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鼻尖碰臉頰
第6章 第 6 章 鼻尖碰臉頰
“不是……”
沈筠嬈哪裏敢說怕他從同學的揶揄聲中起疑,覺察到她的喜歡。只能局促不安的曲着細指虛虛在額際蜷了蜷,斷斷續續的扯出個不知有沒有用但卻自損八百的借口,“就是……”
“就咱倆畢竟是假結婚,我同學昨天已經在‘speed’見到你了,如果再被他們看到你來接我,可能會瞎傳些八卦。萬一日後,你……”
沈筠嬈舔了舔唇,起伏的心緒漸漸因這話冷靜下來。
光是想象,她心口就浮起些酸楚,但也分外清醒的知道時今衍本就不是她能奢望之人,他從始至終只當這場婚姻是交易。沈筠嬈雖有理性,感情卻不受控,理性與感性的悖行磨人至極。
此刻理性占上風的沈筠嬈細細咽了咽嗓,輕聲繼續道:“你以後有了喜歡的女生,這些流言蜚語傳到她耳朵裏,她肯定……不高興的。”
“啪——”
車門猛地被時今衍直起身關上,顯然這話他不愛聽。
合門聲不重,卻聽的沈筠嬈心尖一顫,她抿了抿唇,默默放下了舉着的書置于腿上,偷觑眼時今衍後不敢再吭聲的系好安全帶。
時今衍拉門、邁開長腿踏入駕駛座、系上安全帶的動作幹淨利落一氣呵成,身周都透着淩厲之氣,狹長的雙眸更是蘊着憤懑。
他以前怎麽沒發現沈筠嬈說話這麽能氣人?
早知他就不該專程跑這一趟,還裝好人的同她說什麽順路,順個屁的路,順了一肚子氣倒是真。
時今衍禁不住懷疑自己該不是有什麽病吧?
怎麽對她氣完就忘,總不長記性,再二再三還再四的……
一個小時的車程,兩人不交一言,氛圍比之昨晚的出租車內還要冷滞上幾分,連個車載音樂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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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銳立喜靜,退休後便尋了個清淨處買了棟小別墅,養養魚種種花草,生活惬意。
除了來往市區麻煩外,都挺好。
時今衍的車剛駛近別墅,還未停下就瞧見抹熟悉的燕尾服裝扮身形,時今衍心情更為郁結,直接無視老者遠遠投來的笑,自顧自的将車停在遠離他的另側。
瞧見這幕,吳管家也不惱,面上仍挂着禮貌的笑。
知道時今衍不搭理他,吳管家很有自知之明的徑直去到副駕駛,幫沈筠嬈打開了車門,“太太您慢些。”
吳管家是時老爺子的親信,二十歲出頭的年紀便陪同時老爺子在商界叱咤至今。吳管家雖已至兩鬓斑白的年歲,腰板卻依舊有精神頭的筆直而立,精神矍铄。
舉手投足間皆是常年跟随時溥文在商界、豪門間輾轉練就出的氣韻。饒只是一個開車門的動作,一個微笑,都是那般的紳士有禮。
每次時老爺子想見沈筠嬈都會讓吳管家前來接她。
沈筠嬈初進時家之際本就緊張忐忑,每每被時老爺子喊去更是不知所措,好在吳管家為人和善,總會溫和的在路上同她聊天,幫她緩解着緊繃的情緒。
沈筠嬈極為感謝吳管家在往昔給予自己的那些好意,瞧見他當即展露笑顏,“吳管家好,您在這是爺爺來了嗎?”
“對,時董已經在裏面了,正和伍醫生說着話。”
“好。”
兩人的話自然落到時今衍耳中,他從瞧見吳管家那秒就沒打算下來,此刻更是視吳管家如無物,只朝着沈筠嬈道:“沈筠嬈,我在這等着,你看完快點回來。”
他明着不想進去見到時溥文。
“這……”沈筠嬈為難的輕折秀眉,不知獨自進去該如何同老爺子開口,更怕面對老爺子那失落的目光。
“少爺,時董說過,太太的病,您得親自帶着她進去,伍醫生才會看。”
吳管家的聲音潺暖平緩卻不失力度,聽到耳朵裏有些威脅之意。
爺孫倆的關系已經很差,如此下去只會更加激化。
沈筠嬈當即按住吳管家胳膊,朝他搖頭示意。
吳管家也無奈得很,若是可以,他也不願看着爺孫倆關系繼續差下去,可這是時溥文命令的話。時溥文将時今衍的性格看得透徹,完全猜到了時今衍的舉動。
不如此說,吳管家也想不到別的話能讓時今衍進去。
坐在駕駛座的時今衍明顯緊咬齒關在忍耐着脾氣,腮側有着随咬合而産生的微動,彰顯着他的不爽至極。
他沒直接撂挑子走人,但也沒松口。
雙方僵持不下也不是問題,歸根結底,時今衍是為了她才來的這裏,沈筠嬈立即繞到駕駛座旁打開車門。
這動作顯然惹得時今衍不滿,他眉頭緊蹙,“沈筠嬈,你也要逼我?”
“不是,你聽我說嘛。”沈筠嬈彎下些身同他視線保持平視,柔柔出聲安撫他,努力調和着爺孫倆岌岌可危的關系,“我知道你是因為我才會來這的,我肯定站在你這邊,但現在爺爺已經在這了,咱們先進去行嗎?”
“你這不還是幫他說話?”
時今衍沒信她這拙劣的哄人話術,只用涼涼眼神睨她,一副“我是傻子嗎?”的神情,而後連她也不想搭理的別過視線,把在方向盤上的長指不耐煩的輕敲。
沈筠嬈急的直撓頭,站在副駕駛的吳管家卻已不知何時挪到了車尾,偷偷舉起手機拍下兩人挨得近的畫面發送給老爺子開心了。
沈筠嬈秉承着先将時今衍哄進去的心思。
生怕被人聽到這略顯不尊重長輩的話,她湊到他耳邊小聲,“你想嘛,你在外面只會自己怄氣,進去了好歹有讓爺爺生氣的機會,別傻傻的待在外面生悶氣嘛,就……自己不高興也不能讓對方好到哪去。”
時今衍見慣了沈筠嬈低眉順眼的模樣,聽多了她那些憋屈的話,這還是頭次聽見沈筠嬈說這種話。
不容置否,這話取悅了時今衍。
從她口中訴出更是。
“你還知道自己不高興不能讓對方好過啊?看來還不算頂級受氣包。”
他哼笑着別過頭瞧她,未意識到兩人的距離太近,硬朗側顏就這麽不設防的擦碰過沈筠嬈挺翹的鼻尖,轉瞬即逝的細膩觸感讓他登時頓住,獨屬于女孩的中藥氣倏然漫入鼻腔。
沈筠嬈亦不設防的因這不虞的擦碰輕唔聲,反應過來的瞬間急遽直起身,朝後退了半步。
兩人一路上的詭異氛圍都在此刻消散,只剩難言的怦然暧昧。
時今衍哪怕什麽都不做,沈筠嬈都會心動,更別提這樣的親昵接觸,她的心情如過山車般驟起激降,瓷白面頰不争氣的霎時泛起粉澤,話語也結巴起來,“我、我先進去了!”
她慌不擇路,扭頭就跑。
吳管家趕忙嚷了聲,“太太!您慢些啊,可不能跑這麽快,身體——”
他話音未落,剛連車都不願下的時今衍霍然将車門推到最開的角度,颀長身形随之邁下大步流星的跟上沈筠嬈,手動拽住了她胳膊,沒許她再跑。
吳管家立即閉上嘴,将後面的話都咽回肚子裏,始終保持着禮貌淺笑的面上可算浮現抹由心的欣慰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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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并肩進入伍銳立的小院時。
伍銳立正和時溥文坐在陰涼的葡萄藤架下品着茶。
兩位老人家亦聽到腳步聲望來。
四人視線相撞,時今衍最先別開目光,獨自去往了魚池旁喂魚。
沈筠嬈見狀努力維持氛圍的牽起抹更為粲然的笑,朝着時溥文脆聲聲喊了句:“爺爺好。”
而後對着伍銳立喊聲:“伍爺爺。”
兩位老人家一瞧見沈筠嬈都笑的高興,異口同聲應下:“哎。”
“坐。”
時溥文拍了拍自己身邊空着的椅子,沈筠嬈聽話入座,而後滿含歉意的看向伍銳立,“對不起伍爺爺,我昨天沒來複診,讓您白白等我。”
“不怪你。”
伍銳立上一秒朝着沈筠嬈和顏悅色的笑着,下一秒就中氣十足的朝着立于魚池旁的那抹落拓身形沒好氣的高喊:“時今衍,你給我過來!”
時家乃是京市有名的豪門世家,一代代傳下來的不僅是金錢,更是刻在骨子裏的教養。
時今衍雖同自家老爺子有些別扭,但總不好撂了別的長輩面子,更別提伍銳立于時家而言有救命之恩,時今衍對他是尊敬的。
饒是心裏再有氣,在伍銳立面前也收斂些。
他将手中那把魚食丢入魚池中後拍了拍手撣去魚食殘渣,這才行至伍銳立面前,喚了句:“爺。”
時今衍視線直直看着伍銳立,連偏頭看一眼時溥文的動作都無,顯然也沒打算喊。
爺孫倆這樣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伍銳立不多摻和他們家事,只管好自己的患者,“自己不知道心疼老婆的?為什麽昨天不帶她來複診?”
“伍爺爺,這是我——”
這事的确是沈筠嬈誤會才導致的,她想替時今衍解釋,伍銳立卻直接擡手止住她話,“筠嬈啊,這事讓阿衍說。”
沈筠嬈動了動唇,過意不去的看向時今衍,接受到他的眼神,這才噤了聲。
時今衍微掀眼睑,只道:“以後不會了。”
伍銳立氣哼聲,“筠嬈啊,他以後再敢這樣,你就離開他,我把我孫子介紹給你。他這臭脾氣還能娶到媳婦也是稀奇了。”
不待沈筠嬈開口,時溥文便搶先拉住了沈筠嬈細腕放置在桌上,朝着伍銳立吹胡子瞪眼的,“這是我孫媳婦,你可算了吧,快給她把把脈瞧一瞧,我瞧着她氣色沒上周好,是不是上學累着了。”
“面部氣色确實不行。”
提及專業上的事,伍銳立神情認真不少,“來,筠嬈張嘴,我看看舌苔。”
經過熟悉的望聞問切流程,伍銳立有些發白的眉毛緩緩皺起,“你這又是失眠又是心情郁結的,再這麽下去,身體可跟不上學校課程安排。自從我幫你治療以來,你的身體一直都在好轉,只有這次急轉直下。”
說最後那話時,他幽幽瞧向時今衍。
“啊。”沈筠嬈自知這段時間的狀态不太好,但也沒想到會得到“急轉直下”這般嚴重的診斷,她心頭跟着一緊,面頰沾上憂色,“會影響我上學嗎?我月底還想跟着老師去校外參加實踐活動呢,該不會沒法出去吧?”
“想繼續上學就得聽醫生的話。”
伍銳立将手中握着的筆倒過來,筆末端叩着石桌,發出極具威懾力的輕響,聲音不怒自威,“你剛回學校上課,身體本來就沒适應學校的強度,還不早點睡覺養足精神怎麽行?我給你開個新藥方,回去喝一個星期再來看看情況。”
“今天早點回去睡覺,多補會兒覺。”
沈筠嬈聽話的點頭,心裏卻着實犯愁。
闊別兩年的複學委實不易,沈筠嬈為了能夠繼續上學竭盡全力,她不想好不容易回到學校卻又因身體狀況不得不離開。可心情與失眠又不受控,讓人心煩得很。
“你看看,又在那黯然神傷了。”
伍銳立當即戳破沈筠嬈的心思,“筠嬈啊,可不能再這樣了,情緒低迷很影響身體。”
沈筠嬈忙不疊晃了晃腦袋,努力将那負面情緒晃走。
伍銳立不滿瞧向時今衍,“天天陪好她,看她不高興就想方設法給哄高興了!萬不能再耽誤她的學業。”
沈筠嬈已休學兩年,時間達到校規的上限。
若是再因病休學,這事便有些棘手。
時今衍垂眸看向沈筠嬈抿着下唇的無助模樣,擡手握住她大臂将她拉起。身形微微前側便擋住她小半身形,“知道了,別訓了,你越說她心越慌。”
“現在知道護着了?這一周幹嘛去了?”伍銳立是個說話直來直往的醫生,性格算不得溫和,脾氣暴起來就像個火藥桶。
眼瞧着這麽下去還不知道要被他唠叨到什麽時候,時今衍尋了個由頭便要走,“走了,帶她回去補覺了。”
“站住!”伍銳立沒這麽輕易讓他帶着沈筠嬈離開,不過也并非教訓,而是關切,只是話語兇了些,“你坐下來,我把把脈,瞧着你這面色也不行。”
“我身體好着,不用把脈。”
“坐下。”
沈筠嬈見狀扯了扯時今衍衣擺,“讓伍爺爺給你看看吧。”
伍銳立沒好氣,“怎麽的,這麽大人了看個病還得老婆哄着?”
時今衍沉着張臉,沒太大反應的坐下,沈筠嬈倒是被伍銳立那話說的有些面臊,默默垂下些腦袋借由發絲掩住羞赧面容。
“最近喝了不少酒吧。”
伍銳立一把脈便了然,橫眉豎眼的陰陽怪氣,“再這麽酗酒你這肝別想要了。”
伍銳立沒唬住當事人,反倒将沈筠嬈吓得不輕,“啊,這麽嚴重嗎!那他要不要吃藥啊?”
時今衍哂笑,“他騙我呢,從小說到大,您也不換個招。”
伍銳立正兒八經穿着中醫服給患者看病時自不會這樣。
但時今衍自小便認識伍銳立,早習慣了他這種私下誇大其詞的恐吓招數。
“再喝飲料牙齒就沒了。”
“再玩電腦眼睛就壞了。”
“不好好學習腦子就鏽了。”
諸如此類之話不絕,時今衍年幼時還會被吓着,後來聽多了經歷多了發現根本沒事。
伍銳立話術被拆穿也不覺窘迫,自然道:“雖然沒那麽嚴重,但我說的是真的,喝酒要有度,不能像你這麽喝。”
他眼神幽幽看向一旁的沈筠嬈,一如剛剛沈筠嬈就診時看向時今衍的神情。沈筠嬈頭皮發麻般驟緊,不用伍銳立多說便忙不疊搶先乖順道:“我知道的,一定多看着他,不讓他喝酒。”
伍銳立被沈筠嬈不經事的慫怯小白兔樣逗樂。
一旁的時溥文也笑了聲,給予了沈筠嬈一枚安心的眼神。
氛圍重新變得融洽。
伍銳立細細把着時今衍的脈,似是發覺什麽好笑事,閑閑瞧他,陰陽怪氣道:“喲,時大少爺這段時間心情也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