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出兵

出兵

男人凝住她的眼,極為認真的、一字一句道:“我不在的時候,好好待在留春苑,哪裏也不要去。無論有人跟你說什麽,都不要信,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沈楠有些被他的鄭重其事吓到,但還是點點頭,又不放心地将人拉住,“你此去沒有危險,對不對?”

“巡查而已,怎會有危險,”蕭焓輕笑了下,擡手從旁邊拿了件外袍給女子披上。

“那為什麽這麽說?是京中有什麽事嗎?”她拉着男人不肯撤手。

蕭焓握了她的手安撫道:“京中無事,是我,經此一役我難免擔心還會有人對你不利。”

“我沒事,”沈楠聞聽這話心下安定了些,挺挺身子笑道:“總歸替嫁的事已經過去了,我現下又懷有身孕,誰還能拿我怎麽樣不成?”

“是,沒人能拿你怎樣,”男人帶了笑意看向她,握住女子肩頭與她平視,複又認真道:“剛才應承我的事,一定要做到,知道嗎?”

“知道。”

蕭焓擁住她,吻了吻她的額,直起身來。沈楠忙忙地要穿衣來送,男人握着她的肩将人壓下,“不用送了,你再睡一會兒。”

沈楠撇撇嘴,“我哪兒還睡得着。”

“那我去叫燕娘給你傳膳來,”他最後手指親昵地蹭了蹭女子的面頰,輕聲道:“我走了。”

女子的目光一路追着男人的背影,見他出了裏間,又忙趿拉了鞋伏到窗邊去看,不一會兒果然見那身影出現在了院中。蕭焓像是知道她在窗邊似的回頭望過來,見到她後輕輕擡手沖她擺了擺,她也跟着踮起腳揮揮手。

男人複又轉回身去,沒多久,便消失在苑門前了。沈楠悵然若失地回到床邊坐下,感覺自己心裏仿佛空了一塊似的。先前蕭焓也不是沒有外出過,之前二人吵架冷戰的時候也是,十天半個月見不着面都是有的。可唯獨這次,她總覺得心裏惴惴的。

蕭焓辰時一下朝便乘了馬直奔軍營而去,待到晌午時分,便已将器械糧草核查完畢。北方軍報接連不斷傳來,鎮北軍兵力大折,軍情刻不容緩,衆将士用完午膳後便直接開拔。

為首的男人一身玄鐵盔甲,身披丹紅戰袍跨坐在一匹高頭大馬上,正目視前方思索着什麽。蕭承鈞從後方駕馬追上來,蕭焓略側了側眸,一個詢問的眼神看過去。一旁的孫楊知道二人是有話要說,略使力拉了拉缰繩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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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盔甲下的臉明明是一片平靜,卻莫名讓人覺出幾分肅殺之氣,加之蕭焓身量颀長,同樣是坐在馬上卻比蕭承鈞高出來一截,此時正居高臨下地看他。蕭承鈞不自覺心頭一緊,他遲疑了下,還是将心中盤繞已久的事問出口,“她……還好嗎?”

這個她是誰自不必說,蕭焓重新看向前方,淡聲道:“你皇嬸一切安好。”

蕭承鈞默默點點頭,“那便好。”

“承鈞,”男人忽然出聲。

“是,皇叔。”

“你即叫本王一聲皇叔,本王有幾句話想講給你,”蕭焓看他一眼,略頓了下繼續道:“有些東西命裏有定數,是你的終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再怎麽争搶也無益。”

蕭承鈞臉上端着的笑容一僵,也冷了聲線反問道:“那若有可能争得的東西呢?依照皇叔的意思,連争都不争一下嗎?”

男人眯眼将他的話放在嘴裏咬了下,“有可能争得?若下場是頭破血流,死無葬身之地呢?你也要争嗎?”

“是。若天命阻我,不死,便不休,”蕭承鈞一句話落地,便調轉馬頭離開了。

蕭焓輕蹙了眉頭,卻也知道多說無益,只得先由他去了。

是夜,衆人就地安營紮寨,大家用了點幹糧後便聚集到中軍帳內。蕭焓站在正中,身後挂了一幅北境地圖,底下幾位副将和蕭承鈞分列兩側。

“魯偉,你先來禀報北境軍報中的情況,”蕭焓道。

被稱作魯偉的絡腮胡一抱拳,粗聲粗氣道:“是,王爺!桑小将軍在藍關戰敗後,東邊的防線退到淮水,鎮北侯及時頂上,現帶了三萬餘人坐鎮淮水以南。北境西邊易守難攻的嘉峰,現下是鎮北軍副将一個叫雷遠的帶了三萬人守着。”

“敵軍中作戰的人分別是誰?”

“回王爺,帶領聯合部隊攻占藍關的人是回厥的大王子,叫黑達格;現進攻嘉峰的是回祁王上身邊最得力的紮伊爾将軍。這兩個人都是第一次攻打北境防線,因而我們對他們的作戰方式,都不太了解。”

蕭焓回身望着身後的地勢圖,繼續道:“他們有多少人馬?”

魯偉略吸了口氣,“據前線探子估算,不下十萬人,其中東北邊的聯合部隊大概占了六成兵力。王爺,眼下他們卯足了力氣主攻東北,恐怕是想沿着東北茶道一路攻至京城。我們是否抽調大部分兵力去支援鎮北侯?”

地圖前的男人沒有說話,只是凝神看着面前的地圖。

嘉峰,細柳營。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破曉的晨光灑下來,照在女子淩亂不堪的發上。桑淮青一身盔甲也不知在多少血泊污泥中滾過,已經辨不出原本的顏色。此刻她正坐在營帳內,解了臂縛露出胳膊上皮開肉綻的傷口,拿了壇酒往上澆着。

冰涼的酒水滲入肌膚,激烈的刺痛感不斷傳來,女子卻是連眉毛都未曾皺一下。她面色平靜地注視着周圍來往的兵士,他們大多跟她一樣,是剛剛從前線負傷下來的。

她從旁邊扯了布條将傷口綁好。不多時,外面行軍的腳步聲起,桑淮青站起身來出了營帳,是雷遠帶兵從前線撤下來了。

身量高挑渾身髒污的男人行至軍營門口,桑淮青不待他開口先迎上一步問道:“怎麽樣?”

雷遠面色凝重地搖搖頭,“加上輕傷的人數,還能再上戰場的,也不過兩萬餘人。”

兩萬人……不過短短十天的時間,竟折了一半兵力,活生生的兩萬将士,就這麽沒了……回祁人一遍遍地撤回去,又一遍遍地打上來,嘉峰易守難攻,他們卻是極有耐心地守着,這分明是要把他們耗死在這裏。

“大小姐,京城……”雷遠一句話未完心頭便有些泛酸。細柳營的将士們是他一手訓練的,他是看着他們從入營時的青蔥少年長成如今堅毅的男人的……

“會的,京城會有援兵來的,”女子聲音平靜道。

“可問題是什麽時候?什麽時候援兵才能來?他們又能不能撐到援兵來?”

“能,”女子堅毅的面容被晨光鍍上了一層金邊,“我們會撐到援兵到來。無論如何,我鎮北軍,只可死戰不可降!”嘉峰,一定得守住才行……

與此同時,京城,滕王府。留春苑內,沈楠難得這麽早就睜開了眼睛,她混混沌沌地做了個噩夢,又夢到小時候跪在父母親的靈堂前哭。女子望着窗幔愣了會兒身,而後坐起身來向外間喚道:“鈴铛。”

“主子,”鈴铛小跑着進來去拿架子上的衣裙,邊笑道:“主子這幾日可起的早了。”

沈楠跟着趿了鞋站起身,對适才的噩夢心有餘悸道:“鈴铛,我夢到小時候的事了。”

鈴铛過來為她更衣,順着話茬問道:“夢見什麽了?”

“夢見我父母了。他們走的時候,我都沒來得及見上一面,只記得自己跪在靈堂哭了……”

鈴铛系盤扣的手一頓,“怎麽忽然夢到這些了?”

“不知道,這幾日總覺得心裏不安穩,像是有什麽事兒要發生似的。”

“主子往日裏可從不曾說這種話的,”鈴铛複又笑開來,将穿好衣服的沈楠按到梳妝臺前,“主子不是說了,這心慌意亂啊,都是因着有事兒挂心頭。我看啊,是王爺剛走,主子放心不下罷了。”

“倒也是,”女子拿起妝匣裏那根木蘭花簪摩挲了下,略定了定心。

早膳剛剛用畢,沈楠披了鬥篷站在廊下收拾藥櫃,之前的藥櫃被蕭焓一氣之下給撤走了。許是他心裏有愧,在他出門後不久,盧嬷嬷便帶人來重新給她裝好了,甚至連藥材都給她置辦齊全了。

鈴铛在一旁給她打下手,咕哝道:“這藥櫃安在屋子裏不好嗎,非得放在廊下,大冬天的,冷風一下子都給人吹透了,主子還懷着身孕,站在這兒……”

女子受不住身後人的啰嗦,回首打斷道:“沒幾天就過年了,馬上就開春了,哪兒還那麽冷啊。”

“人家都說了‘春捂秋凍’。何況這還沒開春呢,主子大早上就帶着小世子站在冷風裏,要是小世子會說話,現在指定喊冷呢。”

“他倒是不會說話,不過他娘會說,他娘啊覺得一點都不冷,”沈楠繼續歸置着手裏的藥材,調侃道。

苑內的一衆丫鬟都笑開來,不過還未等大家笑完,就被苑門邊小丫頭怯生生的聲音打斷了,“王妃……王妃來了。”

沈楠反應了下才想起來她說的這個王妃是誰,燕娘看她一眼便要過苑門處去。她将人一把拉住了,毫不理會身邊丫鬟們緊張的神色,對苑門處高聲道:“還不快将王妃請進來。”

“姐姐這裏好生熱鬧,”姜玉響一身錦衣華服被五六個丫鬟簇擁着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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