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個音符 針鋒
第32章 第三十二個音符 針鋒
等倪晴圓從裴煜給人酥酥麻麻的笑聲裏回顧神來, 才意識到了自己答應了什麽，瞪大眼睛望着高出自己很多的男人。
“你……”
裴煜突然開口：“雖然我喜歡你說話溫溫柔柔，嬌怯柔軟, 也喜歡你崇拜的目光, 但我還是要提醒你。”
“什麽？”
“以後少說我怕、我不知道這些不确定，沒自信的話，沒有人會看到對手把軟弱的弱點暴露出來不咬上一口的, 你要大膽一點, 再自信一點，在別人面前不要暴露自己，說話大聲一點, 腰板挺直一點，我會給你培養出你自己的底氣，你只管相信我和你自己。”
倪晴圓反應過來, 他事無巨細地連自己軟弱的性格一面都考慮到了, 用着溫柔的話像一個孜孜不倦的老者教導自己。
“我……”她把‘我可以嗎？’咽回肚子, 堅定道：“我可以的！”
“反正賠了算你的。”
裴煜眼角帶笑，“算我的。”
兩人攜手在已經裝修好的新店裏轉了一圈，倪晴圓看了一圈很滿意, “這個你準備了多久？你都來全程監工了？”
“你第一次提出要和我結婚的時候, 我就想着送一個琴行給你, 看哪天可以哄你開心, 選址有人去做, 這離我上班那不遠, 有空就過來看幾眼。”他私心也想在她的心裏留下痕跡，父母留給她的琴行可以讓她……
“以後你離開我再落魄了，把這家賣了, 不用拿自己當籌碼。”他也有心思開起玩笑來，可倪晴圓卻笑不出來。
“你明明說過我們不會離婚，但你還是設想我離開你以後為我考慮了這麽多退路？”
“……”
“我也沒有辦法全然自信，感情裏的事誰也說不準，雖說了結婚一年試試，萬一你試了還是不喜歡我這款？我總要對你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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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男人竟會示弱裝自卑？如果劉應誠在這裏肯定會大為吐槽。
偏偏倪晴圓還真怕他受傷，小跑過來，牽起裴煜的手，小心t翼翼地說：“對不起，我總是逃避，再給我幾天時間考慮清楚，我會給你一個肯定的答複的。”
裴煜微勾嘴角，“那你慢慢考慮，我讓虞彥把你家以前的一些賬本收回來在別墅裏，你有空了就在家學一下看賬本，不懂再問我和虞彥。”
“……裴煜，有沒有人說你直男壞氛圍？”
“……？”
“算了，”倪晴圓心裏感嘆太完美就不真實了，她拉起裴煜的手向外走出去，“我想和你去江邊逛逛，當下班後一起約會散心？”
也該換自己走前一步了。
裴煜欣然答應，兩人于是在江邊的餐廳用完餐，然後走在江濱公園裏，圍着江邊像年輕情侶一樣攜手散步，紫藍色的天空逐漸變深，成了濃重的藍黑色，江面因為高樓燈光也有些波光粼粼，成了地面上的星河。
三倆對年輕夫婦拉着小孩的手或者牽着白色的薩摩耶路過眼前，他們交握的掌心在夏夜裏微微汗濕。
滿江的星星裏有着兩顆在慢慢靠近的心。
他保持着和她一肩的距離，輕握住她的手腕，倪晴圓仰着頭，将天上的繁星點點收入眼簾，裴煜似有察覺地低下頭，倪晴圓纖細如蔥段的手指緩緩插入他的五指之中。
他微笑地張開手指，慢慢收緊，和她十指緊扣。
微風不燥，習習吹來，吹在她微紅的耳側。
“我從小看見父母恩愛，就總以為世間的愛情會像他們那般美好，一見鐘情、兩情相悅或者相濡以沫，也許是因為父母離世早，我對好男人的印象也時常停留在我父親的模樣，溫文爾雅、彬彬有禮……”
裴煜耐心地聽着她娓娓道來自己兒時的事還有愛情觀。
她的愛情觀深受父母的影響，所以解釋了她以前暗戀的男孩子類型，就以為那是愛情，也是填補父母離去的遺憾。
“所以……一開始我對我們的相遇還有結婚在觀念裏都是排斥的，我覺得我們是利益交換，沒有真心真情，也抵觸接受，當你說我可以選擇一年後離婚，我其實非常心動的，你很懂我的弱點，讓我沒有辦法拒絕你的條件。”
裴煜沒說話，眼睛直視她。
“但是随着這段時間的相處，我發現你沒有把我當一件随意娶回家的器物擺着，也有尊重我的需求還有人格……”她抿着唇，低着頭，“你對于這段感情是怎麽想的？”
耳邊喧嚣磨耳，月光清淺，她聽到自己的心髒在砰砰跳動。
他認真道：“晴圓，我跟你說過，我對于婚姻是很認真的。如果決定結婚，我就不打算離婚。我不擅長約會，但是我有在學習。”
他話還沒說完，倪晴圓懵懂又茫然地啊裏一聲：“你應該談過戀愛吧？”
“……”
他無奈扶額，“是的，不擅長，你是第一個要我學着讨歡心和制定約會計劃的女孩，畢竟以前我只管收情書被表白。”
倪晴圓被他的厚顏無恥給震驚到了，但非常有說服力，她小小翻了個白眼，算了，看在這麽優秀現在只屬于自己的份上……
“哦，我也是萬千少男的夢中女友，還有不少學長學弟給我送情書。”
她的不甘示弱讓裴煜忍俊不禁，“嗯，所以我怕你被別人奪走芳心，先下手為強，看來我還是很有眼光的，把這麽多少男人的女神娶到手了。”
倪晴圓矜持又驕傲地點了點頭，“好吧，我們還是挺配的，你也沒有吃虧。”
裴煜把話題拉回正軌，“我是認真地跟你婚後戀愛，然後等你畢業後補辦婚禮，你覺得呢？”
……倪晴圓的心結就在這裏，她覺得他們的關系不是她想象中純潔美好的愛情。
“我知道你糾結什麽，所以你願不願意和我‘戀愛’看看，看我對你的喜愛有參雜什麽？”
“再給我一點點時間，我需要理一理……”
裴煜微笑，并沒強求答案，只要扭轉的口子開了，後面就會順利。
“好，我等你的回答。”
裴煜手指上的婚戒觸感明顯清晰地從他們交握的手間傳來，她的婚戒被她鎖在別墅的首飾盒裏，她看着眼前的一家三口，“我不是故意放你約會的鴿子的，除了要陪夏夏，其實……”
她有點難以啓齒，“一想到要約會，我不由又會想起我姑姑。”
“她怎麽了？”他的眼睛半眯。
“她給我發了好多信息，都是問我們的感情進展好不好？然後威逼利誘各種勸我帶你回門……真好笑，看着她們那個嘴臉，明明一點都不關心我，只想着我後面帶你回家，能給她們帶來什麽好處，所以我對關系有些逃避，對不起……”
他明明跟她們又不一樣。
“沒關系，你想回去，我就陪你回去，不想就不理。”
“謝謝。”
裴煜見她眼睛明亮起來，不知道她開心高興什麽，明明剛剛說着不開心的事，現在就立馬欣喜樂懷起來，“那你想回去？哪一天？我好空出時間陪你。”
倪晴圓點點頭，“回！我想帶你一起，謝謝你給我勇氣，那裏也是我的家，為什麽我不能回？”
原來姑姑家的房子原本是倪爸爸買的，付了首付，後面交給了倪逦。
“你看看哪天你不用加班了，我們再随便回去一趟就好了，也不用那麽正式。”雖然聽倪晴圓這麽說，但裴煜還是搖搖頭。
“即使關系不好，你回門的日子我還是會讓人準備好禮物，不讓你留下給她們編排的理由。”
倪晴圓點點頭，遠處的波光潋滟，泛着光的流水稍縱即逝，一眨眼就到了約定的那天，倪晴圓上完了專業課，被倪逦找到，原本倪晴圓想着下課了自己打車去裴煜的公司等他下班，但是一出校門口就看見姑姑的車在校門口。
她微微退後幾步，姑姑的電話就打進她的手機，她猶豫幾秒就接通了電話，“……姑姑。”
“你終于接電話了，上車吧，遠遠就看見你了，在太陽底下杵着幹嘛？不熱？”
她咬唇往前走去，駕駛位置的車窗緩緩下降，塗着豔麗紅唇的姑姑勾着唇角，露出微笑，“好久不見姑姑，怎麽不喊人？”
“姑姑。”
“上車吧。”
她順從地上了車，車內冷氣十足，降低了室外熱潮帶來的熱感，但她一點都不願意單獨面對姑姑，即使她們血緣親近，可她卻從不覺得她和姑姑親密。
倪逦借着後視鏡觀察倪晴圓，臉色紅潤，小臉精致沒見一絲愁容，可見婚後生活過得快樂且樂不思蜀，她嘆息道：“還在怪姑姑？”
倪晴圓搖了搖頭。
倪逦又言，“其實姑姑這樣做也是為你好，你看裴煜多麽年輕有為，周身幹淨沒有過緋聞，老太太對你又如親孫女，錯過了這樣的良緣多可惜。姑姑怕你以後遇人不淑，想着還不如抓着這樣好的機會給你訂終身大事，雖然手段強硬了一點，但姑姑其實沒想過讓你過不好，畢竟你是我哥哥唯一的女兒，我也不願他的孩子以後不好。”
侄女臉上的冰霜漸融，倪逦繼續說：“姑姑知道你一直心裏有氣，你的房間姑姑一直都給你留着，也叫人打掃，你的鋼琴也沒動，老想着你哪天回來跟你好好聊聊。”
倪晴圓沒有答話，垂下眼眸，“我沒有怪姑姑，只恨自己沒本事。”
只會成為籌碼。
“這話說的，你再沒本事也是我的親人，我們始終是一家人，婆家再好，那是運氣好，但婆家也永遠不會把你當自家人，我們才是真正有血緣關系的一家人，以後……你別怪姑姑說話難聽，你以後要是婆家對你不好了，你可以随時回來，姑姑這裏永遠都是你的家。”
“……”
她竟然一時語塞，眼見車子慢慢靠近曾經的“家”，倪逦又開口問：“裴煜對你應該挺好的吧？”
“還行吧，再不好不也如你所願已經結婚了嗎？”倪晴圓自嘲道。
“姑姑知道你心裏還有氣，但過了這村沒這座廟，看在姑姑确實給你挑了良緣的份上原諒姑姑，今天晚上的團圓飯後忘了這事好不好？”她溫聲哄着，順着毛，“姑姑知道你從小到大最懂事，從不給姑姑找麻煩，姑姑就一直想，你這麽懂事，以後要嫁人了嫁得不好怎麽辦？你也知道姑姑跟你姑父離婚，拉着你表妹長大成人，漸漸地力不從心，還要管着公司，加上你也還有幾年也快到了結婚的年紀，t正好趕上那麽好的家庭條件就着急想着給你定下來。”
“姑姑，黎家公司真的快破産了嗎？現在怎麽樣？”她突然道。
倪逦尴尬住，“欸，今天是你回門的好日子，姑姑特意接你回家，咱們不說這種煩心事吧。”
好在倪晴圓今天不想和姑姑起争執，她解開了安全帶自己下了車。
姑姑一時不知這個改變良多的侄女在想什麽。
她先倪逦一步走進了這個生活了十幾年的家裏，看着這裏從未有過改變的布局一時感慨萬千。
黎鯉也聽到聲音從樓上下樓，剛想喊媽媽，卻發現了好久不見的表姐，想起媽媽的再三叮囑，揚起笑容熱情迎上來。
“表姐你回家啦？我媽媽呢？”
“她去停車了。”
見倪晴圓還站在玄關，黎鯉走上前主動幫她接過肩上的小挎包，給她遞過一雙嶄新的拖鞋，她發現自己原本舊的放在角落的拖鞋涼鞋好像都被清空了。
察覺到她的視線，黎鯉解釋道：“表姐你以前的鞋子有些都舊了破了，媽媽叫我扔了，幫你挑了些新的鞋子，還有你的房間的東西我都幫忙搬到二樓向陽的那個房間，你的鋼琴我們也挪了進去。”
“……”
好像跟以往的待遇千差萬別，倪晴圓好笑道：“小時候不是你很喜歡那個房間我讓給你了嗎？我都出嫁了，也不會回來住幾天。”
黎鯉：“……”
正巧倪逦從車庫回來，站在門口，也聽到了倪晴圓這句話，“小時候你妹妹不懂事，現在都成年了，就該自己懂事點還給你，這裏是你的家，你不常回來，還常回哪裏？”
倪逦拉着侄女的手走出玄關，帶她上樓，“你上來看看，跟你小時候的布局一樣嗎？有不滿意的地方和姑姑說，我叫人恢複原狀。”
今時不同往日，黎鯉受了氣，倪逦也不會幫着她，反而讨好以往處處被冷落的表姐。
她站在原處，看着媽媽和表姐的背影窩火，小聲嘀咕：“等你被裴家趕出來，還不是一樣回家哭。”
當時聽到媽媽說要把大卧室還給表姐，黎鯉就不開心地從床上跳起來，震驚道：“她又不回來幾天，留這麽大的房間給她幹嘛？那我住哪裏？”
原本這裏是昂貴的學區房，兩層的小別墅，原本倪父就是買了個兩房一書房、一樓廚房大廳再加一個閣樓雜物間的小別墅。
倪逦占了主卧，黎鯉占了女兒房，本來倪晴圓給黎鯉搬進來和她一起住，沒想到小時候的黎鯉不講理，霸道不講理把表姐擠到閣樓住。
倪逦皺着眉，“你搬去書房吧，不然裴煜跟她回門，看見自己的妻子的房間是閣樓臉色估計不好看，他們這些富人非常好面子，退一萬步來說他就算不喜歡你表姐，也不會願意看見自己老婆在娘家住閣樓的。”
“我住那個小書房？我不要！媽媽～怎麽你現在都不寵我，改疼表姐了？”
“你表姐回門你就住書房幾天，又沒讓你一直住書房，等他們走了，換個床單被套不就行了？”
“可是……”她對私人空間有着很強的占有欲，要不然也不會小時候千方百計把表姐擠去閣樓住了，一想到和別人一起用卧室，她就不情不願，現在她都搬出來了，倪晴圓看起來還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
黎鯉跟在後面，郁悶無聊。
倪晴圓看着她笑道：“這個房間還是給表妹住吧，她住書房會不開心的。”
聽到這，黎鯉有些不知所措，“還給我住？”
“嗯，我反正不會回來幾天，我鋼琴暫時還是放你房間，那個房間朝陽濕度低，你別幫我弄壞了就行。”
這倒是讓她意外，“表姐你不想回那個房間住嗎？”
倪晴圓搖搖頭，這個家裏的一切都物是人非，爸爸媽媽留下的回憶都慢慢淡去，住在哪裏都一樣，房子還在、還有人住着不會壞就行。
倪逦本來也沒打算真的還大房間給倪晴圓，見她這樣說還是裝模作樣，“那書房也會放床，你想回來住就随時回來，你回來的時候就讓你表妹暫時住書房，大卧室留給你和裴煜住得舒服。”
表姐妹都沒有意見。
人性的複雜性，前不久可能會對你算計，現在又是笑意綿綿、真心實意為你打算的好親人，倪晴圓和姑姑一起在廚房忙活，有些恍惚，表妹正坐在外面幫忙折菜，她曾經幻想過很多次家人友好親密一起生活的場景居然在她婚後實現了。
無數夕陽光影的風穿過回憶，忽明忽暗。
小晴圓一個人站在廚房裏忙前忙後，姑姑坐在客廳看報，表妹在看動畫片，她們都在等着她做好晚餐……
“你叫了裴煜下班過來了嗎？”
一道現實的聲音打破了她飄忽遙遠的想法，不知怎麽的，沒由地覺得沒勁，“沒叫。”
“怎麽這麽點小事都做不好？”果不其然，姑姑生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