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替你看命相的那個人,是不是……沒有臉

第107章  替你看命相的那個人,是不是……沒有臉

翌日。

昨夜金瑤和胡春蔓聊得久了, 便擠在一張床上睡下的,天蒙蒙亮的時候,胡春蔓醒過一次, 看到旁邊的金瑤睡得很是規整。

金瑤仰面躺着, 兩手貼着褲縫, 兩腿伸得直直的,膝蓋并攏, 似乎腳趾都在用力,看似睡着了, 可又感覺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 她就能立刻從床上鯉魚打挺坐地起身,操着刀子沖出去似的。

門外來了人, 是包家的那幾個小姑娘。

“娘娘,山下關着的那個人跑了。”

“誰跑了?那個麻花辮還是姓丁的?”

“姓丁的。”

胡春蔓扭頭想看一眼床榻上的金瑤,想着金瑤昨夜睡得晚, 應當是還沒起, 可哪曉得,金瑤此時正直挺挺地坐在床榻上, 背脊像是別了一根鋼尺似的, 面帶微笑地看着胡春蔓笑。

胡春蔓張嘴想問,卻忽而噤聲,揮手讓包家幾個小姑娘先退下, 仔細關了門才問:“你故意的?”

“什麽?”

“放走那姓丁的,是你故意的?”

“我哪裏來的本事啊。”金瑤這話說得……頗為虛僞, 她沒本事?她本事可大了去了。

胡春蔓才不吃這一套, 她壓根沒把金瑤這句話放在心上,只繼續問:“那姓丁的到底是你的人不是?”

“你覺得呢?”

“她挺有趣兒的, 能讓昨天那夥人帶着她進萬靈洞,也算是她有些本事。”

“什麽本事,不過是人家想要利用她罷了,你還以為她真的是靠着自己的聰明才智才攀上這條線的?”

胡春蔓瞪大了眼,順着這話就坐到了床邊:“可不是?如若不是她有些口才,那夥人發現她的時候,就會将她直接剮了。”

“你也忒小瞧了那些人,”金瑤像是句句都和胡春蔓過不去似的,往常的她一直講究“心寬體胖”,從未如此針鋒相對,“丁文嘉還有利用價值,那個蓋着鬥篷的人看着厲害,活得長久,實則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丁文嘉對她來說,就是送上門的寶貝,但凡有點兒腦子,都不會對丁文嘉提前下手。”

胡春蔓不理解了,她蹭地一下從床沿跳起,雙手叉腰看着金瑤:“你既如此看不慣她,又為何放了她?”

金瑤微微擡眸,淡定得很:“我都說了,不是我放走的。”

胡春蔓嗤之以鼻,一股子傲嬌勁兒就上來了:“不是你放走的?不是你放走的她能走得出這山樓?包家那幾個年紀雖然輕一些,可到底是個半吊子的蛇族,縱然傷能好全,可地形總還是包家人占了上風,能從她們眼皮子底下溜走,你沒幫?難不成是我幫的?”

金瑤順着這話就開始鄭重其事地點頭:“很有可能。”

胡春蔓急得跺腳:“你腦子怕不是不清醒了,過去的你,殺伐果斷,如今卻……。”

“蔓蔓,能活一個是一個吧,她不會害我。”金瑤改口又說,“縱是她有壞心思,以她的本事,也害不到我。”

“那小山呢?”胡春蔓臉色極其不好看,“也放了?”

“她和丁文嘉不同,”金瑤面色總算是開始變得正經而凝重起來,“天下是容不得兩個定山者的,我和她,注定只能活一個了。”

***

山下。

關着小山的房間和尋常的不同,屋子裏頭看着還算是亮堂,可外頭,卻被密密麻麻的藤蔓纏得嚴嚴實實,從門到窗都裹得嚴絲合縫,密不透風,唯一的亮處,便是小山頭頂一處狹小天窗,離地約莫五六米,遠遠看去,不過一個拳頭大小,小山猜測,這個洞口,還不夠塞她一個腦袋的。

看得出來,人家是很認真地在關着自己了。

可真能關得住她嗎?

小山在裏頭慢慢踱步,一點兒也不慌,她偶爾用手摸一摸濕潤的牆壁,濃重的水汽仿佛在告訴她外頭的藤蔓有多茂盛多厚實,可越是茂盛的藤蔓,卻越是纏不住她。

這一點,金瑤應該也知道,卻還是虛有其表地遮掩了一道,好似這般裝模作樣一番就能換來些許心安似的。

可小山也沒想着逃,她原本要找的就是金瑤,如今就在金瑤的老窩,她逃什麽?更何況,姐姐因金瑤而死,這筆賬,她還要和金瑤算一算。

怎麽算呢?

“我還沒想好。”小山自言自語,小聲嘀咕,她擡頭,緩緩看着原本應該是門口的方向,她朝着門口走了兩步,像是确認外頭看守的人能夠聽到她的嘀咕聲,才緩緩開口,“我是殺了金瑤呢?還是放了她?我還沒想好。”

外頭看門的正是包家的大姐和二姐,包家的二姐包可愛是當年小少主敖瑾在萬靈洞的玩伴,倆人搶着娃娃長大的,自也是見過不少市面,可敢把“殺了金瑤”這種話挂在嘴邊的人,她還是真沒見過。

不過包可愛并不覺得可怕,反倒是覺得這個叫小山的神神叨叨不知所以,聽了雖聽了,也是左耳朵進右耳多出,還不由得咂舌:“瑤娘娘的藤籠還是厲害的,這關着關着又瘋了一個。”

“我是不怕金瑤的!”小山突然在裏面回了一句。

包可愛心裏猛地顫了一下,她自覺自己的聲音不大,怎地還是被裏頭的人聽到了。

“我知道她的一個秘密。”小山壓低了聲音,學着村裏嚼舌根的老太太講故事的那種語氣和口吻,“你們的神,可能不是神。”

話音剛落,包可愛扭頭想要裏頭的人老實一點,還沒口,便聽得身邊的包家大姐朝着前頭問了聲好——“娘娘來了。”

包可愛回頭,也跟着點了點頭:“瑤娘娘。”繼而立刻告狀,“這小姑娘從早到晚一直在碎碎念,怕不是魔怔了。”

金瑤沒吭聲,正想散去藤蔓,又忍不住問了包可愛一句:“她在念什麽?”

包可愛餘光掃了自家大姐一眼,包家大姐微微搖了搖頭,包可愛癟癟嘴,卻還是說:“說是要殺了您。”

金瑤倒是沒驚訝,只回了一句:“她的确有這個本事。”

金瑤擡眸,屋前屋後的藤蔓紛紛散去,露出這間小屋子原本的模樣,這間屋子算是山下一間地勢較高的房子,從大街走過來還得走好一陣臺階,站在屋前,可以俯瞰整條大街。

金瑤忍不住回了個頭,她遠遠地看見關着宋戈的那套院子,有她的照拂,想着底下的人也不敢輕慢了宋戈,可自己的确已經好些時候沒有理他了,他會生氣嗎?

應該不會吧,他脾氣那樣好,稍微哄一哄便一點兒心氣都沒有了。

還是他會想自己?他應當是會想念自己的吧,自己這樣好,足以讓他想了。

嗯,他是想我的。金瑤如此這般安慰自己,裏頭小山的聲音又尖又細:“來了又不敢進來,怎麽?還得我出去迎你?”

金瑤輕輕推開門,兩扇木門緩緩阖上,包可愛看着門縫越來越窄,心裏頭一揪,又轉頭和包家大姐商量:“要不要找胡娘娘來幫忙?”

***

屋內。

小山正盤腿坐在地上,這屋子裏什麽都沒有,除開一張讓她睡覺的床,桌椅板凳都被清了出去,她就抱着腿坐在屋子正中間,頭頂那窄窄一方洞口漏下的光剛好鋪散在她的額頭,照得她金燦燦的。

“你不是定山者。”小山開門見山,她微微昂起頭,無比地驕傲,“我姐姐找人給我看過,萬萬年來,就出了我這麽一個定山者,你那定山者的名號,是假的,都是你們昆侖為了擡高自己的地位給你造出來的,當年除開昆侖,好像還有好幾家的山頭在争在搶,你能打能抗,昆侖就順水推舟,給你冠了個定山者的名頭。”

“定山者亡,天下皆亡,你靠着這個噱頭,不對,是昆侖靠着這個噱頭,可是沾了不少好處,縱使你出世之後,這天崩地裂的事兒也不在少數,可昆侖總能找到由頭化解,随便找個冤大頭,說他是天降災禍,斬于昆侖天階前,這事兒就算了了。”

小山說到此處,愈發地鄙視和不屑:“你個假貨,我才是真的。”

金瑤順勢坐在小山跟前,她和小山的坐姿極為不一樣,小山肆意懶散,一條腿盤着,一條腿屈着,像極了那些喝嗨了的大老爺們,摩拳擦掌準備再海一箱,金瑤則是雙腿盤得穩穩的,胳膊肘耷拉在膝頭,像是剛練完功的武林高手,随時可以躍身而起,再打一架。

可對于小山說的,金瑤沒有反對,只問:“你從哪裏聽來的?”

小山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就是那個替我看命相的人。”

“他還活着?”

“他死了,看完我的命相我就把他殺了。”

這回答并沒有讓金瑤多驚訝,她只“啧”了一聲:“你我的确有區別,不過不是定山者的區別,而是殺人的區別。”

小山來了興趣:“哦?”

金瑤身子微微後仰,這像是一種要沖鋒前的慣性後擺:“我只殺強者。”

小山臉色一僵,她知道金瑤的意思,金瑤是覺得自己濫殺無辜了。

“他只是個……。”

“這世上能看出定山者的人不多,連姜家人都看不出,那個替你看命相的人,年紀應該有些了。”金瑤一點兒一點兒地猜測,“若非是垂垂老矣,能被你手刃的年長老神仙,雖然不少,我卻也一時間想到不有誰,是昆侖上的人?”

小山轉頭,刻意回避金瑤看着自己的眼神。

“應當不是,若是昆侖上的人,何必自揭其短,我和昆侖私下不和那是私下的事兒,明面上,昆侖與我一體,榮辱與共。”

小山的頭微微晃了一下,金瑤順着往下猜:“除非,是昆侖裏頭十分恨我的,恨我恨到不惜賭上昆侖的榮辱,旁的人,是不敢下這麽大的賭注的,只有那個瘋子,他有信心轉危為安,也有能力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小山,我都說到此處,你還不明白嗎?”

小山怒色漸起,她十分不喜歡金瑤和自己說話的口吻,好似金瑤什麽都猜到了似的,而小山自己卻還是一頭霧水。

金瑤忽而起身上前,她的鼻尖都快要對上小山的鼻尖,她瞪着小山,聲音又輕又柔,可說出* 的話卻十分駭人:“替你看命相的那個人,是不是……沒有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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