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夜闖
夜闖
夏夜，月光如水，一個沿着屋頂飛檐走壁的身影，忽而翻身進了戶部衙門。
林峰今晚值勤，換崗回家時正聽見戶部裏面混亂的喊着抓賊。
他迅速翻牆而入，先于一衆侍衛對那頭戴鬥笠的人追了上去。來人翻出戶部，又往西南的方向逃竄而去，林峰緊追不舍，卻沒料到這人輕功了得，他一路從戶部衙門追到西市，竟是遲遲未能交上手。
他緊盯着前面的人，腳步挪移，而後右手迅速向前一揚。數根銀絲從袖□□出，劃破寂靜的空氣，桑淮青一個旋身，倉皇架刀格擋。不料還是有幾根細針擦過了她耳廓，打在她頭上的鬥笠上，将那鬥笠猛地掀了出去。
女子一頭青絲在月光下陡然散開，林峰不做停頓，三兩步及至人跟前，卻發現女子鬥笠裏面還戴着面巾。他沒再猶豫，伸手一把扯了過去，卻被桑淮青架起的刀背猛然撞開。
他手腕一麻，回手刷拉一聲拔出了自己腰間的佩劍，“姑娘若是再不伏罪，可就別怪在下不客氣了。”
桑淮青嗤笑一聲，腳尖點地，猛地向上一竄，手中的窄刀豎劈下去，“暗器這麽陰毒的手段都使了，還說什麽客不客氣。”
林峰出劍，與那壓下來的刀刃硬杠上，铮——兵器在黑夜中擦出明亮的火光，“陰毒的手段？兵器怎麽能分貴賤呢，姑娘，打贏了才算數。”
桑淮青不想與他多費口舌，右腿向前一掃，快速向後推開幾步，轉身就要跑。腳底的瓦片刷拉作響，林峰緊跟其後，毫不客氣地一劍掃向她頸側，“別着急走啊，這還沒比劃比劃呢。”
桑淮青忽地向後躲仰面開，不料林峰是虛晃一招，他緊接着右手揮劍斬向她左側。女子急忙側身，卻未能完全躲避，右側肩膀挨了一劍，她被逼退半丈遠，“暗處傷人，算什麽好漢，有本事堂堂正正地跟我比！”
自身都難保了還要堂堂正正跟他打，林峰被這耿直的姑娘逗笑，“好啊，你說比什麽？”
桑淮青眼珠一轉，瞥到旁邊碧瓦朱檐的滕王府，“就比你能不能追到我。”
林峰這次笑出了聲，猛然飛身而起向她抓去，桑淮青卻早就拔腿跑開了。他腳下生風，施展輕功追上去，前面的女子卻突然從屋檐蹿下，翻進了高牆內。林峰定睛一看，熟悉的碧瓦朱檐，呵，自投羅網。
是夜，沈楠正伏在案幾上寫方子。突然，窗戶一聲輕響，緊接着，一道黑影翻窗而入。這場景似曾相識，她定睛一看，來人面罩一扯，果不其然又是桑淮青。
“江湖救急，”桑淮青以眼神示意她，沈楠這才注意到來人披頭散發，肩膀上還似有血跡滲出，忙問道：“怎麽弄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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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淮青快速道：“潛入戶部被發現了，正往這邊追來。”
外面這時也傳來雜沓的腳步聲，沈楠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忙将人拉進衣櫃。櫃門剛才阖上，敲門聲起。
蕭焓的聲音，“楠楠，睡了嗎？”
沈楠慌忙道：“睡了。”
“在下兵部林峰，今夜王府內進了刺客，有人看見往留春苑這邊來了，王妃可有見着什麽？”門外又響起另一人的聲音。
“沒有，”沈楠緊張道。
門外的林峰與蕭焓對視一眼，蕭焓開口道：“沒有就好，本王先帶人去巡查其他地方，”他又轉頭向身邊的侍衛，“你們幾個留在留春苑守着，一步也不許離開。”
“是！”
沈楠聽見這句話心頭一緊，等外面聲音漸漸遠去，她才輕手輕腳地打開櫃門。眼下是走不了了，她伸手扒開淮青肩膀的衣服，仔細看了看那傷口，好在傷口的并不深。她從衣櫃中抽下一根衣帶遞過去，對方了然接過。
沈楠想起什麽又快步走出裏間，不一會兒手裏拿着個什麽東西回來了。桑淮青正費勁兒地用衣帶在傷口處打結，沈楠忙上前接手，幫她系好。而後從手裏的紙包內拿出一個姜塊樣的東西，遞到淮青嘴邊，壓低了聲音一本正經道：“吃了吧。”
桑淮青猶疑地接過，用口型問她：“這是？”
沈楠口型誇張，唯恐她聽不明白似的，“三七，止血的。”
“直接吃嗎？”
沈楠點點頭，“我的醫術你還不放心是不是。”
桑淮青從小習武射箭，有個跌打損傷啥的都是沈楠一手包攬的，她當即接過對方手裏的東西，慢慢咀嚼起來。
沈楠睜着大眼睛看她，“仔細嚼一嚼，汁水都要咽下去——你跑戶部去幹嘛？你當京城還是北境啊？到處随便闖。”
“北境的軍糧下不來，我想去戶部翻翻看，他們到底是沒有糧食還是不肯給。”
“你當這裏是你家是不是？”
桑淮青多少覺得自己有點理虧，當下不吭聲了。
沈楠逗她，“叫一聲表姐我扶你出來。”
“還表姐，我比你還大兩天呢，”桑淮青自己躬身從衣櫃裏出來在桌邊坐下。
沈楠跟着她一起坐下，面露憂色的看着她的傷口。
“我身體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點傷很快就能痊愈。”
“我這裏還沒配金瘡藥，”沈楠懊惱道。
“沒事，我有這個，”桑淮青舉了舉手中小了一半的三七，笑了笑。
“去戶部探到什麽了嗎？”
桑淮青示意了下自己的肩膀，“還沒來得及，就被發現了。”
沈楠蹙眉看她，還是不放心道：“你在這裏等着，我找人去拿金瘡藥。”
桑淮青一把拉住她，“你傻啦，與我交手的人知道我受傷了，你現在去拿金瘡藥豈不是更可疑。”
“那現在怎麽辦？得想辦法先讓你出去……”
“我不熟悉滕王府，這附近是？”
沈楠邊想邊道：“留春苑離外面不遠，西邊只隔一個院子就是外面的巷子了……”
“誰的院子？”
“沒人住，”沈楠想起之前自己還趴牆頭看過，“原先是個什麽林苑，後來荒了。”
桑淮青了然點頭，“可是外面那幾個守衛……”她沒來的及說完就聽見有人的腳步聲往這邊來了，她起身迅速鑽進衣櫃。櫃門一關，屋門被推開。
蕭焓走進來，“這麽晚了還不睡？”
沈楠這才意識到自己還穿着衣袍怔愣地坐在桌邊，她穩了穩心神道：“剛才被吵起來就睡不着了，幹脆起來走走。”
蕭焓褪了外袍，大手攬過她往床邊走，“沒事了，躺下睡吧。”
沈楠當即暗道不好，看蕭焓這架勢今晚是要在這兒過夜。可若是現在勸他走……未免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
兩人躺下，沈楠翻個身背對蕭焓，大腦飛速運轉起來，淮青還躲在衣櫃裏，蕭焓耳力極好，整晚下來肯定會聽見響動……最好是現在就有辦法把淮青送出去，越拖越容易露出馬腳……
她正心慌意亂，蕭焓卻忽然伸手攬了她的腰，沈楠驚了一下，男人感受到手下人抖了一下，“怎麽了？”
“沒事……”
“睡不着嗎？”蕭焓把人摟過來，低頭看向懷裏的人。
沈楠勉強點頭，咽了咽口水道：“剛才的人，抓到了嗎？”
“沒有，不過怪的很，那刺客追到留春苑這兒就不見了。”
沈楠緊張的捏緊了被角，強裝鎮靜，“那怎麽辦？”
“林峰還在帶人搜查，你放心，留春苑三步一崗，安全的很，”蕭焓将下巴輕輕阖在女子頭頂，眸色深深。
三步一崗……這要怎麽送淮青出去，沈楠轉着念頭。過了一會兒她仰頭看蕭焓合上了眸子，便作勢要退出男人的懷抱，男人手臂的力量不松，沈楠輕聲道：“還沒睡着嗎？”
“沒——楠楠，咱們若是都睡不着的話……”蕭焓說話間向她越靠越近，沈楠再度一驚，一把将人推開。接着她也意識到自己反應太大了，忙又讪笑着道：“明日還要早起上朝呢，快睡吧。”
“明日休沐。”
這……她又試探着問：“刑部不是還有金礦的案子沒查完，你明日也得去吧？”
“不去，”蕭焓翻身仰面躺着，“明日在府裏陪你。”
沈楠算是知道了什麽叫屋漏偏逢連夜雨，她暗自長嘆一口氣，完了，淮青在櫃子裏餓也要餓死了。她伸手拍拍身邊男人，示意自己要下床，蕭焓長腿曲起，問她道：“往哪去？”
“去茅房。”
她趿拉上鞋子，轉過長廊時突然意識到不對。她出來了，那屋裏不就只剩蕭焓和淮青了嗎？！蕭焓只要在她房裏一搜……沈楠轉身就要往回走，忽然瞥見拱門外被風吹得亂顫的竹林。她急中生智往那邊一指，沖廊下的侍衛道：“那邊有人！”
十幾名侍衛追出去，餘下幾名圍在沈楠身旁。沈楠暗自焦急，這麽大動靜蕭焓應該聽見了啊，怎麽還不見出來，難道是已經發現淮青了……
她加快步伐往回走，拐過回廊，透過雕花的綠紗窗，看見一身白色中衣的男人正站在衣櫃前！
她呼吸一滞，加快了腳步，眼看着那男人的手就要伸向衣櫥的銅環！沈楠腳下生風跑起來，路過廊柱時用力閉了閉眼，一咬牙伸腳絆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