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你手上的功夫也是那姓姜的教你的嗎?
第59章 你手上的功夫也是那姓姜的教你的嗎?
從多壽典當出來的時候, 幾近黃昏。
金瑤吃了半個饅頭,倒是肚子圓潤力氣十足,宋戈怏怏地拉起卷閘門, 鑽出來後, 扭頭就往右邊走, 金瑤伸了個懶腰才反應過來,小跑了兩步就追上了。
“生什麽氣呢?”金瑤比宋戈矮了半個腦袋, 不過腳步靈便,歘歘歘走得飛快, 她貼在宋戈身邊走着小碎步, 好言好語地勸,“我不是都道歉了嗎?”她大手一揮, “你能不能走慢點,我追不上。”
宋戈還當真停了腳步,回頭對着金瑤忿忿道:“我問你, 沒有我, 鲲眼真的會殺你嗎?”
金瑤頓住,半晌才點頭說:“你不是看到了嗎?”
“替身又是怎麽回事?”宋戈步步緊逼。
金瑤揮手, 不以為然:“我不是說過了嘛, 我不會那你當擋箭牌的,”她直勾勾地看着宋戈,眼神像是磨好抛光的魚鈎子, “宋戈,這世上, 只要有一個金瑤就夠了, 沒必要有第二個,你明白了嗎?”
誰能明白啊?
宋戈搖頭, 金瑤見狀,索性駐足準備和他細說,宋戈卻突然朝着遠處盯了一眼,還示意金瑤回頭看。
遠處來了人,是祝棉。
她原本就站在內衣店門口等的,看到金瑤和宋戈出來了,就跟着小跑了好幾步,等着他們停下了,祝棉也跟着不動了,像是一條安靜的小尾巴。
金瑤朝祝棉招了招手,祝棉才噔噔噔地跑了過來,她看都不看宋戈一眼,只朝着金瑤抱怨:“你們來長沙了也不聯系我,我發的微信你都不回。”
金瑤尴尬一笑:“太忙了,忙忘了。”她又指了指宋戈,“你可以找他啊。”
宋戈傲嬌地挺起頭:“我回了。”
祝棉跟着笑:“是,每次都回不到三個字,我問在嗎?他說在,我問你們住在哪裏呀,他說長沙,我問具體哪兒?他反問我幹嘛,很有敵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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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瑤扭頭看宋戈:“你怎麽對女孩子都冷冰冰的?”
“都?”宋戈像是在質問金瑤的措辭,還略帶怨氣,“我敢對你冷冰冰?”
金瑤覺得好笑:“我也沒說你對我不好了?”
宋戈盯着金瑤:“那你這個都字是什麽意思?”
金瑤語塞:“你能別這麽計較嗎?”
“你挺會給我戴帽子啊。”宋戈思來想去,一肚子苦水,可當着祝棉的面他不能說那些機密緊要的,只能擇了一件小事兒繼續抱怨,“你吃完小蛋糕吃饅頭倒是吃得飽飽的,你想過我沒?我從早晨那點兒早餐到現在,一整天了,什麽都沒吃。”
不僅沒吃,還被人扒拉了褲子。
也是,金瑤知道宋戈不是真為了吃多少吃沒吃生氣,他是想問玄珠和定山者的事兒,只是礙于祝棉在,找了別的事兒發發脾氣。
其實宋戈是個好勸的,一般人服個軟宋戈都不介意了,仿佛再大的事兒只要和他認認真真道歉了,他都能不計較。
金瑤聲音萎靡下來,好生勸:“嗯嗯嗯,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倆人你一言我一語,全然忘了祝棉還站在旁邊,祝棉笑嘻嘻地打了個岔:“飯點了,我盡個地主之誼,請你們吃飯?”
還沒等金瑤和宋戈開口,祝棉又說:“我一高中同學,畢了業沒讀書,在都正街那塊開了個串串火鍋店,裝修好,生意卻不好,我帶你們去呗,打個折,不用多少錢,咱們還能捧下他的場子,怎麽樣?”
聽着是個利人利己的買賣,金瑤出蒼山這麽久,還沒正兒八經吃一餐火鍋,她看向宋戈,語氣懇切,态度明了,都已經把“超級想去吃”寫在臉上了,說出的話卻是委婉又溫柔:“你決定吧。”
宋戈點頭,答應了。
***
晚八點,華燈初上。
都正街也算是一條老街,卻不如坡子街和黃興路繁華熱鬧,稀稀拉拉的商鋪悶聲不響地開門營業* ,往巷子裏頭走就是住人的居民樓,加班回來的白領和上完輔導班回來的孩子是這個時間點的消費主力軍。
日料店越來越多了,燒烤店越來越少,都快走完一條街了才看到一家老燒烤,裏頭沒人,老板擺着長條板凳在外頭嚼槟榔刷小視頻,祝棉給金瑤解釋,燒烤不好搞,要明火,準備的食材也多,雖然都是冷凍的,可也要提前備好解凍不是,串串火鍋也類似,祝棉說,她那同學,沒事兒就在店裏串簽子,她還給他買了網上那什麽穿簽子神器,可人家不幹啊,覺得還不如自己串得快。
“他是想讓你陪着一塊兒串吧。”金瑤聽出端倪。
祝棉眉眼一亮:“嘉姐你怎麽知道?他可招人煩了,每次我一放假就喊我來串簽子,我媽都快念死他了,”祝棉嘿嘿笑了兩聲,才說,“不過他也算是個講義氣的,前幾天,我滿長沙地找你們,都是他陪着的。”
“你找我做什麽?”金瑤這話才問出口,祝棉就可勁兒地朝着前頭一人招手,一邊招手一邊喊人“刁哥”。
那人蹲着,背朝祝棉,頭頂上的萌串串火鍋店招牌紅底白字,十分顯眼,他手裏拿着一支熒光筆,行雲流水地在霓虹牌前寫寫畫畫,聽到這麽一喊,手一顫,一筆寫歪,“免費”的“免”字兒多打上了一點兒,成了個“兔”字。
“淦。”這人私罵了一聲,扭頭朝着祝棉瞪了一眼,他嘴裏還叼着筆帽兒,瞧見祝棉,把熒光筆往嘴裏筆帽上一套,一副纨绔模樣,朝着祝棉招手就掄了一圈,故意撩亂了祝棉的碎劉海,還笑:“矮子你又來蹭飯?”
刁哥個兒挺高,和宋戈差不多,不過瘦得出奇,穿的是一套墨綠色的連體工裝,那兩褲管就跟沒有根似的,風一吹就左右飄搖,胳膊上套着的袖套仿佛随時會跌落下來,臉頰上倒還有些肉,不至于像骷髅,可一張嘴說話,原本就尖峻似刀削一樣的下巴就變得愈發戳人。
還好這人面色紅潤精神抖擻,不至于讓人太擔心。
“我朋友。”祝棉指了指身後的金瑤和宋戈,“帶他們來捧你的場。”
祝棉又給金瑤和宋戈介紹:“這家串串店的老板,我高中同學,姓刁,複讀過一年,比我們都大一歲,所以我們都喊他刁哥,你們喊他刁老板就行。”
刁哥朝着金瑤和宋戈分別點了點頭,示意往裏頭走,又說:“二樓剛走一桌,有座兒。”
金瑤點頭說了聲“謝謝”,祝棉卻無情戳穿了刁哥的套話:“切,你這兒什麽時候沒有座兒了?”
“矮子你少說話少吃東西多幹活,”刁哥嗆着祝棉的話頭,還特意把自己剛寫好的宣傳牌給祝棉看,“瞧見沒有?老子今天搞活動,酒水免費。”刁哥低頭,迅速把寫錯的那個“免”字給改正了,又刻意地重複了一句:“認識字嗎小矮子?免費!”
祝棉看都沒看一眼,只屁颠颠地跟在金瑤後面,回頭對着刁哥笑:“你能免費?本來就賺不着幾個錢,還免費,不怕虧死哦。”
刁哥收起燈牌,抄起櫃臺上的點菜單,也跟着往樓梯上走,邊走邊說:“你沒瞧見下面那一行小字啊,最終解釋權歸店家所有,我只是部分免費,貴的那些,都要錢的。”
祝棉壓根沒聽刁哥說話,只拉着金瑤指着靠窗的左側位置,笑嘻嘻的:“嘉姐,咱們坐那兒,好說話。”
刁哥追上去:“對,那塊好,我剛擦過。”
祝棉只顧着和金瑤說話:“咱倆坐裏面吧嘉姐,讓宋戈坐外頭,上菜也不耽誤咱倆說話。”
金瑤一邊點頭,一邊讓宋戈坐在自己對面,餘光裏全是刁哥氣急敗壞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祝棉像是故意的,明明知道店老板拿着菜單等着,明明知道自己二樓還有幾個阿姨在串菜幫忙,可就是不理刁哥,反倒是貼着金瑤扯七扯八:“待會咱們喝什麽呀?嘉姐你能喝酒嗎?不過這家串串店的啤酒可不好喝,待會兒我去對面超市給你買RIO。”
刁哥冷着臉:“RIO我這兒也有,你出去買什麽啊?還費那勁兒。”
祝棉看都沒看他:“你剛才都說了,貴的酒水,是要錢的,那我還不如去超市買好了。”
“你們這桌,我不收錢,行了吧。”刁哥語氣怏怏的,他輕輕用菜單敲着木質方桌,像是在提醒祝棉脾氣耍夠了就好好說話,不然他真生氣了。
祝棉這才看着刁哥,微微噘嘴:“不許喊我矮子。”
刁哥瞪眉:“我哪裏喊了?”
金瑤低頭給自己倒了一盞茶,應了一句:“喊了,我聽到了。”
火鍋店喜歡用大麥茶,解辣養胃,關鍵是還便宜,一小把煮三四道水味道不帶淡的,金瑤倒是不講究喝什麽,符合她的口味就是好東西。
喝完半盞,刁哥還沒回過神來,宋戈也跟着一邊倒茶一邊戳刀子:“我也聽到了,還不止一次。”
刁哥喉結猛烈地上下滾動了幾輪,他收斂起自己張牙舞爪的姿态,乖乖站好,雙腳并攏,雙膝貼緊,單肘彎曲架着菜單,嘴角不自然地來回抽動,終于練習出一個看起來還算不錯的微笑,聲音壓低了半個八度,才說:“那棉棉……你和你的朋友們,想要吃個什麽鍋呢?”
***
萌串串的招牌鍋是牛骨鴛鴦鍋,當天炖的牛骨頭湯,為了增加肉湯的鮮美,鍋底裏還加了五花肉,辣鍋是牛油的,直接從重慶拉回來的原料,根據湖湘口味,加大了幹辣椒的量,減了花椒的份,可祝棉愛花椒,刁哥就給她在調料碗裏單獨加了點山胡椒油。
“山胡椒油?”祝棉一聞就聞出來了,她把碗一伸,朝着刁哥抱怨,“你就這麽糊弄我?花椒油呢?”
“有得吃就吃。”刁哥悶聲在調第二碗蘸料,其他火鍋店和串串店都是自己拿着碟子到調料臺調配,在祝棉的再三推薦下,金瑤和宋戈對于刁哥調配的蘸料也起了些好奇心,點了頭,讓刁哥代勞。
刁哥第二碗是給宋戈的,半碗牛肉醬半碗花生醬,用了香芝麻油做調和,灑滿了蔥末蒜泥,筷子一攪,撲鼻的香。
宋戈用筷子蘸了一口嘗了,很是不錯,比自己調得好多了。
有點意思。
刁哥看着宋戈餍足的樣子,微揚下颌,心情舒暢,這第三碗,是給金瑤的,刁哥看了一眼祝棉黏着金瑤的那個樣兒,心裏愈發緊張起來。
他想了想,忽而轉身離開,祝棉跟在後頭喊了一句:“還有我嘉姐的呢?”
刁哥回頭:“丁小姐不是愛吃甜的嗎?我去樓上取點上次去文昌帶回來的野蜂蜜。”
“文昌?”金瑤似乎對這個地名很感興趣。
“海南文昌,”祝棉朝着刁哥努了努嘴,“我倆老家。”
“你不是長沙人嗎?”宋戈問。
祝棉搖頭:“不是,我一直到十八歲都是在海南長大的,幼兒園和小學在三亞,初中在文昌,高中在海口,高考完後我就去了昆明讀大學,我前腳才走,後腳我媽跟她當時的男朋友來長沙做生意,她男朋友原本開了家棋牌室,生意不好,就撺掇着我媽賣了家裏的房子,攢了筆錢也到了長沙,後來,那男人甩了我媽,我媽也想過回海口來着,可海口的房價已經高得離譜了,長沙的倒還好,她就趕緊買了套兩居室,留下了,一直待到現在。”
金瑤看着刁哥:“那你呢?”
“他?”祝棉似乎不給刁哥說話的機會,擺手讓他趕緊上去拿蜂蜜,這才扭頭對金瑤說,“他比我早一點,也待了快四年了,算是半個長沙人吧。”
“你們和姜多壽怎麽認識的?”金瑤漫不經心的樣子,卻直接問到了最關鍵的地方。
“姜多壽?哦,你們是說姜伯吧,我媽喜歡他啊。”
金瑤不大理解:“應該是先認識,再喜歡的吧。”
祝棉大手一揮:“嘉姐,你不了解我媽,她是先看上再追的那種,其中細節我也不知道,我那時候在昆明讀書呢,哪裏曉得他們的羅曼史,可能姜伯剛好對上了我媽的眼緣,夕陽紅,老來伴,我很開明的,支持,這得支持。”
金瑤咧嘴:“你媽喜歡年紀大還不洗澡的?”
宋戈卻突然問:“你手上的功夫也是那姓姜的教你的嗎?”
金瑤将手中白瓷盞裏的大麥茶一飲而盡,似也在等着祝棉回答。
若不是提前知道這貌似天真單純的祝棉也有一手好功夫,她也不會來答應吃這一餐,直覺告訴她,祝棉的出現不是偶然,也許在高鐵上遇見是偶然,可自打祝棉開始和她說話,這一切,就都是人為的了。
她為何要這般親近自己?對外,她金瑤可沒什麽平易近人的名聲。
祝棉聽了,只笑:“不是,我天生會的。”
“遺傳?”金瑤反問。
祝棉呵呵笑:“我不知道,也無從查,劉美麗也不是我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