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我有事想問你
第53章 我有事想問你
忽而一下, 且就五米開外的水面猛地揚起一人高的浪花,宋戈起身,想拉着金瑤往後躲, 卻瞧着金瑤自岸邊輕輕一躍, 像是一只捕殺野兔的紅狐貍, 她一頭栽進水裏,宋戈站在岸上看得目瞪口呆, 他不會游泳,只能不停地去看金瑤的名字, 又一邊看着土坡上有沒有能用得上的樹枝或者長棍。
宋戈慌慌張張地爬上土坡, 從一棵快枯死的構樹上狠拽下一根手腕粗的粗樹枝,挺沉的, 他只能一直拖着走。
他大喘着氣把樹枝往土坡下面拖,卻忽而看到湖面上騰起一半人高的水柱,金瑤手裏像是提着什麽東西, 只是那水花翻白湧動讓人看不清楚。
金瑤渾身濕透了, 卻還是不肯撒手,她忽而冷喝了一聲, 傾盡全身力氣, 抓着手裏的活物齊齊撲倒在了岸邊,她的雙腳落了地,心裏便有着落了, 其實她水性并不好,在陸地上, 才是她的地盤。
既是好不容易把這東西給拖拉上來, 那任憑他怎麽撲騰,金瑤也不會讓他再回到水裏。
金瑤單手提着這活物, 一路往土坡上拖,一直拖到沿江的綠色步道,确定這家夥回不去水裏,金瑤才撒手。
她擡頭,剛好看到抱着樹幹幹愣着的宋戈,示意他往後站一點兒,別被這地上躺着的家夥弄濕了鞋子。
晨曦漸起,宋戈看清了這躺在地上的,約莫一米八長,上身赤裸,渾身覆滿白色粘液,應當是個男的,可他的下半身,宋戈看了一眼,忍不住皺起眉頭。
他的下半身像極了一條魚,兩條腿緊緊地貼合在一起,腳趾極大,說是腳趾,倒不如說是鴨蹼,腿的兩側布滿了魚鱗,密密麻麻,一直在淌血,他應當是受傷了,拼了命的大口呼吸,每次一呼一吸,那腿上的魚鱗就跟着一張一合,像是活物。
宋戈忍住心口強烈的不适,再去看他的臉,真是再也忍不住,轉身扶着樹一陣幹嘔。
這人的臉不是臉,而是一只魚頭,可偏偏又不是菜市場賣的那種硬邦邦的魚頭,他的頭軟乎乎的,肉質感極強,兩只黑漆漆的魚眼睛有小孩拳頭一般大,宋戈看他的時候,那兩只魚眼睛還轉向宋戈盯着看,看得人發麻。
金瑤見狀,狠狠地扇了這半人半魚的怪物一拳,罵道:“閉上眼。”
宋戈撫着心口,強人不适,又問:“這是什麽?是怪物嗎?”
“差不多吧。”金瑤起身,手指輕輕一動,匐地而生的蔓草迅速順着土坡爬上了瀝青路,只是一眨眼的事兒,就把這半人半魚的怪物給捆得嚴嚴實實的。
金瑤這才是拾起自己放在江邊的鞋襪,她一邊穿鞋一邊教訓這人:“當年,我好言好語用珠子和你換鱗片,你非要吞了我的珠子,你是不是以為,時過境遷,我早就忘了這兩顆玄珠?又或者以為,我被玄女關去了蒼山,這筆債就沒人讨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我,金瑤,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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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子?
玄珠?
宋戈還想問是這所謂的珠子是不是自己所理解的那般,金瑤已經穿好鞋直接上手,她兩根手指像是燒紅的火鉗,直接插進這妖怪的眼眶,順着他的眼珠狠狠地一攪,就像是泥地拔蘿蔔一樣,一把扯出這妖怪的眼珠子,另一邊亦是如此。
宋戈不大受得了這聲音,他別過頭,捂着耳朵。
金瑤起身,把兩顆玄珠往樹幹上蹭了蹭,蹭去那包裹在上頭的白色粘液,似乎還是覺得有些粘手,她輕輕把兩顆玄珠一抛,旁邊的構樹樹幹忽而一動,密密麻麻的葉子忽而團成一個網籃模樣,剛好接住了金瑤丢過去的珠子,葉子一裹,像是在替金瑤擦珠子。
宋戈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構樹樹幹,連忙松開,把樹幹拖到一邊,只聽到金瑤還在和那怪物說話。
“你也是貪,都快成人形了,聞到我血的味道還是忙不疊地趕來,甚至不惜在日出之際出手,在自己最弱的時候打一個最強的,你好會選啊。”
宋戈豁然懂了,金瑤壓根兒不是來江邊看日出的,虧得宋戈還感嘆于金瑤的感性和情懷,原來從頭到尾,她都只是在布局罷了。
金瑤起身,上下打量了這怪物一眼,冷笑了一聲:“後悔了?”
這怪物張張嘴,嚴格來說,他應當不叫“嘴”,只是兩瓣粉紅色的肉腸。
“娘娘不怕我上報昆侖你逃跑的事兒?”
“你報啊,你一旦上報,他們就會來查你在哪裏遇到的我,仔細一查,發現你這條原本應該生活在洞庭湖的鲶魚竟跑到了長沙湘江,你覺得他們會給你搞那一套将功補過的假把式嗎?你騙了我的東西我不都沒殺你,可你騙了昆侖,那就是死罪,你自己掂量。”
金瑤說完,又狠狠地踹了他一腳,不像是解氣,倒像是要把他往水邊踹,繼而她朝着宋戈點頭,示意該回去了。
金瑤自構樹上取下已經擦得水光圓亮的玄珠,才走兩步,金瑤又想到些什麽,又轉頭走到這怪物身邊,看着他努力朝着水邊爬的樣子,金瑤忽而輕聲對他說:“如果你求我的話,我可以幫你回水裏,代價很簡單,我只要你背上的那三片鱗片,就像是一百多年前,你我約定好的一樣。”
這怪物還挺倔強:“記得之前,娘娘是為了胡春蔓膝下收養的那個小姑娘要鱗片,您說她是火系的神獸,不善凫水,可偏偏總是被長白山那鳌老太婆逼着學閉氣,娘娘瞧着她心疼,願意出兩顆玄珠的高價來買我的三片鱗片,可如今那小姑娘過得挺好,鳌老太婆死都死了快一百年了吧,娘娘這又是為了誰,非要取我的鱗片?”
金瑤回眸看了宋戈一眼,宋戈只感覺自己心口突突跳了兩下,竟有種受寵若驚的驚慌感,他的确不會凫水,準确的說,以前會,跟着宋老爹那會兒,上山下水他什麽不會,雖然不是正兒八經地游泳踩水,可狗刨也算啊,只是後來,那次在滇池落水後,他就徹底地怕了水。
金瑤張嘴,卻吐出了另一個人的名字:“祝知紋,我給他的,可以嗎?”
這怪物昂頭愣了半晌,他昂頭的姿勢特別奇怪,像是一條被踩中了尾巴的蛇,加上他的眼眶裏沒了眼睛,看起來更像是一團活肉,怪吓人的,也怪惡心的,宋戈都不敢多看,也就金瑤,敢直勾勾地盯着這怪物空蕩蕩的眼眶看。
“他啊。”這怪物像是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他不是死了嗎?當年娘娘你被罰,他作為您最信任的副将,最親密的侍從,應該早就被昆侖那幫好賴不分的廢物碾成肉泥了吧。”
金瑤知道這怪物是在氣她,她也不上當,是跟着附和:“是啊,真可惜,所以我燒給他,不行嗎?”
金瑤語畢,手往下一壓一探,直接抽出這怪物後背三片倒三角形狀的硬鱗片,取完之後,順腳把這怪物往江裏一踹,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招呼宋戈回去。
宋戈看了一眼東邊,此時天已經亮了一半,他看了一眼之前那怪物躺着的地方,本想着多少會留下一些黏液和痕跡,可那地上幹幹淨淨,像是剛掃過一樣。
坡上呢?剛才金瑤一腳把人踹了回去,多少有些拖拽的痕跡和被壓倒的雜草。
依舊沒有,小土坡上茂密的車軸草整整齊齊,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似的。
宋戈指着這土坡,愣愣地問金瑤:“如果哪天你把我肢解後抛屍,是不是也是這樣?毫無痕跡?”
金瑤像是看傻子一樣看着宋戈,聳肩往前走:“你?我哪裏舍得?”
***
回酒店的時候,已經上午八點了。
倒不是路上耗時太多,而是宋戈真的太困了,不敢冒險開車,打車也沒人接單。
宋戈原本想的是在車上稍微眯一會兒就啓程的,還特意讓金瑤記得喊自己,畢竟金瑤渾身都濕透了,不能讓她等太久,原本只想稍微憩個十分鐘的,可等宋戈一睜眼,已經七點半了,他足足睡了四個小時,金瑤不僅沒喊他,還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他蓋上了。
宋戈摸了摸身上幹淨的格子衫長外套,又眯着眼迎着陽光伸頭往外看,迷迷糊糊看到金瑤就站在外頭抻胳膊揉腿,像是剛做完晨練。
這姑娘,體力真好。
不過宋戈沒想到的是,金瑤的體力比他想得還要好。
回了酒店之後,宋戈雖然疲憊,可實在沒什麽睡意,索性洗了澡靠在床上看手機,被子還沒捂熱呢,金瑤就來敲門了。
宋戈心裏有些發堵,今天見到的事兒太離奇了,他還沒好好消化,金瑤又找來了,宋戈有些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面對這件事,追問的話,金瑤未必會說,而且自己之前就知道了,她不是普通人,若不追問,可金瑤一開始說她只是去找東西的,找她丢失的一串鈴铛,那鈴铛有大用處,必須拿到手。
可現在他們駐留在長沙也有兩天了,金瑤不僅沒有去找鈴铛,還跑去問了一個叫“祝知紋”的下落,大半夜的還跑去江邊幹了一架,宋戈本想着陪着金瑤取了東西就趕緊回大理Somewhere客棧的,如今看來,這事兒一時半會兒絕對弄不完。
他至少得知道他要陪金瑤到什麽時候吧,他還得做生意呢。
可怎麽開口呢?宋戈猶豫了。
外頭的金瑤像是根本沒打算進來,只在門外說了一句:“我給你帶了早飯,酸辣米粉加小籠包,給你挂門上了,你記得吃。”
金瑤低頭把東西挂上去,還沒轉身呢,門開了。
宋戈穿着一件白色的運動衛衣,下身是條牛仔褲,他光着腳,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就在他身後兩步,左一只右一只,宋戈開口:“我有事想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