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季青臨逃走了。

在呼嘯的警笛到來之前。

影視城被拉起封鎖線, 喬橋和倪子衿, 徐樓雨被帶上了警車, 開去警局做筆錄。一路上三人無話，難言的壓抑籠罩在車裏, 誰也不知道如何開口說這第一句話，第一個字。

連夜被帶去警局做筆錄, 警察的盤問卻更多的落到了徐樓雨的身上。

“你與死者的關系？”

“……父女。”

“你臉上是他打的嗎？”

“是。”

“你與嫌疑人的關系？”

“情侶。”

……

喬橋的腦海中仿佛還停留着徐樓雨剛才失聲痛哭的樣子, 即使現在的她冷靜地仿佛在闡述別人的故事。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她的腦袋一片混沌，在震驚和恐懼的雙重打擊下再也無法正常的思考, 她真希望回去洗個熱水澡睡一覺，明天起來發現這些只是一場夢，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喬, 小季家已經聯系了律師，明天我會去見個面。”倪子衿眼眸裏全是疲憊, 但還是過來攬過喬橋的肩膀給她依靠着, 低聲問，“還好嗎？”

喬橋痛苦地搖了搖頭，看着那邊仍舊在回答着警察問題的徐樓雨。人命關天, 縱使樓源他再怎麽混賬, 但……

“季青臨為什麽要走……”喬橋的手被倪子衿緊緊握着，卻還是不住背脊發涼，“以後小季該怎麽辦，徐樓雨又該怎麽辦？”

倪子衿沒辦法回答她這個問題, 作為季青臨的朋友，她的痛心不比誰少。

“失手殺人，換成是誰，誰都無法接受，小季的走或許不是逃，只是她現在無法接受。”倪子衿啞着嗓子說，“明天監控錄像就會被調出來，今晚等徐樓雨這好了，我們帶她回家。”

“爸媽那兒呢。”喬橋任由自己的力氣都靠在倪子衿的身上，聽着倪子衿的心跳聲。

“都知道了，他們會盡一切努力想辦法。徐姨那裏……明天她會過來找徐樓雨，今晚上我已經讓她不要過來了，有我在這。”

喬橋拿起倪子衿的右手幫她輕輕地揉着，“還疼嗎？”

“沒事了。”倪子衿皺眉看着喬橋，反倒是安慰着她，“就徐樓雨現在這個狀态，秦知簡那邊的戲先停了，你們就都在家裏好好休息一段日子，知道嗎？”

這時，徐樓雨出來了。她的眼睛裏看不到一絲光亮，就好像季青臨走之後，把她所有的希望都帶走了一樣。喬橋看着徐樓雨脖子上的掐痕，臉上被打的痕跡，還是沒忍住濕了眼眶，走過去牽住了徐樓雨的手說：“我們先回家。”

倪子衿的車就停在外頭的警車後面，那紅色的警鈴燈光深深地刺痛着喬橋的眼睛，她以前為喬意處理事情的時候并非不是沒來過警察局，但沒有一次是像這次，充滿着切身的絕望。她心裏已經是這樣，更別說徐樓雨的心裏在隐忍着多大的悲痛？

等徐樓雨坐進去之後，倪子衿正要給喬橋開門，從警局附近就沖來了一大群帶着攝像機的人，閃光燈不斷地亮起，閃地喬橋快要睜不開眼睛。

幾乎是同時，那些人犀利的話語也問了出來——

“喬橋，請問影視城的命案是和你有關系嗎！請問和徐樓雨到底是什麽關系？”

“請回答一下我們的問題，徐樓雨現在方便回應嗎？”

“請問你們和嫌疑人是朋友嗎？”

“請回應一下……”

“……”

這些人大概是收到了風聲之後馬上就跟來警察局邊上等，就想着能拿到最新一手的資料。喬橋看着他們興奮的神情和毫不留情的話語，他們的眼神告訴喬橋，這些人絲毫就不把人命放在眼裏，他們不過是披着一層采訪的皮想挖掘出更多更勁爆的新聞。

喬橋忽然覺得胃裏一陣強烈的翻湧，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正在無措間，有冰涼的手覆住了她的眼睛，擋住了那些刺目的閃光燈。同時，倪子衿的另一只手按住喬橋的頭壓在自己肩膀處，将她轉個身懷抱住，自己則面對着那些鏡頭。

她給喬橋營造出了一個安全的角落，就在自己的懷裏。就好像面前的縱然是千軍萬馬，只要她在，她就能給喬橋擋着。

警察都出來，把這些記者撥開，倪子衿這才護着喬橋給她開了門，迅速地讓她坐進車裏去。那些記者沒探聽到什麽有價值的哪裏肯走，趁只餘下倪子衿一個人的時候又拼命地提問題。

倪子衿開了車門，冷眼看着面前的這群人，極快地說了四個字：“無可奉告。”

關門，疾馳離去。

回了家之後，徐樓雨把自己關進了房裏。喬橋和倪子衿在房間也沒好到哪裏去，心裏壓着事，翻來覆去也無法入睡。直到天還沒大亮的時候，喬橋感覺自己可能眯睡着了十幾分鐘，等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發現倪子衿不在床上了。

她走出去找，也沒開燈，借助着微弱的天光找人，客廳裏也不在，會去哪兒了？徐樓雨的房門緊閉，一直都沒有出來過。

喬橋看着玄關處，倪子衿穿了一雙家居鞋出去，能去哪兒。喬橋想了想，拿着鑰匙走了出去，上電梯徑直按了頂樓。這小區共三十二層，上了三十二層再怕一層樓梯就是天臺，上頭能俯瞰大半個北林市，景致還不錯。

站到天臺上，喬橋看到了倪子衿。

她就披了件黑色的大衣孤零零地站在那兒，長發沒紮，随意地披在身後，正側頭看着還未升起太陽的天際線，天很暗，是一種很暗沉的灰藍色。

喬橋才恍然意識到，自出事到現在，倪子衿一直在有條不紊地，很鎮定地處理着後續的事情。做筆錄，開車回家，安撫自己睡覺。倪子衿沒有像自己流露出一絲脆弱，直到現在，看到她一個人的背影，喬橋覺得倪子衿現在很難過。

她走了過去，忽地跳上在倪子衿面前高兩層的臺階，倪子衿只好仰着頭看她，茫然的眼神逐漸聚焦，歉意地說：“是不是我下床的時候吵醒你了？”

喬橋搖頭，卻也還沒說話。

倪子衿擡頭看着喬橋，眼眶有些紅，在喬橋的背後就是漸漸開始泛起橙光的天空和城市。她看到面前的顧念忽然彎了彎那雙清透明亮的眸子，對着自己張開雙手。

“倪子衿，你要是難過了，就在我懷裏哭一哭。”

喬橋說着，低下頭，兩手包住倪子衿的臉，傾下身在她的眼睛上輕輕地吻，“別擔心，我會陪着你。”喬橋在安慰倪子衿，卻也只能用這麽笨拙的方式。

倪子衿回抱住喬橋，把人抱的很緊很緊，日出慢慢地在喬橋的身後展露出來，一層一層的溫度鋪蓋在倪子衿的身上。

喬橋說：“擔心小季，是嗎？”

“嗯。”倪子衿的聲音很悶，也不知道是不是帶了些鼻音，“監控應該是都拍到了，等監控錄像一調出來，季青臨逃不過。”

“可是之前樓源他想掐死徐樓雨是真的，我在場，看的很清楚，小季不算是在為徐樓雨防衛下的過失殺人嗎？”喬橋回想着當時的情景，若不是季青臨及時地趕到了，自己想必也不是能制服得了樓源的人。

“你也看到了，後來樓源被小季打的昏迷，之後又重新醒過來。已經把樓源打到昏迷之後就已經不能繼續了，這樣還能說是防衛，可是……”倪子衿低聲道，“樓源是再次清醒之後被小季又打中了頭部，監控全部都拍的清楚。”

倪子衿深呼了一口氣：“不管怎麽說，今天我們今天問過律師之後才好打算，最重要是季青臨她沒有回來。”

“自首嗎？”喬橋頹喪地搖頭，“小季自首可以減刑麽。”

“……可以。”倪子衿不想再繼續這麽沉重壓抑的話題，伸手去将喬橋抱了下來，“好了，我們下去準備一下啊，等會兒徐姨和律師都過來了，徐樓雨怎麽樣？”

喬橋說：“出門前看了，徐樓雨房門一直沒開。”

喬橋和倪子衿回到家裏，喬橋敲了敲徐樓雨的房門：“徐樓雨？”

沒人應她。

喬橋又試探性地去一摸門把手，沒鎖，一推就開了。徐樓雨坐在飄窗上，手機擺在一邊，看着外面發愣。眼睛下面兩個大黑眼圈，估計一直都沒合過眼。

喬橋走過去，坐到了徐樓雨的身邊。

“喬姐。”冷不丁的，徐樓雨開口喊喬橋。

“嗯？”

“季青臨是為了我，我知道的。”徐樓雨慢慢地蜷起腿，垂下了頭，黑發襯的一張臉更白，她似乎又瘦了，下巴尖細。

“她都是為了我，如果我能為了她去坐牢，我真的願意。”徐樓雨摸了摸臉頰上仍舊紅腫的掌痕，譏諷地笑了，“我聽到了。”

“徐樓雨，你不準再說傻話！”喬橋兩手按在徐樓雨的肩膀上，皺眉問道，“聽到什麽？”

徐樓雨擡眸，唇角的笑意淺下去，“樓源說了句話刺激季青臨，我想……其實她那時候也是準備放了他的。但是就算是季青臨放了她，我也想殺了他，我也想殺了他。”

“你別胡說，徐樓雨！季青臨她是為了保護你，你要是再做傻事那小季怎麽辦！你說，樓源最後說什麽了？”

“他說……”徐樓雨眨了眨眼睛，開口說，“徐樓雨是賤種。”

喬橋一愣神，按住徐樓雨肩膀的手松了松，看到徐樓雨的眼神從自己身上一轉到了門口。

扭過頭，門外站着一臉痛苦和錯愕的徐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