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 「是命運的指引,還是因為原地……
第19章 019 「是命運的指引,還是因為原地……
擰緊的水龍頭依然漏水。
“嘀——”
“嗒——”
喬納森蜷縮在浴缸裏,抱着頭陷入難以抗拒的恐慌中。
他已經搞砸過一次人生。
他保護不了查理怎麽辦?
查理受到傷害怎麽辦?
握住就酒瓶的手自發地搖擺、顫抖,根本不受大腦的控制,喬納森不得不伸長脖子去夠酒,用嘴叼着酒瓶仰着頭一股腦兒灌進去。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恐慌瞬間退散,但他眼前的畫面開始扭曲變形。
等喬納森看清畫面時,發現他回到了他的家,就站在門口。
又回到了那一天,不停夢見的那一天。
他根本沒有退路。
喬納森握住門把手轉動,然後輕輕地推開門。
門還未全部打開。
他卻已經透過間隙,看見了躺在地上的三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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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呼吸變得急促、困難,喬納森仰着頭猛地從浴缸中坐起,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彷佛溺水的人般奮力将頭伸出水面呼吸。
“咳——咳——”
他被喉嚨裏的液體嗆到了。
抹了一把臉,喬納森伸手去關水龍頭,去發現水龍頭根本沒有被擰開。
同時,他驚訝地發現自己身上很幹燥。
這不是他第一次出現幻覺。
喬納森靜坐着好一會兒,視線才重新聚焦。
從浴缸中出來,喬納森在衛生間裏來回踱步,整個人刻板得像一具行屍走肉。
就這麽來來回回走了十幾分鐘,他才停下。
喬納森屏住呼吸,非常小心地打開衛生間的門。
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意識到查理還沒有醒來,喬納森踮起腳尖一步一步地走。
慢慢來到查理的床前,他單膝跪地,忽然很想撫摸一下男孩的頭發,但手停滞在半空怎麽都沒有下去,最後只能放下。
他把一些現金小心翼翼地塞在查理的枕頭下。
伴随一聲輕響。
喬納森關上門離開了房間。
門關上的一瞬間,查理睜開眼睛。
他的眼睛清澈明亮,完全不像剛剛醒來的樣子。
喬納森來到前臺寫了一張紙條放進信封中,他囑咐前臺看到和他一起的男孩記得交給他。
紙上寫着距離這裏最近的兒童福利機構的電話和地址,并且房間預留了三天。
做完這一切,喬納森漫步在大街上,越走越遠。
一個人待在房間裏的查理打開電視,一連換了幾個臺後選擇了愛看的自然紀錄片。
看了眼時間,已經臨近中午,他撥打客房服務電話點了一份價格便宜的番茄肉醬意面,和一杯橙汁。
這個房間他大概可以待到明天早上,喬納森留下的錢有幾百塊,節省一點也夠他用一陣子。
查理很感謝喬納森,如果可以他想當面道謝。
而喬納森顯然不想和他當面告別。
不得不說,這一點也非常值得他感謝。
大多數人不會認為見過幾次面,就能熟悉到可以一同做某事、或者在一起生活,查理也一樣。
人們的臉上總是習慣戴着各式各樣的面具,面和心常常不一致。
喬納森說想照顧他,想和他一起生活的時候,查理只感到困惑,他沒有當真。
所以當喬納森離開,他不覺得意外。
生活教會查理佩戴面具。
因為大家都有,所以他也必須有。
查理非常明白他必須表現出友好的一面,就像他從別人身上學到的那些。
雖然有些時候他并不喜歡,但不得不承認在大多數情況下非常有用。
這個道理他驗證了無數回。
生活中要展現出大家都認同的,喜歡的面。要藏起和他們不同的,不被喜歡的面。
這樣可以規避掉很多麻煩,讓查理可以輕松應對日常生活。
面具中最常用的是笑臉面具。
查理大腦中讀取的笑容很單一,他天生就這樣。
很多時候,人們的表情在他的腦海裏重組。
具像化後是兩個點加一個弧線,點是眼睛,弧線是嘴巴。
悲傷幾乎一樣,只是弧線反過來而已。
:)代表友善,開心。
:(代表難過。
有些人的笑臉面具更複雜,五顏六色又百變無常。
查理常常看不懂也學不會,心裏卻暗暗佩服對方很厲害。
比如,怎麽笑才能算是嘲笑?
苦笑又是什麽笑,怎麽表達這個苦?
冷笑的冷到底冷在哪裏,怎麽個冷法?
還有各種各樣的笑。
為什麽要給“笑”附加這麽多形容?
這些名詞查理每個字都認識,只是不能理解。
但懵懂中,他似乎無師自通了一種笑臉,假笑。
倒黴的是,假笑是被讨厭的那一面。
不僅不能幫助他,反而讓他更混亂,就好像有什麽不好的東西混進來了。
查理非常介意被人說假笑,為此他常常一個人對着鏡子練習很久。
電視正在放映昆蟲世界。
一只母螳螂用兩只前臂死死固定住一只公螳螂的前身和後身,接着她開始直接咬噬公螳螂的背。公螳螂觸電般地奮力掙紮,但它絲毫掙脫不開,只能被母螳螂活生生地吃掉。
在查理的眼中,公螳螂的掙紮反而是一種取悅,增加了它的風味,讓母螳螂胃口大開。
同類相食,魅力無邊。
這畫面讓查理呼吸都變輕了,他不自覺地靠近電視,癡迷到目不轉睛。
看完最喜歡的節目,查理關掉電視。
他仔細看完了當地報紙的所有版面、接着整理衣物和財物。他将現金分成幾份,每份折疊的很小,放在身上不同的位置。
今天的晚餐他不打算吃。
他計劃明天起每天只吃一頓,勉強維持一天的能量消耗,直到他找到穩定的居所和生計來源。
天色逐漸轉暗。
查理搬來一張椅子抵住門把手,他還在椅子上放了一個玻璃杯。
房間內收費的東西他都不碰,免費的洗漱用品、備用卷紙被他搜羅得幹幹淨淨,就連薄薄的紙拖鞋都一次性拿走兩雙。
他用洗手液洗幹淨內褲和襪子,非常豪放地用吹風機吹幹,還打算明天早點起來洗澡。
總之,拼盡全力榨幹這間房間的所有價值。
隔壁森市。
文森特一連喝了好幾杯咖啡,肖恩累到眼睛發酸,整個癱在椅子上。
他們看了好幾個小時的監控,也沒有在加油站周邊找到一個長發的男孩。
監控畫面并不清晰,還有些模糊。他們只要看到長發的人,不管年紀多大、什麽性別,肖恩都會放大畫面仔細觀察。
看監控是一件非常耗費精力的事,忙活幾個小時什麽線索也沒很有找到,兩個人已經精疲力竭。
文森特點燃一支煙猛吸,忍不住懷疑道:“這個地方來往車輛非常多,人也複雜,要不要跟上面打個申請,在關鍵路段設置關卡,查一下來往車輛的後備箱?”
“範圍太大,要是真的被綁架,很大可能已經被抛屍了。”
距離查理失蹤已經過了兩天,這個天氣再等他們找到屍體,估計蛆都從眼睛裏蹦出來了。
肖恩看查理那個狠勁兒,還是願意相信他還活得好好的。
話是這麽說,他還是檢查了監控,看這兩天有沒有可疑的人去超市同時購買新的行李箱、消毒工具,和塑料袋。
然而幾小時後,依舊一無所獲。
但還是要繼續。
“黑色長卷發,白皮,男孩,黑色西裝,白襯衫、短褲,······”查理的特征和被最後被目擊到的穿着,文森特嘴裏不停的念叨着這些關鍵詞。
肖恩疲憊地嘆了一口長氣。
突然。
一個白襯衫短褲的短發男孩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整個臉猛地往前貼差點撞上屏幕。
他不斷放大畫面,終于露出了笑容。
文森特也看到了,“法克!”他忍不住罵了一句,又忍不住吐槽:“該死的!這小家夥居然還有反偵察意識!”他們兩個大人忙活了大半天,沒想到小東西早就剪了頭發!
肖恩看了下位置是停車場,那裏的監控會更清晰些。
終于有了線索,文森特明顯松了口氣,他記下關鍵信息,拿上車鑰匙去開車。
肖恩喝完了最後一口咖啡,滴了幾滴眼藥水跟上去。
他們先去附近的旅館休息,明天一早去調取停車場更清晰的監控。
甘布爾市。
晚上十點。
在大街上晃晃悠悠一整天的喬納森,失魂落魄又漫無目地走着。
只是走着走着,他發現他居然繞了一大圈又回到了旅館。
就像冥冥之中的指引。
這想法簡直讓他渾身起雞皮疙瘩。
喬納森轉頭就走,他先是走,後來直接奔跑起來。
就好像身後有惡狗在追他。
越跑越快,喬納森感覺心肺都在脹痛,他不得不停下腳步,直接躺在路上。
喘了很久,他才緩了過來。
一轉頭,他發現灰貓的墓地就在眼前。
他竟然不知不覺跑到他們一起埋葬小貓的公園,這讓喬納森感到不可思議。
其實,這有什麽不可思議的呢?
他因為心裏惦記着查理根本沒有走遠,一直在旅館附近轉悠。
而這幾個地點本來就很近。
他自以為走了很久、很遠,也只不過在原地轉圈圈而已。
可此時,喬納森把這些當作命運的安排,他像打了雞血一般爬起來向着旅館的方向狂奔。
很快,他跑到了旅館,來到了房間門口。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手放在門把手的上空遲遲不敢落下。
查理會不會已經走了?
想到這裏,喬納森全身的力氣都被瞬間抽走,他甚至不敢直接敲門确認,反而轉身灰溜溜地去前臺詢問。
等确定查理沒有離開,他激動到脖子的青筋暴起。
他問前臺拿了備用的房卡,還不忘收回他當時留下的信封撕了個稀巴爛。
可等他又來到門口,這手又虛了半天,不敢敲門。
他想這個時間查理已經睡了,他偷偷進去也沒關系。
然而,門根本打不開。
旅館就在一樓,喬納森迅速繞到房子的另一邊,好在他透過窗簾的縫隙看見男孩已經睡着,懸着心才放下。
又看見一把椅子抵住了門,喬納森不禁開心的傻笑,忍不住在心裏誇贊查理的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