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沒有說實話

第3章  你沒有說實話

賀蘭毓安靜地坐在餐桌前,在等待的時間裏,正随手翻閱旁邊的一本雜志。

她睫羽纖長,鼻梁高挺,海藻般濃密的長發微微卷起,坐在那裏就像美輪美奂的畫卷。

觀看的人賞心悅目,連心情也不自覺變好。

而賀蘭毓似乎看到有趣的內容,沒有察覺樓上的視線,直到時風眠坐在對面。

她從中擡起眼眸,打算将雜志放回去,時風眠卻随口一問:

“在看什麽?”

“這是有關你的報道。”

聞言,時風眠油生出幾分好奇。

讓賀蘭毓這麽專心,會是怎樣的內容呢?

當她接過雜志,看到賀蘭毓注意的那頁,突然就有點後悔了。

這是一篇采訪報道,上面貼着她醒目照片,底下密密麻麻的個人簡介——

姓名:愛新覺羅·時風眠。

身份:著名集團總裁、慈善家、生命科學基金會董事、新能源技術推動者、羊漾村名譽村長、當代吟游詩人、抽象派畫家、小提琴專業演奏家。

時風眠當場尬住,仿佛看到了某種文學複興。

她忍不住去看對方反應,可能是覺得自己裝,對此感到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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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捕捉到對方眼裏閃過的笑意。

當她合上雜志,賀蘭毓向後輕靠在椅背,姿态鎮定自若,語氣似真似假地說:

“沒想到時總這麽全能,讓人自愧弗如。”

時風眠權當是客套話,面不改色地接受:“我這個人興趣廣泛,變得也快,很多愛好都換了一輪。”

言外之意,她還有更多優點尚未“披露”。

賀蘭毓冷淡的情緒很穩定,對此不予置否。

餐桌上的飯菜,大半口味是清淡的,顯然是照顧到她的身體狀況。

時風眠卻沒有強調此事,毫不嫌棄清湯寡水。

她的注意力全在吃飯,吃相也文雅,卻有種誘發旁人食欲的奇妙感染力。

賀蘭毓的視線偶爾掃過,感覺嘴巴裏也多了點滋味。

不過,時風眠發現她吃了一點就飽了。

只有平時的三分之一食量。

她有些不解,都是按照對方口味做的菜,味道也都不錯。

在她忍不住的詢問後,賀蘭毓神情微怔,好像反應過來什麽,然後很給面子地多吃了一些。

“我只是習慣從前的日子。”她帶着幾分歉意,抿了抿唇說。

時風眠意識到,對方說的是五年前。

賀蘭毓的記憶停在遇到她之前,尚未成為炙手可熱的歌星,而是還在養父母家寄人籬下,經常挨餓受凍,還要打零工往家裏寄錢的日子。

正是因為原生家庭糟糕,她才會輕易落入了“時風眠”的陷阱。

時風眠心情驀地一沉。

“都過去了,再說你已經實現了理想。”她主動給對方夾菜,略作停頓,然後低聲說了一句:

“不會再無家可歸。”

賀蘭毓瞳仁漆黑,隐隐亮起光,這樣的神情和平時全然不同。

盡管來之前了解過自己,但是對“當紅”歌星的身份沒有太多感受。

在此之前,這還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這樣的目光,幾乎讓人不敢直視。

時風眠說得雲淡風輕,心裏卻跟像是被一把火燒着了。

也許她期待自己說出更多,但是有幾件光明磊落的事能拿得出手?

秉着說多錯多的原則,她吃完飯假裝臨時有事,就從餐桌前起身離開了。

時風眠去了書房,四下無人,只有窗前一只鳥籠,暖融融的日光下,裏面有只圓滾滾的雪白團子。

見到她,雪團子蹦蹦跳跳,黑豆似的眼睛炯炯有神。

她心血來潮,給它倒了點飼料。

雪團子卻一動不動,于是她有心逗弄,将飼料放在手上。

接着,雪團子歪了歪腦袋,低頭狠狠往她掌心啄了一口。

“……”

小家夥脾性夠大。

時風眠沒跟它計較,拍了拍泛紅的掌心,心中感嘆:

它半點不像主人,更不像賀蘭毓。

她轉過身,去整理辦公桌上的一大堆資料。

因為時間跨度長,內容五花八門,忽然,她發現了不對勁,從桌底下摸出了一只小型電擊器,還有鮮紅色的長長絲帶。

顯然是用在人身上的。

她眼皮一跳,瞬間腦袋裏很多不可描述畫面。

貴圈真亂啊。

“為什麽書房裏會有這種東西?”時風眠站起身,喃喃自語。

她房間裏還無所謂,但是手裏的……确實在賀蘭毓身上用過,當然最後還是無事發生。

絕對不能被發現。

她正想着如何“毀屍滅跡”,突然門口傳來了不疾不徐的敲門。

“誰?”時風眠握緊了手。

“我可以進來嗎?”

賀蘭毓的聲音。

她頓時覺得手裏是燙手山芋,在桌前有幾分慌忙,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讓對方進來。

當賀蘭毓推開門,面前的場景赫然映入眼簾。

四面牆體挑高,砌成盤旋嵌入式的書架,中央有一張紫檀木桌,年輕女人穿着墨綠的襯衣,誇張的圓形金屬耳飾,顯得氣質張揚濃烈。

她正站在金籠前,散漫地逗着小鳥。

賀蘭毓目光落在閃亮的金籠子,上面有只別出心裁的鮮豔蝴蝶結,微風拂過,垂下來的長絲帶在女人身旁揚起。

畫面中折射出一抹豔色。

“你怎麽來了?”時風眠紅唇微勾,問。

賀蘭毓詫異地看着她,輕聲說:

“你說的。”

時風眠視線逐漸凝滞,想起來自己中午說過,讓賀蘭毓到處走走,熟悉環境。

眼下過來書房看看她,也沒什麽奇怪。

在賀蘭毓的注視下,她神情剎那恍然,笑道:“不好意思,我忘了。”

“啾啾——”清脆的鳥鳴響起,雪團子咬住紅絲帶,将自己一圈圈包裹住。

時風眠見她被吸引,以為是想起來什麽。

于是,她伸出纖細白皙的手指,不動聲色地纏到食指指節,鮮紅的反光顯得更加惹眼。

“這是去年你送我的禮物,有時候你不在我身邊,它就陪着我。”她稍稍用力往上提,絲帶就從小鳥身上柔滑地掙脫。

這樣的動作也透着有意無意的逗弄。

“啾,啾!”雪團子怒瞪着她,嘴裏不知道罵得多髒。

其實,這只銀喉長尾雀是賀蘭毓的寵物,對它細心呵護,而“時風眠”嫉妒不已,遂以事業優先為由,假意接過來自己養。

而且惡趣味濃厚,打了個純金做的籠子。

現在,面對賀蘭毓的時候,雪團子顯然很溫順,簡直判若兩鳥。

賀蘭毓望着它半晌,平靜無波的眼底,忽然像是海面上彌漫的灰霧,沉冷落寞。

時風眠心髒倏地揪緊了。

可能是不想她記起來,又或者是不願意見她傷心。

“你看。”時風眠鬼使神差地開口。

賀蘭毓循着她的視線,落在整面牆上,上面收集着各種演唱會、商會海報,周邊紀念品,以及形形色色的獎杯。

這是賀蘭毓的個人“成就”記錄。

跨越五年的時間長度,從嶄露頭角的舞臺,到屢次獲得流行音樂獎,樂壇金曲獎和國際綜合性大獎等等。

即使本人站在底下,受到的沖擊力仍然很大。

賀蘭毓從榮譽的獎項中回神,忽然心底浮現不好的預感。

時風眠為何對她了如指掌?這面牆上的位置不多不少,好像提前就知道每個獎項的數量。

見她朝前面走去,時風眠微笑凝固,不由得屏住呼吸,“等我整理完,我們下次再看吧。”

“咚。”桌上的東西沒放好,突然咕嚕滾到了賀蘭毓腳邊。

空氣頃刻變得寂靜。

對方垂眸看着那東西,忽然間一語不發。

“這是……”賀蘭毓斂了斂眼眸,背後的疤痕早就消失,此時位置卻隐隐傳來刺痛感。

腦海裏幾個片段閃過,讓她頭痛欲裂。

金子的鳥籠裏,雪團子撲棱到半空,作出痛苦的樣子,仿佛在模仿某件事,掙紮之間連羽毛都四處飄飛。

下一瞬,時風眠扶住了她的手臂,擔憂地問:“你怎麽了?”

她覺得賀蘭毓受到精神刺激,心裏懊悔不已,如果不讓她過去,也許什麽都不會發生。

滿牆的榮譽獎章,獎杯圍繞着海報,上面的女人衆星捧月,她高傲孤冷,又光芒萬丈。此時,賀蘭毓* 身上傾覆了他人影子,宛如置身另一重黑暗。

賀蘭毓忽然推開了她。

時風眠沒有防備,向後踉跄了一步,錯愕地看着她。

“你沒有說實話。”對方眸色冷冷說。

“這是什麽?”

“……”

時風眠看着她掌心的電擊器,沉默了一會兒,本來想好的“解釋”,卻遲遲說不出口。

無論如何,她都無法忽視對方神情的痛楚。

“對不起。”

真的是她。

話音一落,賀蘭毓臉色發白,連呼吸都有點困難,而肩胛骨上的疤經年累月,又一次“撕裂”了傷口。

她以為時風眠會狡辯,不想會這麽快承認。

“這件事我需要負責,但是有點複雜,以後我會全部告訴你。”

“賀蘭毓,你先冷靜下來……”

但是事發突然,對方精神本就受過創傷,如今更像是陷入了某種夢魇,對外界沒有任何反應。

賀蘭毓腦海傳來劇烈的疼痛,仿佛有鑿子在一點點敲打。

耳畔女人的聲音斷斷續續。

她蜷縮在牆角,兩手抱着腦袋,發絲變得淩亂,眼眶逐漸泛起氤氲水紅。

有悄無聲息的恨意在交織。

當電流沒過身體時會發抖,失去力氣,意志也會瞬間潰散。

——“不許逃跑。”

忽然,有雙手臂抱住了賀蘭毓,将她從幻覺裏拉回現實,緊接着感覺自己落進一個溫軟的懷抱。

左邊肩胛骨的位置,女人掌心輕覆在上面,恰好是留下一道淡淡疤痕的位置,溫柔摩挲。

“別怕,不會有人傷害你。”頭頂傳來一道炙熱篤定的聲音。

賀蘭毓額前遍布細密汗珠,狹長漂亮的眼眸微眯。面前的事物朦朦胧胧,遠處的金光仿佛揉碎了,消融于面前人影的輪廓之間。

她感覺愈是趨近這道影子,疼痛仿佛會有所沖淡。

懷裏的人慢慢安靜下來。

此時,管家已經聞聲趕來。

時風眠察覺對方清醒了幾分,于是下意識松開手,出發點是避免再刺激她。

賀蘭毓卻緊緊攥住她的衣服,骨節透着白。

時風眠無奈,只能自己抱着她。

然後,就感覺對方依偎在身前,不一會兒,肩膀就傳來刺痛。

賀蘭毓狠狠咬了她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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