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夜半三更,閻羅升堂,看來有人和我杠上了
第83章 夜半三更,閻羅升堂,看來有人和我杠上了
“不在下面吃, 跑二樓來做什麽?”丁文嘉上樓收拾行李,剛好看到趴在二樓窗邊一口一個小籠包吃得津津有味的宋戈,丁文嘉皺着眉, 指了指宋戈胳膊肘邊上刺棱着的玻璃碎片, “這兒還有玻璃渣呢, 老薛也真是,不是都說收拾好了嗎?還是得我來。”
丁文嘉抄起走廊鏡頭的笤帚, 順着窗戶凹槽一點兒一點兒地掃,可笤帚大, 凹槽小, 也掃不動,她索性從宋戈小籠包的塑料袋裏掏出裝酸蘿蔔的小盒, 又取了一根專門戳酸蘿蔔的牙簽,一點兒一點兒地扣。
做了這麽些,宋戈都毫無反應, 他只盯着窗外, 像是看到了什麽極度精彩的東西,眼珠子都不帶轉一下的。
丁文嘉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喲呵, 宋戈是在看院子外面的金瑤和祝知紋,看就看呗,還非得躲在二樓看, 盯就盯呗,還非得裝作吃包子, 這追女孩子的手法還是很不到位的。
丁文嘉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噗嗤”一聲讓宋戈猛地回頭。
“姐?”宋戈嗓子有些啞了,好像是之前吃包子蘸了太多辣椒, 沒反應過來。
宋戈幹咳了幾聲,啞着嗓子繼續說:“你什麽時候來的?”
“還我什麽時候來的?”丁文嘉揚高了音調,“你思春的時候來的。”
“姐,”宋戈有些嫌棄了,“你能正常點麽。”
丁文嘉故意攮着宋戈,把他往旁邊推了推,自己個兒掏出手機點開攝像頭,選擇了最大倍放大,一邊調着光線和角度一邊笑話宋戈:“也是傻,不知道利用工具看。”
宋戈忍不住湊上前來看了一眼,反被丁文嘉輕輕一推,丁文嘉努嘴示意:“你自己沒手機啊。”
有,他當然有了,還是梁霄賠給他的,全新款,他連主題和桌面都沒來得及設,就被金瑤拖到長沙去了,然後是屯昌。
宋戈掏出手機,聽到丁文嘉自言自語了一句:“瑤瑤這是給誰打電話呢?”
宋戈的手機屏幕上很快彈出來電提醒。
宋戈滑到接聽,背過身,聽到那頭金瑤只說了兩個字:“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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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明白了。”
宋戈和祝知紋各持一牆角,相距三米以上,互相也不看對方,只看着站在他倆正中間的金瑤,三人呈三足鼎立之勢,雖顯僵持,卻也平衡而穩定。
說“明白了”的也是宋戈。
他繼續說:“萬德光當年替祝知紋引誘獵戶入鹿耳洞,好讓祝知紋殺了獵戶讓鹿角托身,這就免除了鹿角化身人形後還需長大的時光,因為長大了然後才能替他做事,殺一個人,就省了十八年。”
金瑤聽了點頭,祝知紋卻不吭聲,他不想抵賴,他的确做過,可能說他的只有金瑤,讓一個肉體凡胎的混賬小子來指點他是怎麽回事?
“你繼續。”金瑤一副要把祝知紋公開處刑的樣子。
宋戈想了想,才說:“馬德光也是被鹿角借去了身子,所以無法生育,這就是你為什麽這麽篤定,林小玲肯定不是馬德光的親生女兒了吧。”
金瑤點頭:“來點新鮮的。”
新鮮的?他能有什麽新鮮的?他能說的不都是祝知紋和金瑤剛才告訴他的嗎,當着他倆的面炒剩飯,總覺得不夠高端,宋戈求饒似地看着金瑤,金瑤頭也沒擡,只用鞋尖兒在地上花圈玩兒呢。
“讓你說你就說,不用擔心說錯了。”金瑤擡眸看了一眼祝知紋,“沒人敢說你說錯了的。”
“馬德光應該是被同類殺死的。”宋戈筆畫,他眯着眼,努力回想起自己在林子裏看到的那群旱蜮組成的一幕幕畫面,“馬德光沒有離開海南島找你,我覺得他應該是付出了一定代價的,除開引獵戶入鹿耳洞之外,我還有個疑惑,馬德光引獵戶的時候,露臉了嗎?”
“什麽意思?”
宋戈換了個姿勢,皺眉強調:“如果馬德光露了臉,那些獵戶就會知道是誰害了自己,他們一旦被鹿角托身,活過來了,就不會找馬德光麻煩?”
這是個重點,金瑤點點頭,表示贊許。
“我們先沿着這塊兒想,鹿角雖然托身,可人心之險惡,深不可測,如若那天那些人擺脫了體內鹿角的控制,反客為主,不對,他們本來就是自己身體的主人,應該叫反客為主再反客為主,他們利用自己的不死之身,幹了些壞事,祝知紋能知道嗎?”
祝知紋張口欲言,預備從這門技術的難度、廣度和深度三方面剖析,誰曉得金瑤張口就是一句:“他?他沒這本事。”
祝知紋啞然,又不敢對着金瑤擺臉色,只能狠狠瞪了宋戈一眼,厲聲道:“看什麽?你能行?”
金瑤聽了提醒:“祝知紋,你給我禮貌點。”
“那便更好解釋了。”宋戈繼續往下推演,“這群人,未必去找了你,或者去找了你,失敗了?”宋戈腦子裏已經畫出了無數分支結構,他的猜測和預設太多了,最好的辦法,是先按照一條路走下去,“那就是沒去找你吧。”
金瑤繼續點頭。
“沒去找你,他們去做了什麽呢?做的這事兒,和馬德光的死有關?”宋戈語頓,“還是說,當年是他們殺了馬德光?”宋戈腦子裏拼命回想金瑤說過的話,金瑤是憑什麽斷定2017年那幾起案子不是姓漆的做的呢?
女學生?黑暗?懷孕!是懷孕!
鹿角是不可能有後代的。
宋戈睜大了眼,眼中滿是不安分的味道:“是姓漆的,他也是鹿角。”
“不止是他。”金瑤覺得宋戈推論得差不多了,是時候打斷了,她朝着宋戈走了幾步,挨着牆,歪頭看着宋戈,“當年抓你的那個幾人,應該也是。”
宋戈渾身一顫,眼前似又浮現出在神農架的密林裏,那個朝他回頭看的怪物,它一張嘴,掉下了一根舌頭,血淋淋的,像是剛割下來似的。
“為什麽抓我?”宋戈不理解了,那時候他還沒碰到金瑤,還沒牽扯上這一大簍子的事兒。
“還有,為什麽鹿角托身的人,都和舌頭過不去?萬十三臨死之前是割掉了舌頭的,那天我見到的東西,也從嘴裏掉出了舌頭,不對,萬十三如果真的割掉了舌頭,那變成萬德光後,也是個沒舌頭的,他是怎麽說話的?”
有些東西,一旦深入思考,就發現越來越複雜,越來越可怕。
“這就要問林小玲了。”不知為何,金瑤總是篤定林小玲肯定還知道其他東西。
“和她有關系?”宋戈伸了個腦袋,從祝知紋的角度看過去,隔個金瑤只能看到宋戈的半張臉,宋戈竄看了祝知紋一眼,也不作聲,只挺直了背看着金瑤。
金瑤明白他的意思,直言道:“別想多了,這件事到鹿角托身之後,就和他沒關系了。”
宋戈點點頭:“也是,你剛才說了,他沒那個本事。”
這句話再次惹毛了祝知紋,只是中間隔着個金瑤,他不好發作,甚至連一絲絲不滿意的情緒都不敢展露出來,他怯怯地看着金瑤的臉色,仿佛金瑤就是他的晴雨表,金瑤笑一笑,他心情才能松快些,不然就跟刀割火燎一樣難受。
宋戈的口氣卻一如既往的随意,甚至還帶着些質問:“你怎麽總和林小玲過不去呢?”
金瑤語氣倒是挺軟綿綿的:“你不覺得她有事兒瞞着我們嗎?”
“可那也是人家的事兒麽不是。”
金瑤眯起眼:“如果傷害到了你,可就不是她一個人的事了。”
***
屯昌縣鴨母坡。
林小玲不是本地人,沒有本地戶口,也沒有宅基地,這塊地方是她在土流網上随便淘來的,二十年起租,她直接租了二十年,一套九十平的農村小院帶前後菜地花園,屋主說,隔壁那一座小山頭也是他的,要不要一塊兒租給林小玲了。
林小玲尋思着自己有山也沒處用啊,海南的山又不像東北的還能種種人參,不過放着也是放着,至少她也算有山頭的人了。
屋子翻新過。
磚牆抹上了牆灰,刷上了膩子,水泥地鋪上了瓷磚,水電本來都是通的,買點高科技的電器和電子設備,林小玲出門三天家也不帶管的,自動澆水管會按時自動灑水,雞籠子上也裝了自動投食器。
林小玲一直覺得,自己活得挺有人情味兒的,瞧瞧,自己出遠門都不忘記家裏的菜地和走地雞。
“你們走吧。”林小玲打開雞籠子,招呼着家裏的七只老母雞出來,她一邊用笤帚趕着雞,一邊跟在雞屁股後面念叨,“一直家裏養的,也不知道你們自己去了野外能不能活,但我也要走了,東西都收拾好了,也沒空幫你們找新家了,自生自滅吧,就像我一樣,我一開始不也不會游泳爬山嗎?瞧瞧,才來海南幾年,我連蝶泳都會了。”
“準備去哪?”
林小玲猛然回頭,心跳都漏了一拍,下了山後,她一直追問金瑤旱蜮最後幾幕到底演了什麽,可金瑤一直不說,她又去問那個叫宋戈的,呸,好歹還是個男人,居然讓女人給治得死死的,金瑤不讓說他愣是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林小玲說自己生氣了,便直接回了家,想着金瑤估摸也沒心思理會她,連忙收拾的東西準備跑路,門都鎖好了,行李都裝好了,沒想到放個雞的功夫,金瑤就找來了。
林小玲指了指那幾只被放走也不肯跑遠的大母雞:“遛雞。”
金瑤看着她笑。
林小玲昂起頭:“不行?”
宋戈從林小玲門口提起她的背包:“背着行李遛雞?”
“娘娘,我來吧。”祝知紋不知道從哪裏竄了出來,一副想要戴罪立功的樣子,急不可耐,摩拳擦掌。
金瑤回頭瞄了他一眼,提醒祝知紋:“她只是個普通人,你一掌下去,她就死了。”
林小玲可聽不得這話:“誰一掌下去就死了?”
金瑤往後退了半步,把戰線交給了祝知紋:“那你來吧。”
林小玲伸手攬了金瑤一把:“咱倆女孩子說話,不帶讓家屬上場的。”
金瑤揉了揉手腕,看着林小玲正盯着自己,又十分做作而誇張地曲腿拉伸大腿前側:“那我來吧。”
林小玲很識趣,她兩胳膊朝天一舉,弱勢投降:“我說,我都說。”
***
金瑤沒想到,這個看似粗糙愛跑山的工科女林小玲,在家裏二樓居然還設有一間茶室。
林小玲沒讓宋戈和祝知紋進去,這倆人就守在茶室外頭,大眼瞪着小眼,這門板挺厚實,也聽不到裏面說些什麽,宋戈可沒有祝知紋這麽安分,金瑤讓祝知紋守在門口,祝知紋恨不得就大字擺開躺在茶室外頭,一動不動,頗有些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味道。
宋戈則是在走廊裏來回踱步,丁文嘉發了幾次微信過來,他偶爾看一看,間或性回一回,正拼命打字兒呢,就聽到一聲“娘娘怎麽找了你這麽個膿包”。
宋戈打字的手戛然而止,他擡頭看着祝知紋,人家嘴唇動也沒動,可聲音是他的,而且這兒只有他們倆,不是祝知紋還能是誰。
宋戈冷笑了一聲,沒理會,一低頭,又聽到祝知紋嘟囔了一句:“放在過去,你替娘娘端茶都不配。”
“金瑤又不愛喝茶。”宋戈故意扯高了音調,祝知紋朝着他正要開口嗆,又看到宋戈捏着手機下半端,對着語音筒,一副在發語音的樣子,“姐,你給她準備其他的就行了。”
宋戈是故意的,他明知道祝知紋正瘋狂地吃他的飛醋,可他偏不和人産生正面沖突,倒不是他怕事兒,他是怕掉價,倆大男人為了女人唇槍舌劍的,傳出去多小氣。
可他還是沒忍住,他裝模作樣地發完語音,挨着牆邊站在祝知紋旁邊,一扭頭,笑盈盈的:“你剛才在和誰說話?”
祝知紋一癟嘴,翻了個白眼沒理他,只小聲嘀咕一句:“娘娘過去明明愛喝茶。”
***
“行了,你也別給我沏了,我最近都不愛喝這苦哈哈的,有奶茶嗎?”金瑤看着林小玲細致地燙杯溫壺,下一步就要放茶了,金瑤可不想白瞎了人家的好茶葉,及時伸手攔了一下。
金瑤的專注點都在剛剛的對話上:“所以,你之所以認識我,而且能知道姓漆的在哪兒,都是因為有個叫Yama的人告訴你的?”
“是。”林小玲見金瑤不喝,索性只放了自己那份,她低着頭開始洗茶,茶葉與水接觸的一瞬間,沉睡許久的芳香也瞬間蘇醒了,林小玲快速把茶湯倒掉,這是頭泡茶。
“我沒見過他人,甚至不是到他是男是女。”林小玲開始回憶,“我只有他的微信,他也沒發過朋友圈,微信號是一堆亂碼,像是專門為了和我聯系而準備的小號,他的微信名字就是叫Yama,Yama,英語裏閻羅的意思。”
“所以你就把你的微信號改成了TheDeerGod?”
林小玲搖頭:“不是,認識他之前我就是這個名字,我爸在寄來的信裏偶爾會和我說鹿神的事,我對這兒有情懷。”
金瑤朝她伸手:“方便讓我看看這個人的微信嗎?”
林小玲沒給手機,她開始點茶,手機就插在她的褲兜裏,金瑤要想拿也不是難事,可金瑤沒動。
“你是想看我和他之間的聊天記錄吧,”林小玲直言,“他在我手機裏動過手腳,我和他的聊天界面不能截圖不能錄音,消息發完五分鐘後就會自動删除,你看也看不到什麽,如果你不信我,你走好了。”
金瑤收回手:“好,你說。”
“你很講信用,這是我願意和你合作的基礎。”林小玲朝着金瑤點着頭,她手腳很快,已經開始封壺了,這是茶道中的第七個步驟,蓋上壺蓋,保存茶壺裏茶葉沖泡出來的香氣,再用沸水遍澆壺身,要忌焖得過久,把茶給焖壞了。
這樣一套下來,金瑤知道林小玲是真的懂煮茶,不是随便用開水沖兩下的那種。
“其實很早之前,我就知道我爸不是人,只是我不确定,五年前,我來了海南,看到姓漆的時候,我就确定了,你剛才說的其實Yama也告訴過我,他說我爸替人幹活,但是有一群人不希望我爸替那個人幹活,可但凡在山裏跑,他們又都沒我爸跑得快,所以只能派了那姓漆的從內部打入,趁着我爸上山巡林子的時候,他們以多欺少,把我爸打得只剩下半口氣。”
“我爸也不知哪裏來的命,居然又從山上爬了回來,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特意回去囑咐劉美麗趕緊帶着孩子跑,孩子又是從哪裏來的,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報完信後想要自己跑路,卻又被那夥人在鹿場宿舍樓前的操場抓住,他最後是死在了操場上,可殺他的人卻冠冕堂皇地說他是被鹿咬死的,殡儀館裏,那姓漆的哭得假仁假義十分到位,如若不是他來我家時看我媽的那個眼神賊眉鼠眼的,我都快被他騙了。”
“你媽?”對,那個給馬德光帶了綠帽子的女人,好幾次都出現在故事裏,不過卻始終沒有姓名。
“恩,我媽,長得那叫一個漂亮。”林小玲很是驕傲,“不過可惜,我的長相可能随我爸了吧,我的意思是,随我親爸。”
“你媽叫什麽?”
金瑤雖然不喝,林小玲還是用茶夾把四杯品茗杯擺成一排,爾後玉液回壺,雨露均沾,林小玲自個兒給自己奉茶一杯,聞香入口,才說:“林霞。”
“叫什麽?”
林小玲重複:“我媽叫林霞,雙木林,彩霞的霞。”
***
“林霞,這名字好熟悉。”宋戈努力回憶自己在那裏聽到過這兩個字,他一定是聽到過的,不過既然他能忘,估摸着也不是十分重要的人。
“想起來了。”宋戈順着林小玲、馬德光、萬十三的事兒去想,萬十三那個初戀情人不就是叫林霞麽,呀,一開始知道林小玲的姓氏的時候,他就該有這樣的敏感和警覺的。
宋戈皺眉:“可林霞不是死了嗎?”宋戈又改口,“我的意思是,林霞應該比萬德光去世得還早,又怎麽生下林小玲的呢?”
“可能是同名吧。”金瑤也在想這件事兒,“林霞這名字也沒什麽生僻字,福建兩廣和海南,給女孩子取名字又喜歡沾霞帶鳳的,很容易就重了。”
宋戈點頭,表示有道理。
三人就站在林小玲家的水泥坪前頭聊天,宋戈挨着金瑤站着,祝知紋則是雙手插兜站得遠遠的,像是在站崗,有點兒風吹草動就警覺得像只看家犬,可這附近也沒人,唯七的生物就是林小玲剛才放出來的幾只老母雞,黃毛黑尾,腹部圓滾滾的,應該是養來下蛋的。
這幾只雞也不走遠,就在田埂上反複橫跳,看得祝知紋都饞了,咽了好幾次口水,他雖不需吃東西,可在鹿耳洞那種地方待久了,看大白饅頭都覺得可愛,何況是肥的流油的雞呢。
“知紋,你把雞趕回去。”金瑤吩咐他做事,“既然準備讓林小玲跟我們到星星民宿一起住,這些菜和雞總不能耽擱了,你每兩天來一次,澆澆水,喂喂雞什麽的。”
祝知紋張大了嘴,吃驚地指着自己,意思是在說——他诶,祝知紋诶,現在手下沒人不說,竟淪落到捉雞當狗的程度了?
金瑤眨巴着眼看着他:“你不願意?那我只能自己來了。”
祝知紋木偶似地擡起左胳膊,手指頭一伸,直愣愣地指着宋戈,為什麽不讓這貨去?瞧瞧他那肩那背,又薄又瘦的,多缺鍛煉,祝知紋心裏好委屈,他還不敢開口,他只稍微張了張嘴,金瑤就盯着他要殺人似的。
祝知紋只能默默把手指尖繼續往左移,指尖所指落在了林小玲家的菜園,祝知紋幹笑着問:“菜園就是那個是吧,我怕我弄混了,澆錯了園子。”
金瑤點點頭:“那你就先去熟悉一下。”
話裏話外,祝知紋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瞧着祝知紋走遠了,宋戈忍不住對着金瑤勸了幾句:“你別總是吓唬他了,他現在看你的眼神都不對了,怕得要命不說,”宋戈指了指自己,“還轉移矛盾到我身上了。”
“他兇你了?”金瑤問。
宋戈連忙搖頭:“這倒是沒有,他好像就是……有點……。”
“吃醋”這兩個字宋戈實在是說不出口,他一直覺得這是關系極度親密的人才有資格用的詞兒,譬如梁霄和丁文嘉,這倆貨剛在一塊兒的時候,梁霄和丁文嘉互相吃醋,吃醋對象還都是宋戈,弄得宋戈裏外不是人,明明是兩個人的戀愛,非得拽着他一起沉入苦海。
到底是在“三人關系”中摸爬滾打過的人,宋戈對這種交織錯雜的關系有着高度的敏銳感,他提醒金瑤:“他很在意你。”
金瑤:“那是當然,我與他共事多年,就算是石頭也得捂熱了。”
宋戈撓頭:“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哪個意思?”
宋戈語塞,竟不知從何講起,金瑤則是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微微皺眉,自言自語了一句:“林小玲的包在我們來的時候就收拾好了,她說還帶點其他的東西,也不至于收拾這麽久吧。”
金瑤思忖了一下,還是拔腿進了林小玲的屋子。
按道理,收拾東西應該在二樓卧房,可林小玲卧房沒人,金瑤回頭,看到緊閉的茶室門。
不會出什麽事吧。
金瑤指尖觸碰着冰涼而黝黑的茶室門,輕輕一推,門沒鎖,甚至都沒關死,還是她從茶室裏出來的狀态。
門慢慢被金瑤推開,而林小玲……朝天仰着,脖子垂在圈椅後頭,一動不動,像個被随意擺放的洋娃娃。
金瑤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林小玲死了。
***
從派出所做完筆錄回來已經臨近黃昏。
金瑤坐在副駕駛,手肘撐着頭,她看着窗外路邊的椰子樹,沉默不語。
開車的是宋戈,丁文嘉、梁霄和祝知紋坐在後頭,三個人,個子都高,都得縮得和小雞崽似的,梁霄不放心丁文嘉坐在中間,自告奮勇地縮着脖子擠在後座中央,探頭探腦地安慰金瑤:“沒事,那警察叔叔不是都說了嘛,這林小姐家的茶室裏有攝像頭,很清楚地拍到了她是自己拿出注射針管,自己注射的,和你也沒關系,留你的電話,也只是為了日後調查,你又沒嫌疑,你擔心什麽?”
金瑤聽了,毫無反應。
梁霄正覺得自己有點兒熱臉去貼冷屁股呢,金瑤忽而冒出一句:“恩,謝謝你。”
梁霄看了丁文嘉一眼,還挺得意。
丁文嘉翻了個白眼,又安慰起金瑤:“既然這樣,你還擔心什麽?人死了雖然可惜,可畢竟是自殺,黃河沒蓋蓋,誰都能去跳,想死的人你也攔不住。”
“她不想死的。”金瑤嘀咕了一句。
宋戈懂她:“是,哪個想死的人會收拾好行李準備離開呢?”
“也許就是收拾東西去別地兒了結自己呢?”梁霄腦洞大得很,“好多小年輕不都是這樣嗎?诶,之前大橡樹裏不就有一個嗎?特意來大理,看完風和月,賞完山和海,直接吞了安眠藥自殺,吓得老謝啊……。”
梁霄立刻捂嘴,他也是,說話總是沒頭沒腦的,那老謝可不是什麽好人,是那個破組織安插在丁文嘉身邊的樁子呢,他怎麽還好意思提。
“Yama。”金瑤忽而想到了這個名字,如果林小玲原本不準備死,她收拾東西的目的應該是準備逃,她要逃離誰?自己嗎?可金瑤找到她的時候,她對金瑤似乎不怎麽反感,如果真的是要逃離金瑤,那趁着金瑤等她收拾東西的時候就可以從後門走了。
可因為她告訴了金瑤關于“Yama”的事,有些事情,她可能躲不掉了。
金瑤這句“Yama”後座的人沒聽清,梁霄又探了個腦袋出來:“金小姐,你喊誰媽?”
宋戈皺了皺眉頭:“Yama?你是再說英文嗎?”
“是啊,”金瑤點頭,“夜半三更,閻羅升堂,看來有人和我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