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她也只說自己姓金,而你,卻偏偏直接喊出了她的名字
第80章 她也只說自己姓金,而你,卻偏偏直接喊出了她的名字
宋戈持杯的手一頓, 他喉結上下一滾,聲音略哽,才說:“你先喝, 我姐他們應該快回來了。”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是老薛。
“金小姐, 小玲醒來了,說想見見你。”
金瑤隔着被子揉了揉自己的手臂, 的确是硬邦邦的,她原本是沒力氣起來的, 可她忽而明白林小玲為什麽想要見她。
比意念和欲望更能驅動人的是不甘, 林小玲心裏有一股不甘,她想要撒在金瑤身上。
“之前是劉美麗, 現在是林小玲,這麽多人想見我啊,看來我還是挺招人喜歡的。”金瑤從被子裏抽出手, 接過宋戈手裏的椰奶, 咕嚕嚕喝了大半,擱下, 瓶蓋都沒蓋上, 就招呼宋戈:“宋戈,你背我過去。”
“我?”
“抱我也行。”金瑤笑了。
***
“你倆……至于這樣嗎?”林小玲一邊坐在床位擦着頭發,一邊看着宋戈背着金瑤進來。
宋戈背着金瑤的時候很小心, 遇到門框的時候都會側過身,然後提醒金瑤把腳往裏收一下, 生怕會撞到她。
林小玲倒是很會捯饬自己, 她不是剛醒來,而是醒來有一陣了, 醒來的時候,丁文嘉和梁霄應該剛好出發去縣城裏買東西,她站在窗前看了一眼院子裏慢慢駛走的SUV,又看着老薛收拾院子裏的玻璃碎渣,确定自己已經回到了老薛的民宿,才反鎖了房門,脫了衣服洗了個澡。
她身上是有些小傷口的,兩雙手十個關節都有不同程度的擦傷,膝蓋有淤青,小腿前側和大腿外側也有,她有些記不起來自己是怎麽傷的了,她一邊用溫水沖刷着身體,一邊用胳膊環繞自己的後背繼續檢查傷口,不出所料,她的後背和胳膊外側也有淤青,她應該是在地上打過滾。
這可太難猜了,林小玲皺緊了眉頭,她有事沒事兒都會在地上打滾,誰能推測之前發生了什麽?
林小玲一邊洗就一邊回憶昏迷前最後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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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堆鹿角,月光,軟泥地。
鹿角?
林小玲想起來了。
“就這樣?我昏倒了,你們倆也昏倒了?然後你們比我先醒來,就把帶回來了?”林小玲聽完金瑤的說辭還是覺得有些地方圓不上,譬如她是怎麽昏倒的?再譬如她昏倒這麽長時間,就沒人想着把她送去醫院,就讓她這麽躺着,就連老薛都沒想過送她去縣裏先照個CT什麽的?
金瑤像是知道林小玲腦子裏在想什麽似的,她翹起二郎腿,來之前,她特意換了身衣服,是之前留在車上的一套短袖睡衣,褲子也是五分的,修長的小腿裸露在外,白皙得像是被牛奶泡過一般,燈光一灑,搖曳生光,倒是上半身還穿着長袖,不過不是之前那件沖鋒衣了,而是一件棉質的運動服,灰色的,上面黑膠質感的LOGO掉落大半,勉強能認出一個“Nike”,這應該是宋戈的衣服,而且穿了還有些時候了。
“你昏倒是因為你被吓到了,”金瑤對着林小玲解釋,“沒把你送去醫院是我知道你沒事。”
林小玲聽了十分做作地擡高手連鼓數掌,不由得贊嘆:“精彩,真的是精彩,說了和沒說一樣。”
“你在屯昌待了多久?”金瑤忽而反問。
“老薛不是和你說了嗎?三年。”
“三年來,你每天都在山裏頭跑,楓樹鹿場宿舍樓那麽顯眼的地兒,你從來沒發現過?”
林小玲擦頭發的手一頓,反手把毛巾一甩,好巧不巧,這毛巾就跟印度飛餅似的,乖乖巧巧穩穩當當地攤開落在了椅子靠背上,林小玲是故意的,她渾身都開始散發出一股“老娘不好惹”的氣息。
“怎麽着?”林小玲嗤道,“我非得和你似的神通廣大才行,你就當我笨行不行。”
“你不笨。”金瑤放下翹起的二郎腿,雙手撐着膝蓋,身體微微前傾,目不斜視,“你很聰明,相當的聰明,TheDeerGod,鹿神,你不僅僅是相信鹿神的存在,從一開始,你的目的就不是去查清你父親的死因,因為你早就知道他是怎麽死的了,你的目的,是放出鹿神,替你父親報仇。”
金瑤雙手離膝,背脊挺直,擡手示意宋戈,宋戈适時送上剩下的半瓶椰奶,戶外飲水壺為了擋塵防漏,習慣采用吸管式和吸嘴式,無論哪種款式,嘴唇湊上去嘬水喝的樣子總是有幾分像小孩吸奶。
金瑤面目肅然,眼神犀利,嘴巴一撅,兩腮一吸一松,咕嚕嚕喝椰奶的樣子又引得林小玲吐槽:“你倆玩過家家?”
“你父親是被當時的鹿場副場長害死的吧,就是來你家送骨灰的那位,你從那時候就懷疑他了,你覺得他的說辭不對,是吧。”金瑤朝着林小玲傾了下頭,跟審犯人似的口氣。
林小玲有些緊張了,她縮了縮脖子:“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你讀過《羅織經》?”
“什麽經?講織布的還是手工的?類似《天工開物》嗎?”
金瑤笑:“你倒是很懂這些古書,”金瑤手指虛指了一下林小玲擱在茶幾上的手機,“我看過你的朋友圈,有張自拍拍到了你的書櫃,書櫃裏有一本就是《羅織經》,這本書專門講的是如何羅織罪名,編織罪狀,安排情節,描繪細節,陷害無辜的人,你讀過,我猜,你不僅讀過,應該……還親自實踐過吧。”
林小玲嘴皮一顫:“沒聽懂。”
“來的路上我百度了一下,我查了一下當年楓樹鹿場副場長的去向,發現他在2017年左右,也就是距離他退休不過兩年半的樣子,涉嫌一宗連環強.奸案,一個月內,連續□□四位少女,其中一位還懷了孕,十四歲啊,花一樣的年紀,被迫打胎,身體傷害不說,光是心理上的陰霾,就得跟着她一輩子。”
林小玲忽而變得惜字如金:“是嗎?”
“你是三年前來的屯昌不錯,可你很早就從福建公司離職了,我查過你在各大招聘類APP上的簡歷,你在海口還幹過一年行政,2017年的時候,你應該就在海南了吧。”
林小玲嗤出一聲:“你挺喜歡查啊。”
“你很聰明,小學跳了兩級,初中跳了一級,我之前猜你是91年的,還真是被我猜對了,2013年你大學畢業,直接保研讀的材料科學與工程,2017年你應該畢業沒多久吧,前途一片光明,卻跑海口來拿一個月2800的工資做行政,不大對勁吧。”
金瑤說了很多,看似很散,可抽絲剝繭,連珠成串,就連宋戈都聽懂了金瑤的意思,可林小玲偏就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張口閉口不是“聽不懂”就是“不明白”。
“我說到你明白。”金瑤坐直了身子,破釜沉舟般的口氣,“你覺得當年那個姓漆的副場長害了你父親,我不知道你是如何驗證的,總之你确定了,就是他,2017年,你辭去工作來了海口,開始你的複仇計劃,你用《羅織經》裏的手法,把數樁□□案僞裝成是姓漆的人幹的,你選的案子都很有特點,不是在夜裏看不清犯人的樣子,就是受害人是在昏迷的情況下被侵害的。”
“上以求安,下以邀寵,其冤固有,未可免也。”金瑤眯起眼,“這是《羅織經》裏的原話,意思是一件案子,上級為求取安定,下級想要邀功取寵,都會盡快結案,所以存在的冤情,總歸不可避免的。你利用了這句話,也利用了人趨利避害的心,可你卻抹殺了四樁案子的真相,你讓受害人以為自己被公平以待,卻讓四個人逍遙法外,你把姓漆的送進了地獄,又何嘗不是把自己送進了地獄?”
“我一直覺得很奇怪,如果你真的是為了查清你父親死的真相,為什麽你到楓樹鹿場宿舍樓的時候,看起來一點兒不激動,甚至有些釋然,按道理說,你應該先去翻找你父親的宿舍樓,當時我們進屋子的時候,牆上挂着的玻璃板報裏就是記錄你父親英勇救人的公報,可你沒看,你一眼都沒看,你根本沒心思在宿舍樓裏久留,你後來竟還選擇跟着我們離開,從你毫不猶豫地跟着我們走的時候,我就篤定,你之前一定是到過宿舍樓的,只是那次是湊巧,你應該已經找了一圈,沒找到你想要的,或者你已經把自己想要的給拿走了,所以你不激動,可地圖對你來說還是很有用的,就像你說的,這是你關于你父親的回憶。”
“這都是你的猜測。”林小玲的頭發快幹了,她手指繞着一撮頭發打轉。
“那有一件事兒必然不是我的猜測了,”金瑤略帶戲谑,“你千方百計替他報仇的那位父親,馬德光,他……不是你的親生父親。”
你爹不是你爹,這句話是極有殺傷力的,它不僅斬斷了血緣,也斬斷了父母之間某種特殊而敏感的情愫。
金瑤以為林小玲會憤懑,會激動,會竄起來打她一頓。
可林小玲看起來十分不啻,甚至還朝着金瑤翻了個白眼:“切,我還以為什麽驚天大秘密,我早就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了?”
“你想說什麽?”林小玲開始反擊了,“說明我報錯了仇?金瑤,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厲害,特能抓人心思?你還笑話我讀過《羅織經》,你出口就能背出來,你不也看過嗎?人異而心異,擇其弱者以攻之,其神必潰。意思是,每個人都是不同的,選擇人的致命弱點攻擊,一定會讓人崩潰。你說我狠毒,你也未必是好人吧。你打定了注意我看重我爸,覺得我對你的那些無腦猜測沒反應,就開始激将我,把我當什麽了?藏不住事的三歲小孩嗎?”
林小玲說完,金瑤開始笑了,她先是雙手扶着椅子笑,爾後單手撐着桌子笑,最後恨不得站起身來鞠着躬大笑特笑。
林小玲幾分嫌棄:“她瘋了?”
宋戈在後頭護着金瑤,生怕這厮笑着笑着撞到了桌子角椅子腿的,眼神只往林小玲身上瞟了一眼,說道:“林小姐,你露相了,這家夥行走在外極為謹慎,屢次用化名或只露姓氏,這次來海南,就連老薛都只知道她姓金罷了,兩天前自我介紹,她也只說自己姓金,而你,卻偏偏直接喊出了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