梁振延從小一起長大,兩人互幫互助,親如兄弟。
所以他們兩個誰都不能少!
雷稷和梁振延當然明白他的深意,但是一想到太子之位,兩人還是不想就此放棄尋找九公主。
樊邺欽哪能不了解兩人的心思,他拉着兩人邊往前走邊說:“九公主既然能找到生門,那就說明她了解陣法,定不會在原地等死的,你們相信我!”
雷稷點點頭,“但願九公主吉人自有天相。”
梁振延對樊邺欽的話深信不疑,一馬當先,開始探路。
繞過一塊大石,當他發現腳下那凹陷石坑裏的一件大紅外衣時,驚慌大喊,“殿下,九公主的衣服!”
樊邺欽大步邁來,果見是九公主身上的那件繡着鳳凰的大紅外衣,他垂眉,默默撿起,看來九公主是兇多吉少了。
天意如此,他能奈何,沉吟片刻之後,他的聲線裹着疲憊,“繼續出發。”
“振延,逆着水流走。”雷稷哀嘆一聲,前路不知還有什麽危險,他不得不提起精神,适時提醒道。
梁振延恍然,水自高處流,确實應該逆水而上。
他們眼前是奇形怪狀的山石,身後是凹凸不平的石塊,正在慢慢被水流吞噬,三人加快步伐,逆流攀登。
約二裏之後,視野一下子變得開闊,山石和水流開始左右分開,他們沿着山石而上。
攀到頂端下望,看到洪水已經漫過村莊,而洶湧的泥波裏黑壓壓的,像是那群黑衣人的屍體。
“黑衣人死傷不少,咱們的将士們也多少能夠安息了!”樊邺欽想起随行而來的一萬八千士兵,現如今卻只剩下他們三人,頓時心如刀割。
雷稷和梁振延低沉着頭沒有說話。
樊邺欽站立小山山頂,遠眺着遠處模模糊糊的山山水水,哀嘆,“項羽當初不肯過江東,此情此景,本王又有何顏面面見申山父老啊……”
“殿下……,都是雷稷失察在先,才導致如今悲慘局面,雷稷願以死謝罪!”雷稷雙膝跪地請罪。
樊邺欽連忙扶起,搖頭嘆道:“稷叔,我明敵暗,豈可預料。怪只怪,我生在這帝王之家,兄弟相殘,無所不用其極……”
雷稷剛被扶起,梁振延又跪地請死,“殿下,都是屬下護衛不周,屬下罪該萬死!”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此事乃我兄弟間的相殘,與你和稷叔無關,以後你們兩個都莫要往自己身上攬罪!”樊邺欽一把拽起他,用力拍拍他的肩膀。
“可我們就這樣兩手空空的回去,該怎麽跟陛下交代啊?”
梁振延的話讓雷稷皺緊眉頭,“是啊……”
樊邺欽舉起手中那件還在滴水的大紅衣服,“這件衣服就當交代了吧!”
“琅玕國定會發動戰争。”雷稷額頭緊鎖。
“如果注定少不了一戰,也非你我之力可以扭轉。”身在絕境的樊邺欽只能背水一戰。
梁振延擔憂樊邺欽的安危,“殿下,出征之時,屬下定要跟在殿下左右!”
“那是當然,上戰場時定然少不了你!”樊邺欽一掃陰霾,重燃鬥志。
“萬死當贖一罪,雷稷申請做殿下參軍。”
樊邺欽颔首,“稷叔,總參軍你是逃不掉的!”
“謝殿下!”
視死如歸,三人相視一笑。
趁日頭還高,他們決定下山尋找回京之路,下到山腳,遠遠就聽見有個女子在喊救命。
聽這聲音有點耳熟,三人神情一頓,雷稷和梁振延異口同聲喊道:“九公主!”
樊邺欽挑眉,腳下步子已經加快,身後兩人快速跟上。
山腳下,一群悍匪個個手持明亮寬口大刀将一個白衣女子圍在中間。
遠遠就聽見悍匪朝人索要金銀,“小娘子,把你身上值錢的金銀都留下來,否則你就休想活着從這裏過去。”
一向視金錢如命的邱芮穎就剩那點金銀發簪,是要留着做盤纏用的,都給了他們,那她以後就要餓肚子了。
這些悍匪太過貪心,一人一半還不行,還非要全部。
金銀簪子和命哪個重要?
對她來說,同樣重要。
他們人多勢衆,打不過跑不過,正在為難之際,聽得身後一個聲音大喊着,“一群男人欺負一個弱女子,也不怕丢了臉面。”
邱芮穎尋聲望去,樊邺欽的身影越來越清晰的出現在眼前。
她心中一喜,怎麽只有他自己,其餘的大部隊呢?
為首的膀大腰圓的悍匪大笑,“打家劫舍的生意不分強弱,只看金銀,做我們這一行要是還在乎那點臉面,才會讓同行笑話呢!哈哈哈!”
他說完,大笑不止,又眯眼看看眼前這個管閑事的男子,他身上的錦衣華服倒是值兩個錢,“小子,既然你主動送上門來了,那就脫下衣服再走,否則就要留下命來。”
他手下的匪衆紛紛舉起大刀,快速聚攏,将樊邺欽團團圍住。
戰場厮殺過來的人哪裏會将這些匪患放在眼裏,他勾唇輕笑,“我這身衣服不值錢,倒是我身後那幾輛車上裝着許多寶貝,只要你去取,就都是你的。”
悍匪頭子把嘴一撇,“老子這輩子最痛恨天上掉餡餅的事,廢話少說,兄弟們,給老子扒他衣服!”
樊邺欽故作驚恐,他指着邱芮穎對悍匪頭子讨好道:“大王,這個是我未婚妻,不如把她留給你做壓寨夫人,你放我一馬如何?這脫了衣服光着身子也沒法見人不是。”
悍匪頭子半信半疑的打量着頭發亂糟糟,滿臉斑點衣服又髒乎乎的女子,皺起寬臉,“長成這樣還給我做壓寨夫人,你不存心惡心我呢嘛!老子的壓寨夫人一抓一大把,個個美豔如花,就她這鬼樣子,給我洗腳都不配。”
這悍匪頭子的話實在太損,邱芮穎暗暗咬牙,都怪這個樊邺欽,好好的幹啥非要扯上自己,害的她被白白羞辱一頓。
樊邺欽卻另有打算,其實剛剛他故意這麽說,是為了吸引悍匪頭子以及他手下人的注意力,好給雷稷和梁振延繞到背後偷襲的時間,才出此下策的。
林中一聲布谷響起,樊邺欽收到雷稷發來的信號,手握劍柄意要擒賊擒王,只聽林中喊殺聲四起。
他朝喊聲看去,看見林中湧來的是穿申山國铠甲的士兵們,心下一喜,看來是援兵到了。
悍匪頭子意識到不對勁,拍馬急奔邱芮穎身邊,撸了人就跑,他邊跑邊急急下令撤退。
斜趴在馬背上的邱芮穎被吓的大喊救命。
不是嫌棄她長的醜嘛,怎麽還擄人?
樊邺欽腳下生風,緊追着悍匪頭子不放,盡管悍匪身下馬蹄生煙,卻也沒能甩掉他。
遠處的官兵越來越近,悍匪頭子揚手拔下邱芮穎鬓發上的那金燦燦的金簪子,又一把揪下她耳朵上的金耳铛,金首飾到手之後,随手将人一丢。
被扔到半空的邱芮穎驚恐的面如死灰,她看着地上散滿了的碎石,完蛋了,這摔下去該有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