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我跟我媽姓,那牌子是我爸留給我的

第69章  我跟我媽姓,那牌子是我爸留給我的

“之前有人來學校, 假冒他的叔叔要替他辦退學。”

“誰假冒?”

“不知道啊,當時那三個人一個拽着宋戈的手,兩個扛着宋戈的腳直接往車上送, 宋戈四肢都被縛住了, 根本使不上力氣。”

***

這是梁霄之前閑聊時和金瑤說的, 金瑤當時就記下了,還吩咐辛承去查一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宋戈這樣不起眼的一個小角色,是得罪了人?還是單純是運氣不好?可要綁架也得看家境吧, 相比起宋戈, 梁霄似乎更值得被綁架。

不過辛承最近一直在忙碌鲲眼的事兒,這件陳年老事就被暫時擱置了, 而且那些人就像是昙花一現,綁了一次宋戈,攝像頭都沒拍到就消失了, 其中細節, 宋戈也很少說,更是無從查起。

不過這次, 宋戈說得很詳細。

四個人還是爬上了坡, 看得出來,宋戈爬坡的時候一直很害怕,以至于後來上了平地, 他雙腿依舊在抖,他說他不能走夜路, 可太陽下山, 接下來全是夜路,小玲不想停下, 還是金瑤開口,說她背祝棉背累了,才找了個看似體面的借口讓宋戈靠在一棵大樹上歇下腳。

可宋戈一靠着樹,渾身便是一顫。

“什麽東西?”宋戈餘音發抖。

金瑤摸了一把才說:“苔藓,山裏潮濕。”

宋戈一聽,再也沒靠上這棵樹,只細細和金瑤講起當年的事。

按梁霄的說法,當時那夥人替假冒身份想要替宋戈辦理退學被輔導員怼回來了,就幹脆在路邊等着宋戈,可宋戈說,梁霄和老薛救下他的那天,并不是他第一次見到那夥人。

“是在山上。”宋戈一邊手,手指一邊揚起,像是在筆畫,“當時是社團組織的活動,神農架徒步,五天六夜,晚上的時候,我們要輪流值夜,那一天,我是負責一點到三點,說是十一點休息,可那幫老學長圍着篝火可勁兒和給學妹們講山裏頭的鬼故事,一直講到了一點半,我也聽迷糊了,看着他們陸陸續續回去休息,我開始害怕了。”

“你?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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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戈白了金瑤一眼:“我當時才進校,十八歲,多麽朝氣蓬勃的年紀,我不能害怕?”

“你繼續。”

“晚上的時候,林子裏很靜,靜得只有風聲、樹聲和雲動的聲音,我一個人坐在篝火旁邊也不敢玩手機,就幹巴巴地坐着,兩點多的時候,接班的人出來了,可他說要先去外頭方便一下,讓我等一下他,就等着,可我一直等到三點十五,他還沒回來,我就起身去找他了,我當時挺困的,只記得自己是朝着我們臨時廁所的方向走的,可走着走着就不對勁了。”

“走錯路了?”

“應該也沒有。”走沒走錯路,宋戈實在想不起來了,當時他堅信自己沒有,可當他把自己所見告訴學長,所有人都說他眼花了,說得宋戈自己都不确定了。

“反正,”宋戈換了個語氣繼續說,“反正我聽到了不止一個人的聲音,很多人,有男有女,他們像是在勸誰,一會兒苦口婆心,一會兒言辭激烈,偶爾捶胸頓足,間歇性威逼利誘。”

“好生動啊。”金瑤感慨,看着宋戈一臉愁雲,金瑤也跟着笑了一下,“我是說你的形容詞用得很生動。”

宋戈繼續說:“立刻,我做了一件讓我這輩子都難以忘記的事,我抄起我的手電筒朝着那邊打了個光,還喊了一句誰啊,那光一打,我就後悔了,好巧不巧,我剛好照見一個很奇怪的東西,第一眼我以為是頭黑熊,估摸着身長有一米七左右,可我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個在地上爬的人,他四肢像是熊一樣撐着地,很粗很壯,背脊拱得很高,像是一個半圓形,渾身看着毛茸茸的,應該是短毛,棕黑色,沒有尾巴,但是背上支棱着幾條鱗甲一樣的,就像是,”宋戈反複筆畫,“就像是在背上插了幾根樹杈。”

“那你怎麽判斷那是人?”

宋戈吞了口口水:“因為他回頭了,那是一張人臉,很清秀,有點像是男人,又更像是女人。”

“其他人呢?”

“跑了。”宋戈說,“我手電筒的光一打過去他們就都跑了。”

宋戈摸了摸額頭,不着痕跡地擦掉額上出的冷汗,這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可是每次想到那一幕,他都覺得可怕。

“就只剩下那個奇怪的家夥,他就這樣看着我,然後突然,朝着我笑了一下。”宋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只是想到他就有些反胃了,一股酸味在他的喉嚨深處翻湧,他強忍着要吐出來的沖動,“他張嘴一笑,嘴裏就掉了個東西出來,然後他也跑了,我不敢動,過了好久,一點兒聲音都沒有了,我才慢慢走過去,我想知道他掉的是什麽,那東西沾滿了草屑和淤泥,可我還是能依稀辨認出,那是一截舌頭。”

“人的舌頭?”

宋戈點頭:“應該是。”他長嘆了一口氣,“等我回到營地,接我班的那個人已經在等着了,還和我道歉,說拉肚子折騰了好久,讓我快去睡覺,我看了一下時間,那時候是三點半,他差不多就是在我去找他的時候回來的,按道理我們應該會在路上碰到。”

“你覺得蹊跷?”

“當然,”宋戈有些沮喪,“不過天亮後,我和學長同學說了這件事,沒人信,還讓我把舌頭拿出來看看,可我當時就埋起來了,也找不到具體在哪兒,加上沒照片沒視頻,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沒過多久,我就在校園裏看到了他。”宋戈很努力地想要去回想那一天的具體日期,可他想不起來了,他只記得那是個夏天,“梁霄應該和你說過,就是有人差點把我拽上車擄走那次,但是梁霄不知道的是,我在車門口,又看到了那個人。”

“神農架見到的那個?”

“對。”宋戈直言,“他就坐在面包車最裏面,裏頭黑漆漆的,沒開車頂燈,我看不清他的身子,不過他那張臉,我可記得太深刻了,他又朝着我笑,就和當時在神農架見到他的時候,一模一樣,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又掉出一根舌頭,就立刻閉上了眼。”

“然後你就怕走山路了?”

宋戈點頭:“其實從神農架回來那次,我還沒那麽害怕,還跟着他們去露過兩次營,可等我再次遇到那個人,我越想越害怕,像是夢魇一樣,那段時間,我經常會夢到在一片林子裏,那個渾身絨毛的人回頭,對着我笑,然後張嘴,掉出他的舌頭。”

宋戈說話的聲音不大,又是挨着金瑤說的,小玲從宋戈說話的開始就自覺去前頭探路了,祝棉還睡着,現下只有金瑤知道,她聽完,沒多說什麽,只看着宋戈,他是真的害怕了,他的額頭冒着汗,臉色也不大好。

記憶裏,宋戈是個沉穩又內斂的人,他很難因為什麽激動,也鮮少害怕什麽,就連丁文嘉都說,自己的弟弟不是好脾氣,他就是單純的情緒障礙,對什麽都淡淡的,既不抱什麽希望,也沒有什麽激情。

可相處的這一個月來,金瑤見過他生氣,也見過他着急,如今更是見識到了他害怕,莫名的,金瑤竟然有種滿足感。

“你以後有我了,就不必怕了。”金瑤輕輕一揮手,一簇野生的淩霄花被藤蔓捆紮成花束一樣送到了宋戈面前,淩霄花是有些味道的,不喜歡這味道的人總是覺得有些臭臭的,宋戈就是其中一個,不過他沒表現出來,他噗地一聲笑出來,聽到金瑤又說了一句“宋戈,在山裏,我可是老大。”

宋戈擡頭,靠着濕潤潤的樹幹,也不怕了,他沒接這簇花,只說:“花挺好看,它們應該長在山裏,我就不帶走它們了。”

金瑤順着往下說:“原本也沒打算給你,就是讓你看看它們有多漂亮。”

前頭探路的小玲回來了,她站在高高的火山岩上,有些不耐煩的催促:“休息好了沒?前頭再走幾步就能看到鹿場宿舍樓的旗杆了。”

金瑤拍拍褲子起身:“可以了。”她伸手朝着宋戈,想拉他一把。

宋戈遲疑之際,手已經被金瑤牽上了,金瑤的手還是很冷,可宋戈卻覺得有些溫度,這種感覺有些奇怪,出發前他明明反複告訴自己離金瑤遠一些,可倆人面對面的時候,他總是覺得金瑤好不容易。

***

小玲說得沒錯,走了才不過一個小時,遠遠的就可以看到三排低矮的平房,楓樹鹿場是一九九七年改制的,九八年的時候,原鹿場的員工才陸陸續續開始搬走,算起來,這些房子也空置了二十年了。

二十年的時間不長不短,卻剛好夠一棵樹苗長大,也剛好夠那些藤蔓爬滿宿舍樓的圍牆。

齊膝的野草讓人很難下腿,不過對于小玲和金瑤來說并不是難事,人有人的法子,神有神的本事,不過看來,金瑤不準備讓小玲繼續跟着了。

“你可以回去了。”金瑤朝着小玲,又道,“辛苦了,我在薛老板那兒留了個微信聯系方式,你找微信裏的人要錢就行。”

小玲卻說:“我跟你們一塊兒進去吧,”她突然來了好心,“你看這草這麽深,你還背着人,不好走。”

“不必。”

“我跟着吧。”小玲堅持,語氣裏卻不全然是擔心他們,似乎有自己的打算。

金瑤微揚下颌,笑着點了頭:“也行,你開路。”

小玲走在前面開路,她熟稔地用硬底鞋去踩壓草的根部,把草踩得死死的,好讓後面的人走得輕松一些。

不過這草像是有魔力似的,前頭才踩過去,金瑤從後頭一走過去,一簇簇草又合攏直立了起來,前頭開,後頭合,走過的地方一點兒痕跡都沒有。

走出草地,是楓樹鹿場的小廣場,地面是做過硬化的,不過縫隙裏也是一簇簇堪比人高的構樹和雜草,小玲下意識往後看了一眼,似乎有些驚訝,她剛開的路呢?

“你現在可以回去了。”金瑤又催小玲。

小玲回過神,忽而指着鹿場宿舍樓和辦公樓說:“你們不進去看看嗎?”

“沒興趣。”金瑤說。

小玲不解:“你們給老薛的地圖,不就是指着這鹿場宿舍樓來的嗎?不進去?”

“只是路過而已,我們還有別的地方要去。”

“哪裏?”

“小玲小姐,這似乎和你……沒有關系吧。”

金瑤其實有無數種辦法可以對付小玲,可宋戈在,她不想無緣無故地動手,原本的計劃就是讓小玲帶他們來鹿場,之後的路,需要祝棉來指引,可這位叫小玲的,好像有自己的算盤。

“你們來鹿場……難道不是來尋親的?”小玲其實準備走了,她一路上都自己做了标記,就算她之後沒有地圖,沒有金瑤他們,也能一個人再次找到這片宿舍樓,可她還是忍不住問了,第一次看到這地圖的時候就十分激動,她在屯昌待了好幾年了,一直在找這片宿舍樓,可山裏滑坡後,沒人敢進山了,她就自己跑,一開始總是迷路,好幾次差點死在山裏頭,可她不服輸,跑着跑着她就成了老薛微信裏備注的“帶人進山-小玲”了。

也是沒想到,她苦苦追尋的東西竟然有一天會直接落在她的頭上,看到老薛讓人送來的地圖時,她興奮得差點露了相,不過老薛很講究,他送來的地圖是紅底黑字的,紙質也有講究,不能再次複印,拍照也會反光什麽也看不清楚。

可小玲還有別的辦法,她花了兩個小時,拿了張白紙,把地圖一比一地照着畫了下來,一點兒尺寸都不敢差,所以當時她遲到了,原本定了兩點出發,她四點半才到。

如今,她要找的地方就在眼前,她可以回去,反正她之後也可以再來,可她還是忍不住內心的好奇,對方是和自己一樣的嗎?

“不是。”金瑤搖頭,又微微眯起眼,她盯着小玲,忽而問了句,“還不知道你姓什麽。”

小玲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才說:“我姓林。”

金瑤低頭:“有曾用名嗎?”

“沒有。”

“你身上有個小金牌,上面刻的姓氏,好像……不是林。”金瑤指了指小玲的胸口* ,小玲的脖子上有一根小紅繩,下頭的确墜着一個小金牌,可她沒給人看過,爬山時更沒有露出來過,金瑤是怎麽知道的?

小玲像是被擊中了一樣,許久才說:“我跟我媽姓,那牌子是我爸留給我的,他……姓馬,叫馬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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